《黑白无间[BL]》天蝎

7、光的生日

　　家是冷冷清清的家，每天放学回来，亮都会对着一屋子的空气说，“我回来了。”
　　几天下来，亮就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其实原先他和明子的交流就很少，只是现在想要多些交流却没了机会罢了。
　　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
　　早晨练功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偷偷望他的背影，晚上睡觉的时候，再也没有人悄悄来为他熄灯。亮苦笑，难道人一定要等到失去才知道珍惜，太简单地拥有就无法铭记吗？
　　夜深人静的时候，孤独、寂寞、后悔、恐惧，林林总总的感觉就会一股脑地涌上心头，令他难以安眠，每次，亮的脑海里都会映出进藤光的那张温暖的笑脸，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抓住那模糊的影象，抓住那道美丽的金色光芒，然后他就会迷迷糊糊地入睡。
　　学校和道场成了亮的“避难所”，他总是早早地离开家，逃离那满室令人窒息的安静，在学校全身心地投入学习，放学后再去道场练功练到筋疲力尽才回家。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光的眼睛，亮的痛苦他感同身受，他也明白以亮的性格是无法象他这样看开亲人的生死的。在光的眼中，亮的外表虽然看来冷漠无情，但他总觉得亮其实应该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似乎有某种沉重的包袱压在了他的身上，令他无法逃离。
　　“塔矢，你身上究竟背负了什么？能不能对我说呢？”光望着亮的背影，很想把这话问出口，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得不到答案，他相信亮就是那种只要不想说，就会让秘密烂在肚子里的人。想到这里，光不禁轻声叹气，佩服自己超人的观察力，这才半个多月的工夫，自己对塔矢亮的认知还真不是普通的清晰和全面，大概是因为每天都在同一个教室上课又在同一个道场练功的关系吧，很接近，但又似乎隔着点什么。
　　走在前面的亮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狐疑地看着光，平常这家伙总是爱紧跟在他的身侧，聒噪个没完没了的，今天为何这般沉默呢？“进藤，你今天怎么了？有心事？”关心的话语那么自然地就问出了口。
　　“哦，没事啦，练完功以后你有时间吗？”光不太确定地问道。
　　“有的，什么事？”
　　光挠着头憨憨地笑着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邀请你去我家吃生日大餐，不知道你……”
　　“我去。”不等光罗嗦完，亮就直接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光一呆，立刻反应了过来，开心地欢呼，“太棒了！今天我的很多朋友都会来哦，很热闹的，你一定会喜欢的！啊对了，还有那个明明啦，一直都吵着要见见你呢……”
　　“明明？”亮被弄得一头雾水。
　　“哦，明明是我妹妹啦，是个磨人精，等一下你别理她就是了。”光笑咪咪地开始一一为亮介绍要来参加的朋友们，有道场的伊角、和谷、牙木，还有国中的老同学们。亮没有用心地去听光的那堆杂乱无章的介绍词，只是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听着光在耳边唧唧呱呱的声音，觉得很有趣，似乎被光那种快乐兴奋的情绪感染到了一丝好心情。
　　来到道场，换上道服，就象是换了个空间，换了个人。
　　按照牙木的安排，光今天要做的双人攻防练习，对象则是刚刚考上警校的伊角。而亮则继续他半个月来的基本动作训练，以提高他对搏击术基础的掌握。
　　牙木四处巡视着各人的练习情况，每每来到亮的身边时，总会多停留一会儿。据他的观察来看，亮对自己的要求显然非常之高，他似乎把每天为他制订的训练动作都翻倍练习，这种刻苦的精神虽然可嘉，但是牙木担心他的身体会受不了负荷，因此他不着痕迹地刻意降低了对亮训练的强度。
　　两个小时的练习结束后，道场内的人陆续离去。
　　和谷第一个跑到光的身边，伸手递了个包装还挺精致的小盒子过去，献宝地谄笑，“阿光，祝你生日快乐！这是我的礼物哦，我攒了很久的零花钱用掉了大半呢！我生日的时候你可要还我一份大礼啊！”
　　“是是是，谢谢啦！我一定会记得还你这个人情的啦！”光开心地接过来，不忘对他做了个鬼脸，这个小气鬼，送人东西还要还礼呀！
　　“呵呵，送个生日礼物还要人还，你羞不羞啊？！”牙木笑着走过来，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拿给光，“这是我的，不要还的那种。”
　　“哈哈，果然还是牙木师兄最大方了！谢谢！”
　　接着是伊角的礼物，几个人在那里围作一团嘻嘻哈哈的说笑着，亮站在不远处羡慕地望着他们，觉得自己真是个无趣的人，完全没有勇气走过去加入其中。
　　光眼尖地看到了亮，拨开众人奔了过去，笑咪咪的向他伸出手来，“塔矢，你也给我一份生日礼物吧。”
　　亮怔住了，他刚刚才知道了光的生日，哪有准备什么礼物？“进藤，你在开玩笑吗？”他不明所以地问。
　　光笑得甜甜的，用手指了指亮的黑色腰带，“可以把那个当礼物送给我吗？”
　　亮一愣，低头看了看这条贴身戴了一年的腰带，上面绣着空手道协会授予的黑带二段的标志，还有自己的名字，这个可以送人吗？
　　“塔矢，你舍不得吗？我真的好喜欢哦！”光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拿到不罢休的耍赖的味道。
　　难得竟有人喜欢自己的东西，又有什么舍不得呢？亮从来没想过自己用过的东西也可以当礼物来送人，但他真的觉得很高兴，自己似乎并不是个一无所有的人，至少还有这根腰带可以送给光。亮笑了，伸手利索地解下了腰带，递了过去，“生日快乐！”
　　光只觉得一时间被眼前人刚刚的那抹淡笑给迷住了心神，塔矢竟会露出那样动人的笑容来，莫非是自己的幻觉不成？光咽了口唾液，呆呆地接过腰带，肩头被和谷猛地一砸，立刻清醒了过来，赏给身后一个回旋踢腿。和谷怎么也没料到他的反应那么快，闪躲不及之下，眼看着就要正中面门了，斜刺里插进来一道人影，双手只那么一抓一挡，就格开了光的攻击。几个人心下都是一震，挡开光的正是牙木，虽然早就听闻他的功夫一流，但在平日里看他和师弟们的练习赛，却从未见过刚刚这般敏捷的身手，看来之前他都一直是深藏不露地留了一手。
　　光和亮对视了一眼，心中的念头完全相同，“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变得比他更强！”
　　…………
　　光的生日会的确够热闹，除了道场的师兄弟几个外，连国中时代的空手道社团也全员到齐了，有筒井、加贺和三谷，男孩子们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简直要把整个屋子的房顶都掀掉了。藤崎夫妇在一边乐呵呵地倒茶送水，在他们眼里，光是所有人的中心点，那么快乐，那么耀眼，令他们感到无限的欣慰。
　　亮坐在角落里，望着光活跃的身影微微地笑，这种热闹的场面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但是感觉并不坏，他安静地听着大家的争论嬉闹，知道了光和他的朋友们最感兴趣的话题，知道了光的好多逗趣的糗事，还知道了原来光会为了一碗拉面跟不认识的人大打出手……
　　短短的时间里，亮的脑子里灌入了好多和光有关的事，每一件他都听得很认真，那都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趣事，他真希望可以用进藤的这些幸福快乐的记忆来覆盖自己阴暗晦涩的过去，他注视着光的眼神有着深深的羡慕和淡淡的悲切，很矛盾，很揪心。
　　藤崎峻过来给亮换水杯的时候，被他的神情抓住了视线，凭他敏锐的观察力，只那么一眼，他就感觉到这个孩子的眼神有点不太寻常，他很亲切地问，“你是小光的新同学吧？以前没见过你，叫什么名字？”
　　“您好，我叫塔矢亮。”亮很有礼貌地向藤崎微微倾身致礼。
　　当听到“塔矢”这个姓氏的时候，藤崎一怔，他一边端着换下的杯子退到厨房，一边有意地又仔细朝亮的方向看了两眼，长相不是很相似，但是气质却很相近，很象那个当年射杀了进藤正夫的人！
　　藤崎永远忘不了那个血流成河的夜，永远忘不了那个叫“塔矢行洋”的男人！
　　那种面对千军万马仍巍然不动的气魄，那种面对兄弟一个接一个在眼前倒下却依然无所畏惧的凌厉眼神，即使他是杀害了正夫的凶手，藤崎依然无法从心底里去恨这个人，有的只是敬畏和无限的惋惜，为这样一个强者却执着于三和会的存亡而惋惜。
　　藤崎向坐在沙发里的牙木望去，发现牙木也正巧抬眼看向他这边，于是向他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咧开嘴笑了起来，用手指很隐蔽地在耳朵边做了个手势，藤崎明白这是要他等待他的电话。
　　…………
　　九点多的时候，朋友们陆陆续续都离去了。
　　光赖皮地要求亮留下来帮忙收拾，并答应晚些送他回家，刚好解决了亮不认得路回家的烦恼。
　　收拾完屋子已经十点了，光披上件外套就和亮一起出了门。
　　外面是秋意正浓的时节，一轮上玄月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格外的皎洁而明亮，偏离市中心的街道在这个时候已经见不到几个行人了。
　　光和亮并肩走在夜色当中，光还是一如既往地说个没停，亮则是一声不吭，目不斜视地走他的路。
　　秋风迎面拂过的时候，光会下意识地微微侧过头去偷看身边的亮，因为他发现亮的齐耳直发被风吹乱的样子很好看。
　　亮已经从刚才聚会时的好心情中醒来，细心的他发现了一个疑问，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进藤家的名牌上写的是“藤崎”的字样。
　　“塔矢，你在想什么呢？”见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对自己的话半天都没一个反应，光觉得有点泄气。
　　“哦，我在想，你家门口的名牌……”亮不知道该怎么发问才合适。
　　光听他提起这个事倒是一脸的无所谓，直接地回答了他的疑问，“你不用多想了，他们是我的养父母，我的亲生父母十年前就过逝了。”
　　亮的脚步一时间僵在了原地，他吃惊地转过头来，看到光平静的眼神和淡淡的苦笑，心中顿时五味呈杂，他一直一相情愿地以为光的人生一定很幸福，他以为光的笑容来自于他单纯快乐的心境……
　　原来自己错得那么离谱！原来这个和自己的性格迥然不同的人，竟然和自己有着同样不幸的过去！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之外，还有一样不幸的人！
　　亮深深地注视着光的眼睛，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能明白光为什么会整天以笑脸示人，就象自己整天用冰冷来武装自己一样，这一切都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内心的脆弱和痛苦，不想接受别人无谓的同情和怜悯。
　　亮仰起头来望那空中不完整却美丽依旧的上玄月，有种快要涌出眼泪的感觉，但嘴边却泛起一丝柔和的笑，光和自己是同一类人啊，原来自己并不那么孤单！
　　光痴望着亮在月光下温柔的侧脸，心中的一角在不知不觉地陷落。
　　他懂亮的微笑是为何而来，他大约是认同了自己吧。
　　光走到亮的身边，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一起看那轮明月，真美，即使被地球的影子遮去了大半，太阳依旧还是一如既往地照耀着月亮，月亮也依旧还是一如既往地迎接阳光的照耀，心中若有所悟，却说不清是什么。他只是伸手去握紧亮的手，把自己温热的体温传递给那只总是保持冰冷的手，这次亮没有试图抽走，此刻这种令他安心和温暖的感觉令他有点舍不得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