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无间[BL]》天蝎

42、逃逸

　　一周后，亮把明子的葬礼安排在了老宅举行，在十三年后，当他再度置身在被黑白两色包围的厅堂中，冷眼望着绪方带同大批的三和会成员到母亲的灵前上香时，他不禁忆起所有噩梦开始的那一日。
　　同样的宅子，同样在举行葬礼，同样来上香的人，只是灵位上的名字换成了塔矢明子，当初那一日种下的因，今日却得了这样的果，这是上天跟他塔矢亮开的一个玩笑吗？
　　整整一天亮都没有和任何人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直到所有来吊唁的人统统都离去，他才一言不发地去锁上了大门，回到灵堂里。因为明子的突然病逝，绪方大方地同意亮在葬礼过后留在老宅为母亲守灵一晚，所以今晚的亮是自由的，然而这自由的代价却令他痛彻心肺。
　　仰躺在空无一人的灵堂地板上，亮对着天花板睁大着双眼，听说亲人死后的灵魂会在家中徘徊七日不去，他真希望那是真的，他想亲口告诉母亲，他爱她，谢谢她为他做的一切，还有他想她！
　　泪一涌而上，溢出了眼眶，滑过鬓角，落到地板上，一滴又一滴，他却依然盯着天花板，不肯把眼睛闭上。
　　直到有个人无声地从外面走进来，跪到亮的身边，替他挡去了窗外那道苍白的月光，在一片黑暗中发出长长的叹息，来人正是前来接他的光。
　　光伸出手去盖住了亮的双眼，“累的时候就把眼睛闭上吧。”
　　亮的双手一把抓住了光的手掌，紧紧地压住自己合上的双眼，却根本无法止住奔涌而出的泪。
　　两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厅堂内，无声地拥抱在一起，光不停地轻拍亮的后背，在这种时刻，他竟找不到任何言语来抚慰亮。
　　“对不起！……就这么……决定放弃，……我，我实在是……太任性了……”亮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已经语不成声。
　　光心疼地搂紧怀里的亮，“傻瓜，我不是早跟你说了，撑不住的话就放弃，这怎么是任性呢？这决定简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说到这里，他居然也有种要掉眼泪的冲动，他的亮终于可以摆脱三和会，摆脱绪方精次那个混蛋了。
　　“可是这样，不会影响到大局吗？”亮埋头在光的胸前，闷闷地发问。
　　“放心，牙木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有他在的话，三和会的动向应该不难掌握，警方这边的内鬼我们也已经大致有了眉目，你就安心地去新桥组吧，杨海会照应你的。”自从接到亮的消息后，光和杨海商讨了多次，考虑到亮一旦失踪，绪方精次必然会雷霆大怒，倾全力搜寻亮的下落，最终两人还是觉得把亮安置到新桥组最为保险。
　　“光，我们真的能赢吗？”亮的手不自觉地在光的背后收紧，三和会的势力之大，内幕之深，牵扯之广令他忧心，缺少了藤崎峻的支援，如同被斩断了手脚，无论是在调查的渠道和人手方面都受到了极大的制约。
　　光伸出食指来轻点亮的嘴唇，温柔地凑过去将额头抵在一起，“没事的，亮，一切都会顺利解决的，相信我！”
　　“恩，一定要赢！”
　　光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来伸到亮的眼前，是水晶，在淡淡的月光下晶莹剔透地流转着柔和的光泽，亮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伸手想去拿，光却收了回去，朝他微笑，“我说过，要亲自给你带上的。”
　　光的手臂环绕过亮的脖颈，小心地在他的颈后扣上挂坠的暗扣，于是在分离了那么久之后，这枚水晶终于再度回到了亮的身边。他习惯性地把水晶塞进衣领，冰凉的触感立刻顺着光滑皮肤一路来到胸前，焦躁不安的心似乎瞬间得到了抚慰，手不自觉地抚到了胸口的位置，抬头对上光深情的注视，“光，对不起，我父亲的事……”
　　光双眉微蹙，低头一举封住了亮的嘴唇，无限温柔的一吻。
　　“再别提这件事了，亮，你父亲给了你生命，你母亲给了你自由，而从现在开始，我将会给你爱和幸福，所以以前的事都忘掉吧！”
　　“光……”听到这样情真意切的表白，亮心中唯一的晦暗也被一扫而空。
　　“亮，你受苦了。”只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竟勾起了亮多年来日积月累的委屈，他一边抿着唇摇头，一边却止不住狂涌而出的泪……
　　…………
　　夜深人静，光驾着他的爱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亮则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侧头盯着窗外，路灯一盏接一盏飞快地倒退，远处是隐在夜色中的山野，繁华似锦的不夜之城——东京，早已被远远抛在身后，可惜三和会的阴影却无法像这样被轻易抛开。
　　“亮，还在担心吗？我下手很重，那些守卫不会轻易醒来的。”光在进入塔矢宅之前就把绪方留下监视的那几个守卫都打昏了。
　　“我是担心，新桥组是否能藏得住我。”
　　“新桥组内肯定也有三和会的奸细，藏是藏不住的，你在新桥组总部的消息肯定会很快就传到绪方精次的耳朵里。”
　　“什么？那还……”听到光若无其事的回答，亮不禁倒抽冷气。
　　“你别紧张，我们送你去新桥组，本来就没指望能藏住你的踪迹，而是因为就算绪方精次明明知道你在新桥组总部，也不可能为了你一个人而带人马杀过去抢人。”这就是光和杨海分析再三后所得出的结论，“而且有件事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两天前新桥组的老大桥本熏被暗杀了，现在正怀疑是三和会下的手，这两大帮派间如今已经势成水火，你以助他们灭三和会为名而去，一定会受到欢迎的。”
　　“助他们灭三和会？”光的这话听起来可不像是随便拿去糊弄人的，亮看向专心驾车的光，那张熟悉的侧脸不知何时已经完全褪去了青涩的稚气，散发着一股成竹于胸的自信。
　　“桥本社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
　　“社？”再度听到这个名字，亮有一丝的怔仲，本来会在下个月“金银岛”的开业之日和他交手的，现在看来这场比赛是要流产了，不知道三年未见，他的身手如何了。
　　“社和他姐姐桥本樱将会接管整个新桥组，杨海跟他们姐弟俩的关系处得很好，他提议让你去当社的保镖时，社好象记得你，立刻就答应了。”
　　“他记得我？”亮喃喃地重复着，想起了曾经给社留过的短笺，暗暗苦笑，也对，他既然记得社，那么社记得自己也一点不奇怪。
　　“杨海做事一向稳妥，那了那里你直管跟着他，见机行事就好了。”
　　“是吗？那么安太善现在怎样了？”亮突然想起那个生死不明的重要证人来。
　　“你问得正巧，安太善的诈死就是杨海帮忙联系的医院和相熟的医生，现在就被软禁在新桥组总部内哦。”
　　“你说安太善也在新桥组？”对如此意外的消息，亮不禁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你们也太大胆了，你不是也说新桥组内有奸细的吗？这要是被人发觉的话……”
　　“没事的啦，杨海叫人把那家伙的全身几乎都拿绷带包扎起来了，根本看不出是谁来，还称他有传染病，锁在专门的房间里，都没人敢靠近呢！我现在对警局这边的人都是半信半疑的，可不敢把他收押回警局。”
　　光的口气虽然轻松，但是亮却明白这其中的艰险，“你在警局一个人，万事小心！”
　　“恩，我会小心的，而且我可不是一个人哦，还有伊角跟和谷这两个帮手呢。”
　　“你很得意吗？如果不是你自己不够小心，怎么会被他们发现你的身份？”亮一语中的，光的脸上顿时塌了下来。
　　“这个……事实上，我这是歪打正着啊……”
　　“还狡辩，你呀，再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早晚被你害死……”
　　光腾出一只手来捂住了亮的嘴，斥道，“可不准再说这种鬼话了！”
　　亮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握住了光的手掌，拉到唇边轻轻地印下一吻，“我不会再乱说话了，我们一起坚持到最后吧！”
　　“那当然，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说这话时，光专注地注视着前方，没有朝亮看一眼，因为他知道，亮必定会跟随他一起看向同一个方向。
　　…………
　　京都，新桥组总部。
　　自从和杨海达成同盟后，他就堂而皇之地加入了樱和社的幕后智囊团，替他们出谋划策，争取帮会内各色人等的信服，并且无偿地提供大量有用的情报，目的不外乎想要扶持姐弟俩早日接管新桥组，从而便于利用新桥组来制约三和会。
　　这一日，桥本樱、桥本社、杨海，三人在议事厅一直密谈至深夜，桥本熏的遇刺身亡使得首领的位置突然悬空，虽然樱和社是当然的继承者，但仍然有少数野心勃勃的份子在觊觎首领之位，整个帮会上下人心惶惶。
　　为了让樱和社能顺利接管整个新桥组，以杨海、仓田以及效忠桥本家的几大分部组长为首的智囊团，连日来紧急召集了数次会议，一致决定了在熏的葬礼上邀请帮会内所有头目到场吊唁，并趁此机会宣布樱和社接任掌权的事。
　　在商讨完葬礼事宜后，樱首先转换话题，“杨，你跟你弟弟再联系一下，看看他和塔矢这会儿到哪里了。”
　　“好的，等我一下。”杨海拿出电话来，熟练地拨通了光的号码，“阿光吗？接到塔矢了吧？”
　　“是吗？好的，我知道了，你们快到的时候再给我电话，我出来门口接你们。”
　　社一直在一旁怔怔地望着杨海讲电话，塔矢亮真的要来了吗？
　　那天当杨海神秘兮兮地来找他和姐姐，恳求他们收留他的一个朋友时，他怎么都没料到会听到塔矢亮的名字！
　　杨海号称塔矢在三和会被绪方精次那个变态男人盯上了，一直苦于无法摆脱，这次塔矢的母亲病逝，他决定要帮着塔矢逃出魔掌。
　　社几乎都没有考虑，脱口而出地答应了下来，樱也记起了塔矢亮这个名字，她看了一眼社，只问了一句，“收留他的话，对我们有何益处？我可不想收留个一无是处的麻烦。”
　　杨海微微一笑，提议道，“他的身手相当好，或许可以给社当保镖。”
　　社当时的反应就是立刻点头称是，“这个主意好！我的确需要一个保镖！”
　　樱还能说什么呢？
　　她最疼爱的弟弟三年来每日勤练功夫，为的是什么？
　　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却从不近女色，为的又是什么？
　　在樱无意间从社的床头柜里发现他珍藏的那张微微发黄的短笺时，她就若有所悟，莫非那个名叫塔矢亮的少年就是社心头挥之不去的牵挂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