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无间[BL]》天蝎

19、对手

　　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右手的上臂留下了淡淡的一道白痕，每次看到的时候，亮都会深深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的□□世界的残酷血腥。害怕吗？那是当然的。最近以来他经常在深夜里梦到自己或者是光倒在血泊中，看到绪方拧笑扭曲的脸在眼前不断地放大，然后满身冷汗地惊醒过来。
　　光去了中国，于是原本充满生机的学校生活变得单调而乏味起来，上学、放学、去道场训练、去医院探望母亲，这就是亮每天每天一尘不变机械式的作息。他学不来象牙木那么自如地隐藏心事，只好用冷若冰霜的表情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好把自己对光深深的思念层层包裹起来。他早料到会无法习惯光的离开，毕竟之前他们两个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只是想不到，自以为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在日复一日越来越深刻的思念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
　　市立医院，塔矢明子的病房。
　　亮心不在焉地把新买的鲜花插到花瓶里，发出细微的响声，明子本就睡得很浅，悄悄地睁开眼睛来，看到亮怔怔地凝视着一朵金黄色的非洲菊出神。她的眉头微微蹙起，最近亮来探望她的次数明显地增多了，但是每次来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话很少，还经常会对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小亮，你是不是有心事？”明子那张被病痛折磨得毫无血色的脸上满是担忧。
　　“呃……我吵醒你了吗？”亮回过神来，走到床边坐下，神情里透着深切的哀伤，低哑地说了句，“妈妈，进藤死了……。”光诈死的事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这么说也不算骗了妈妈。
　　明子一僵，进藤光死了？她虽然没有见过光，但是早已从亮的口中无数次地听过这个名字，她也记得，每次亮和她聊起这个孩子，神情都会很愉悦，那是行洋死后，她从未见过的快乐的表情，那个带给亮快乐的孩子死了吗？明子心疼地望着亮日渐渐消瘦的脸庞，很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可是她想，亮最想听的话大约就是她不会象行洋和进藤这样离他而去，而这话偏偏是她无法保证的。匹配的骨髓已经找到了，做移植手术的专家也已经找到了，但是手术的费用却得再次从绪方那里获取，明子总觉得自己这是在一步一步地把亮拖下深不见底的黑暗，假如她此刻死去，可以使得亮解放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死，可她舍不得亮，也不放心亮一个人……
　　“妈妈，大夫说手术大约安排在下周，你要多休息，别为我的事操心，我没事的，真的。”亮伸手拉起明子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上摩挲，他真的不会有事的，光虽然不在身边，可是却在他的心里陪着他。
　　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探进来一颗脑袋，看到了床边的亮，来人咧开嘴笑起来，“嗨，塔矢君，你在就好了，我还怕找错了地方呢！”
　　亮抬头看到门口的人时，有点意外，竟是社青春！那张带着点傲气的脸，配上一身酷酷的全黑装束，和医院的全白显得格格不入，不过他脸上憨憨的笑倒是充分地表明了他的友好。
　　“社青春？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看看骨髓捐献的对象啊。”社回答得理直气壮的，旁若无人地走到床边随手拉了张椅子就坐了下来，还不忘对躺在那里的明子做自我介绍，“伯母你好，我就是和你的骨髓相匹配的捐献者，我叫社青春，请叫我阿社吧。”
　　明子只觉得脑子有点被弄糊涂了，疑惑地看看亮，又看看社，虚应地笑了笑，“你好，谢谢你来看我。”
　　接下来的状况真是出乎亮的意料之外，社似乎与母亲一见如故，非常热情地陪着母亲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在他的一番插科打诨之下，死气沉沉的病房顿时活跃了起来。看到社和母亲有说有笑的模样，亮突然想起了绪方曾说过，社的母亲也是缓白血病死的，看来他是把明子当作了自己的母亲了吧。
　　亮的脑海里闪过和光在学校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那时他真是被光那种聒噪个不停的个性给打败，心想要是带光来看母亲的话，一定也会和社一样，跟母亲聊个没完吧，嘴角泛起一点笑意，带着丝苦涩的笑。
　　离开医院时，已是黄昏了，不同于平日里的独来独往，今天有社陪在身边，好象又回到了以前和光一起在街上走的时光，只是社虽然比光要高出半头，却无法令他有安心的感觉，社也和光一样喜欢东拉西扯地来逗他开口说话，可是他却只觉得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快要接近森下道场的时候，亮有点奇怪，怎么社还不和自己分道而走，难道他今天不用去关西道场练习吗？
　　“塔矢，这一路我说了那么多，可你好象什么都没听进去啊。”社突然停下脚步来，貌似抱怨地说道，“莫非你很讨厌我么？”
　　“哦？”亮感到自己的确是有点失礼了，随即朝社躬了躬身，低垂着头表示歉意，“很抱歉，因为很担心妈妈的病情，我的精神有点不太集中。”
　　“只是担心伯母的病情而已吗？还是……在想进藤光？”
　　社一针见血的话令亮浑身一震，脸色顿时刷白，他看社的眼神立刻充满了戒备。
　　社无辜地耸了耸肩，说道，“我平常都不看新闻的，还是前两天从道场的师兄那里才得知进藤的事。”他顿了一顿，见亮看他的眼神缓和了下来，才继续道，“本来遇到那么好的对手，我真是兴奋极了，一直都在想何时能再好好较量一次，却不料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翻来覆去回想过很多次了，那场比赛，我下手并不是很重，怎么可能会引发猝死呢？”
　　亮知道社作为那场比赛的当事人，又是个身手不差、感觉敏锐的人，会有这样的疑惑很正常，“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抢救的大夫说，检查发现进藤有先天性的隐疾，过于激烈的运动和伤害引发了身体肌能的突变，才会猝死的。”亮把牙木曾经教过他的应付这类问题的说辞熟练地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社相信亮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可又觉得亮的解释也未免说得太流畅，太不带感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大约是无法相信自己认定的对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吧。
　　社显而易见的失落表情和紧握的双拳令亮想起了那天在赛后，社斗志满满地要他转告光的挑战，他一定对无法和光再次决斗而感到遗憾吧，看到已近在眼前的道馆，亮突然心念一动，“阿社，要不要和我打一场？”
　　“和你？”社对这个提议有点意外，看他一副纤瘦的模样，身手不知道如何，但那炯炯的眼神所散发出的气势却不容小觑，“好！那么就到森下道场吧？”
　　待两人都换好道服进入训练馆内，正在巡视中的牙木第一个看到了他们，对于社青春的出现，他微微皱了皱眉。亮三步并两步地来到牙木跟前，向他请示，“牙木师兄，我想跟社青春打场比赛，可以请你当裁判吗？”
　　牙木一挑眉，不置可否，反问道，“你的伤恢复好了吗？”
　　“是的，已经完全复原了。”
　　看到亮跃跃欲试、斗志满满的神情，牙木了然地笑了笑，扫了一眼四下还在练习中的其他人，领着他们来到中央的拳台前。卢原正在和伊角打练习赛，见到牙木等人过来，便停下来走到护栏边问，“什么事，牙木？”
　　“塔矢要和社青春打一场，我看你们让一下吧。”
　　“社青春！你竟敢到这里来！”斜刺里窜出一人，正是和谷，在他的心中，社就是害死进藤的凶手，因此今日一见，分外眼红，猛冲了过来照着社的胸口狠狠地出拳。社丝毫都没有闪避，巧妙地一伸手就扣住了他的手腕，和谷不服气地抬腿猛踢，力量出人意料的大，若是硬受下这一腿，怕是会受伤的，但若是就此放开这个卤莽的红发小子，社又不甘心。只稍一犹豫，和谷的腿脚已经扫到了社的近前，离得最近的亮想都没想就闪身插到了两人中间，举双臂格挡，成功地架住了和谷发飙似的一踢。
　　“塔矢！你……你怎么还帮他！”和谷两击都未奏效，不禁火冒三丈，他不懂，以塔矢和进藤之间非比寻常的交情，怎么会帮着这个间接害死进藤的家伙来挡他的拳脚。
　　“和谷，进藤是猝死，不应该把社青春硬牵扯在内，这不公平。”亮的回答冷静而理智，但是听在和谷的耳朵里是何其的冷淡而无情。
　　目睹这一幕的伊角从拳台上纵身跃下，上前扣住了和谷的肩膀，低声道，“和谷，塔矢的话并没有错，你太冲动了，冷静一下吧！”
　　和谷咬住了下唇，没再吭声，只是他泛红的眼眶令亮深感不忍，他一定到现在都还无法接受光已死的事实吧。牙木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气氛，“好了，塔矢，社，你们两个做一下热身准备吧。”
　　见塔矢要和社打比赛，原本在做练习的人都停了下来，聚集到拳台边观战，由于进藤在那场比赛中死得不明不白，众人对社的敌意显而易见，无不在心里暗暗希望塔矢能替进藤报仇，替森下道场雪耻。
　　比赛完全遵照正式比赛的规则，打三回合，每回合两分钟。
　　亮改练自由搏击时日尚短，因此一招一式间仍是以空手道为主，辅以少量自由搏击的组合套路，稳扎稳打中搀杂着点和道流特有的柔术。而社则是以守代攻的典型打法，身高近一米八的个子在移动身形时竟出奇敏捷而且灵巧，只交换了三五招之下，他已经不敢再小看亮的身手，这种刚柔相继的打法可以说是结合了力度与韧度，刚劲与巧劲的极难对付的招术，看来得要多花点时间来观察清楚再做打算了。
　　两个回合下来，两人已是满身大汗，但胜负仍然不明，身形步法也一点没有呆滞的迹象，观战的众人无不在心中暗暗惊奇，这场打得难解难分的比赛已经充分将这两人的实力显示了出来，才十六七的孩子，竟已经有这般身手，进藤已经不在了，但是看来不用担心道场后继无人，以塔矢的成长速度来看，不久的将来，应该就能挤身到高手当中了。
　　亮的身体毕竟复原不久，虽然每天都不曾间断过恢复性的练习，但这样高强度的打满整场的比赛，确实对他的身体来说有点超负荷，在第三回合过半后，体力上有点下降，速度和力度上都有点跟不上的感觉。社的眼力很准，一看到对手的破绽便毫不手软地进攻，眼看着一掌要劈到亮的后背了，台下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来，因为大家都知道亮的背上受过伤。台上的牙木眼疾手快，心念稍一动，身体已经行动了起来，几乎是在社的手掌劈到的同时，他的手已经到了，准确无误地由下而上地格开了这一掌。
　　亮和社都是一愣，这可是违规的啊！
　　牙木向两人做了个终止比赛的手势，笑眯眯地道，“塔矢的后背前阵子刚受过伤，暂时背部不宜受到重击，我看比赛就到这里吧，你们两个实力目前来讲是在伯仲之间，不用再比了。”
　　亮有点不甘心，他可不觉得自己的伤还有什么问题，本来是想通过这场比赛代替光和社有始有终地打一场，现在看来是有点勉强了。
　　而社则是暗自心惊，他没料到亮在不久前刚受过伤，以这样的身体还能和自己几乎打成平手，看来他是找到新的对手了，想到这里，嘴角不禁挂起了微笑，“喂，塔矢，等你的身体完全恢复了，我们再来打一场吧！”
　　亮点了点头，心中想的却是，等光回来了，一定让你们再堂堂正正地打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