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唯我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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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唯我一人
霜月横渡，冰雪凝江，飞镜湖瞬间封冻，随着水流冲刷，大泽以南的支流中浮起少许碎冰，缓慢消融。
炼虚大物离场，后头一直关注着这边情势的宗亲们这才现身，看到陈玉徽确实已然身死，面面相觑，各自心中顿时都有了些小算盘。
“那一位”都发话了，继承人只能从陈岐与陈嵘中选了，至于陈州，留他一条命已是陈氏最大的仁慈。二选一可一点不比三选一简单，牵涉到各方势力，把谁推上去才能让陈氏的利益最大化，嫡系不理事，那就得宗亲这边来负责研判了。
陈州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站起来，弯腰要去扶苗染。苗染推开他，最后看了陈玉徽一眼，跌跌撞撞地独自向外走去。
谈星尘对陈州道：“不跟上去看看？”
陈州默然无语，原地站了半晌，还是跟了上去。
大泽以南水浮霜花，东南沿线，水位忽然升高了一点，又升高了一点。滁潦海深处，海底倾斜的海沟被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自然伟力填实压平，巨大的水泡轰然上浮，在深海炸出如雷惊响。水波震荡，层层上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终到达海面时掀起了滔天的巨浪。苍蓝海水拍打出细密的白色浮沫，高逾数十丈的海浪挟风雷之势一路从滁潦海深处而来，路过海外三岛，无情地拍碎了岛边礁石；最终来至东南沿海，渔民在海边修筑的一切尽皆被海浪卷走，徒留些许粘黏的白色浮沫。
蓬莱岛上，谢清昼步出洞府，望向天际低垂的海天一线，心中没来由地泛起些许隐忧。海啸外加地动，海外三岛是大陆飞地，岛上虽有名门望族加以管治，到底还是要依靠大陆给养，如果滁潦海频繁海啸导致断航，修士餐风饮露无所谓，岛上的平民百姓可怎么办？
而千里万里以外，北国风雪边境，高筑的符阵之前，任绍秋疑惑地眨了眨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真要具体展开又有点说不上来。
他以指尖抚触符阵高墙，路过的修士跟他打招呼，他笑一笑算作回应，手指掐符穿过符阵，北国流动的风绕在他指间，干冷而生硬。
那些漂浮着的亡灵们……都到哪里去了？
梅山岛上，飞镜湖边，封冻的湖面尚未解冻，甚至还有零星的几只小舟被冻结当场，不知道舟上船夫怎样。陈州跟着苗染一路来到湖边，面对一望无际平滑如镜的湖面，苗染呆立半晌，往前走了一步。
陈州没有动。
跳出局外，以一个全然旁观的视角来看待，如今发生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了起来。陈玉徽想要卸任家主，带着曾经的爱人彻底离开这里，选谁来接任就成了问题；陈岐的阿娘出身黔江宋氏，上台之后必不会让苗染好过，更不会放他轻易离开，而陈嵘则连陈岐都争不过，不用说继任家主了。只有他，陈州，苗染的亲生子嗣，可以给苗染和陈玉徽一个离开的机会，实力也够强，压得住陈岐，少不得还要帮爷娘善后，任劳任怨地收拾其他遗留的烂摊子。
充其量，他不过是陈玉徽离开这里远走高飞的一块跳板而已。
可惜陈岐搅局，炼虚大物出手，让陈玉徽的计划成了泡影。在炼虚境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金丹什么元婴，渺渺蝼蚁。想到这里，陈州死水般的内心又掀起一丝苦涩，曾经修过的那些杂芜功法对他影响有多大只有他自己知道，炼气与筑基阶段可以靠努力和天赋硬撑上来，金丹境已显颓势，如果不是他临时更换顶级功法渡霜月，哪里会有眼下的修为。可再往上呢？元婴境该怎么办？他这一生，难道就要止步元婴了吗？
他见过莫问心一身圆融如意道法自然，见过洛红渠一柄圆月弯刀虎虎生风，见过锦烟楼宝塔流丽光辉夺目，更见过谈星尘亲笔手书这世间最顶级的功法，字字句句都是玄机。窥探过大道长生，再被告知无望攀登，陈州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
湖面上，苗染的身影已远去了。
陈州猜他这是要去莲芯岛。
封冻是一时的，待得解冻，他也不知道苗染会怎样。
但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再没有谁能关住你、锁住你了。”
陈州仰起头，霜月横渡的阴影渐去，天光大亮，飞镜湖水面涌动，冰层即将解封。
道门，终南山。
青柚站在白江苹洞府门口，神情很有几分落寞。
“青橙还是不愿见我。”
半晌，白江苹从洞府中出来，摸了摸青柚发心，将她轻轻揽在怀里，没有多说什么。
青柚抱着他的腰深深吸气，从糟糕的心绪中挣脱，晃了晃脑袋将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扔出去，换上一副笑脸，对白江苹道：“师兄，傅师姐叫我来喊你了，孟师叔、还有其他几脉的师兄师姐们都在抱朴山上等着呢。”
白江苹嗯了一声，将偃山剑背在身后，跟着青柚一起往抱朴山去。
“既已结丹，佩剑可取了名字没有？”
青柚在他身边沿着山路一蹦一跳：“取过啦！我早知道能行，炼气期的时候就偷偷取好名字了。”
白江苹闻言一笑：“嗯，叫什么？”
“云栾。我的佩剑，云栾剑。”
“这不还是柚子么？”
“怎么，师兄看不起柚子吗？”
“当然不是……”
临到抱朴山前，青柚面向白江苹站定，歪头想了想，还是道：“师兄这次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师兄你变了好多喔。”
“变坏了？”
“肯定是变好了呀！成功晋境，性子也稳妥好多，就……更像一个师兄该有的样子了。”
“看来小师妹是觉得变好了也不好。”
“才不是，我巴不得你能一直这样下去。”青柚气鼓鼓的，“但你是真心的吗？不是发自真心的话，那会很累。师父也说过，咱们修道就是修一个自在随心、圆融完满，你心气不顺了，又怎么能触碰到至臻至纯的大道真理？”
“那么，怎么才叫真心呢。”白江苹平宁笑着，看见青柚身后的石阶上徐添天已过来了。“你并不是我，怎知我有几分真心？”
青柚一愣。“我……”
“你看，你也不知道了，是不是？”
白江苹拍拍她的肩，“回去吧。你初初结丹，跟那些金丹后境的他脉弟子比吃亏许多，好好练剑，不要堕了正天山的名头。”
青柚点点头，依言回返。徐添天与他并肩而行，抱朴山上钟声一撞，山主孟云帆已到了。
徐添天侧眼瞧了瞧白江苹脸色，“听说解律人携夫人去了大泽以南，平江府那边清远陈氏正在选继承人。好像是起了些风波的。”
“怎么？”
“不知什么原因，解律人那边跟陈氏竟生出不和来，有炼虚大物出手，霜月横渡、冰雪凝江，最后家主身死，大概明日便会发丧了吧。”
“那陈师弟……？”
“你也想到了。”徐添天有些感慨，“但愿不会影响到他。”
白江苹走了一会，忽然追问道：“等等，陈氏家主身死，跟——跟解律人，相干么？”
“这些事也就是几日以前，陈氏那边发丧很快，像是在遮掩什么，事后又没有多少为难，依我看，跟解律人是不大相干的。”
白江苹舒出一口气：“那就好。”
徐添天对他的意指心知肚明，自不会拆穿他，只道：“真传首席大比首轮全部轮空，后续捉对厮杀，你代表正天山，行一，可以指名，有什么想法吗？”
“嗯……”白江苹想了想，“顶好不要对上姜晚照。”
徐添天哈哈一笑，“我也不想碰上他。叫松涛头疼去吧。”
“傅师姐会头疼吗？”
“以她的性子，应该对上谁都不甚打紧？”
“那我只好期待傅师姐可以抽到姜晚照了……”
“不要畏战避战嘛。”徐添天登上最后一级台阶，温言、陈嶂、傅松涛、金砂、姜晚照，加上徐添天与白江苹，道门七脉七位真传首席，齐聚一堂。
七人一齐来到抱朴山主孟云帆跟前行礼，孟云帆一身白缎青花的长裙，见七人身形稳健、精光内敛，修为俱都不俗，心中老怀大慰，想起掌门师兄常说的那句“终南山的未来在他们”，不觉肯定地点了点头。
“首日轮空，但真传首席得到场观战，记住，务必出席。”孟云帆惯知归藏一脉秉性，扫了金砂一眼，“听明白了？”
众人点头应是，金砂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看着没什么兴致的样子。
“七脉大比是眼下头等要事。”孟云帆无奈，“多少上点心。”
金砂摆摆手示意了解，红线缠绕在腕间指间。
孟云帆也懒怠管他了：“次日捉对，正天可以指名，小白，你先把位次定下。”
“好的，师叔。”白江苹将目光依次从身边同门身上滑过，金砂一向懈于争斗、温言是符修、陈嶂是丹修，况且三人尚在金丹境界，如今他已晋元婴，再选他们未免有欺软怕硬的嫌疑。而徐添天折臂，一开始他就未曾考虑过对方。
摘星剑法精准克制，会元剑法凶狠决绝，二选一，怎么选？
“第一场，我与姜师弟对战吧。”
白江苹往外走了一步，看着旁边的姜晚照，轻缓一笑。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唯我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