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恨他逾宫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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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恨他逾宫墙
“看到你还活着，我真是太欣慰了。”
梁煜一下又一下轻抚黑色灵猫的脊背，见莫问心又是镇海剑又是遮天绫的，不免觉得对方的紧张有几分好笑，也真的笑了出来。正要继续寒暄，莫问心却将镇海剑倒提在手里，手一抬，说：“等一下，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落梅花恋慕你，是真的吗？”
“……”
任绍秋捂住脸。
不是让你现在问啊！
“是她自己说的吗？”梁煜手上动作一停，“也许吧。”
“她为你断尾，这个是真的吗？”
“这是真的。”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在意她。之前在潋滟潭，你还与她装作不相识。”
梁煜心想那不是为了骗你吗，嘴上道：“哦，那也没什么。她爱她的，与我何干？”
黑色灵猫喵呜一声，从梁煜怀里跳了出来，跑走了。
莫问心说：“你的话没错，但很不好听。”
梁煜说：“我说话又不是为了让别人觉得好听的。”
莫问心想了想：“也有道理。”
“……”
任绍秋用力晃着莫问心的肩膀：“有什么道理啊！那猫妖都被气走了！这叫有道理？这什么邪门歪理？”
话音刚落，有寒芒一闪。莫问心极快以剑柄格开，一枚钢刺深深扎进旁边的泥土中，任绍秋一缩脖子，后知后觉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了。
“橼？”莫问心望着旁边的树丛，“是叫这个名字吗。”
谈星尘摇了摇折扇：“故人重逢说个话而已，还要偷袭，四长老，过分了吧？”
黑衣黑裙的狐妖轻盈落地，去到梁煜身边。梁煜耸了耸肩：“又不是我要她蹲在树上的。”
“我要找郦川拿回《录鬼簿》。”莫问心一点不打算再跟他绕弯，“你不要挡路。”
“巧了不是，我也要去找他来着。”
“你找他干什么？”
“诶呀，这话问的……你现在身在何处？”
“十万大山。”
“我是谁？”
“……”莫问心沉默了一下，“可是郦川与你们并不如何亲近，他说过，你们只是收留了他。”
“亲不亲近，不是你说了算的。”梁煜让开了身侧的路，“左右都是一路，不如我们同去？”
莫问心看向谈星尘。谈星尘点了点头。
“可以。”莫问心说，“我不认得，你带路。”
梁煜真的走在前面负责引路了。橼一身黑衣黑裙跟在旁边，艳若桃李面如冰霜，任绍秋看了好几眼，觉得她跟在玉门关惊鸿一瞥时大不一样了，腕间缠了一条白色丝绦，手链似的，黑白相配，肃杀得很。
而莫问心看到橼就想起青橙，之前问过傅松涛，青橙依然没下会元山，一个人关在洞府里，也不知道是在修炼还是怎样。此时橼就在身边，他却没出言询问，仿佛无事发生。这是橼与青橙之间的私事，他心想，没有必要干涉什么。
“四长老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谈星尘笑微微地说出这句话。
梁煜反应也很平静：“东西在郦川手里，我是不能抢的。但他总会交给你们，到那时再动手也不迟。”
谈星尘不由得夸赞道：“四长老很坦诚。”
“过奖，过奖。做人就该诚实一点。”
“如果道门的前辈们能跟四长老一样就好了。”
“照我看，不大可能。”
“确实。”
任绍秋在一边听得冷汗直冒。
这就是神仙发言吗。
梁煜带人一直来到潋滟潭边的一处洞府外，说郦川前段时间在闭关破境，应该是打算尝试晋境元婴，他师父流云散人就是元婴老祖。洞府外有一重禁制一层符阵，见了那符阵任绍秋神色一黯，这还是当初他做为鬼魂与郦川相伴时教给对方的，没想到郦川记到也用到了现在。
莫问心往洞府走了一步。橼在背后倏然现出原型，巨大的红毛狐狸一爪拍向莫问心，镇海剑瞬间出鞘，流光一瞬，从狐狸前掌掌心穿过。狐狸痛得大叫，梁煜的紫竹笛继而敲向莫问心眉间，莫问心知道厉害，转身后撤，镇海剑也回到手中，不与梁煜正面相碰。
“小妖不懂事。”紫竹笛在梁煜指尖打转，“见谅。”
莫问心拨了一下耳边碎发，被礼神乐带起的细风掠过的皮肤还在隐隐作痛。他有些不满：“你是不是已将郦川杀了拿到了《录鬼簿》？不然为何不让我进入洞府。”
“这可真是冤枉了，我与流云有旧，何故杀伤他弟子？”
“你干得出这种事。”
梁煜大呼冤枉，嘴上这样说了，手中紫竹笛却滴溜溜转个不停。莫问心留意他手上动作，再次试图开启禁制，身后一道细风，梁煜果然再次出手。
橼也跟着扑上。莫问心展开遮天绫挡住攻势，另一只手还没碰到洞府禁制，那禁制与符阵却自行破碎了。直如料峭寒冰遇春风，连同一旁的石壁一起，似为遮天绫与礼神乐的气势所震慑，竟在双重攻势下轰然崩溃。
——莫问心与梁煜同时停手。
不是因为见到了郦川本人，恰恰是因为，透过倒塌的洞府门口向里望去，里面没有人。
莫问心警惕地看了梁煜一眼，不知道这人是在搞什么把戏。梁煜也有点意外，郦川在洞府闭关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如今洞府打开里面没人，那郦川是去哪了？
任绍秋在外面看不见里面的境况，只知道二人大打出手，烟尘四起之下视线更是不佳。他在原地转了两圈，踌躇半晌，默默地去到谈星尘身后背对洞府站立。他还没想好再见郦川该做何种姿态，心思千回百转，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只好先随机应变。
莫问心走到洞府深处，的确没有人，石制的榻上只有一滩灰烬，和一堆委顿的衣物。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弯腰将那些灰烬以指尖捏起一点——预感是真的。
梁煜也看到了那滩灰烬。与莫问心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石榻边的石壁上似乎刻着什么。莫问心匆匆扫过，忽然便感觉有些呼吸不畅，钻出洞府找到谈星尘背后的任绍秋，说郦川就在里面，你去看看。
任绍秋退了一步：“我、我要不还是……”
“看看吧。”莫问心恳切道。“你去看一眼。”
石榻前，任绍秋看了一圈，疑惑地望着莫问心：“他不在吗？”
“他就在这里。”莫问心拎起榻上的衣物，灰烬随之扑簌簌落下。“绍秋，他死了。”
“……”
任绍秋仍还是茫然的，“什么？”
“郦川死了。洞府的禁制这样容易被破开，是因为洞府的主人早就死了，才会一触即溃。应该是他闭关时心魔横生，再加上……再加上你的那道符咒，他动心起念之下血沸如蒸，符火燃起、神魂焚毁，终毙命于此，未能走出此间洞府。”
“……”
任绍秋双膝一软，摔倒在地。他惶然四顾，石壁上刻着的那行小字映入眼帘。
昔有垂枝柳，莫肯逾宫墙；只恨秋千起，误窥槛外芳。
他难以自控地浑身发起抖来，想要站起来走过去，摸一摸那石壁上的字，偏偏使不上力气，站起来又摔倒、摔倒了再站起来，如是反复几次。好不容易接近石壁，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行字，不仅说不出哪怕一个字一个词，好像连呼吸的气力都失去了，四肢发凉、发麻，手都抬不起来。
郦川真的已经死了。
“绍秋……”莫问心不知道说什么好。郦川闭关时究竟想到了什么才会心念悸动，他的死应该怪在谁头上，是任绍秋霸道固执非要留下那道符咒，还是郦川自己动心起念未守承诺？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任绍秋抱着那些沾满灰烬的衣物哭得无声无息。
莫问心在一边蹲下来努力试图安慰他：“符咒发作……说明他曾动心起念。绍秋，他是爱——”
“我不要他动心。”任绍秋眼里静静流下泪来。“我不要他爱我。”
“我不要他爱我了。再也不要了。”
“我要他回来。”
“我要他回来……”
任绍秋放声大哭。
生死之间，原来真的难以跨越。现如今他已经知道了，彻彻底底地知道了。
莫问心没法再对任绍秋说什么。他环视这间洞府，梁煜正在另一边对他微笑，手边不远处是两架立柜，摆了好些器皿和书卷，大概是郦川平时经常会用到的。
立柜最下面是一排带禁制的抽屉。郦川身死，禁制自然一触即溃，只要梁煜想，伸手就能拿到里面的东西。
莫问心走过去：“让开。”
“干什么，我随便站一站也不行吗？”
“刚好站在《录鬼簿》跟前？”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梁煜很大方地一让，“请。”
莫问心打开抽屉，《录鬼簿》就在里面。真灵大概是正沉睡着，莫问心取走法器它并没有反应，贴身放好，法器顺利到手。
但这只是第一步。莫问心向洞府深处哭到站都站不起来的任绍秋望了一眼，再看了看面前笑意微微的梁煜，在心中迅速思考，怎样才能以化神境的修为在身为炼虚大物的梁煜手下全身而退。
橼和落梅花都无所谓，掀不起风浪；谈星尘和任绍秋也帮不上什么忙，在绝对的境界碾压面前，这些小伎俩根本不够看的。
唯有面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落魄书生，才是真正有可能置他于死地的劲敌。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恨他逾宫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