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东出昆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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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东出昆仑
谈星尘带莫问心去看了陈青稞的墓，路上将这一年多里发生的事一一告知，等回了小院才想起谈月离还被他关在玉珠峰底。莫问心横他一眼没让他再跑一趟，自己下去接人，到的时候谈月离还在研究地上铺开的薄册子。
莫问心一眼瞧见上面的字：“那是什么？”
“族谱。”谈月离面不改色地撒着谎，将册子收好，主动去牵莫问心的手，“阿娘，你看看我的修为，我这一年没有偷懒喔。”
“进展不错。”莫问心揉了揉他的脸，没有那么肉乎乎的手感了，面容看着也长开了些，每回见面这孩子好像都比记忆中变化许多。“你阿爷先回去了，我来接你。”
“是阿爷把我忘在这里了吧。”
“不要这样说。”
谈月离瘪瘪嘴，抱着莫问心的腿蹭了蹭：“哦。”
小毛驴载着谈月离慢悠悠地赶路，莫问心在旁边牵着绳，见谈月离一直不说话，便道：“在想什么？”
“嗯……在想阿娘是不是又要离开昆仑了。”
“为什么这样认为。”
“阿爷有没有说过地脉异动的事？”
“说了一点。”
“全大陆各处地脉节点均有律碑，阿爷身为解律人，如今地动多发，不亲自去看一看是不行的。就像当年老祖宗那样，要一一测定——我是说，到律碑跟前去——才行。”
莫问心远远地看了玉仙峰一眼，心想还有这种事？谈星尘怎么一点没跟他说。
谈月离则在一边偷瞄莫问心，发现他并没有多注意自己的遣词，这才呼出一口气，有事瞒着不说的体验可真是糟糕。
“化神境是什么感觉？”他故意岔开话题，“阿娘，你给我讲讲嘛。”
莫问心说：“嗯，你想不想要那边山上的雪莲花？”
谈月离一愣。他正要点头，莫问心抬手放出镇海剑，三峰之外，冰封雪原，某一座雪山的顶峰被悄无声息地齐齐整整削去尖角，镇海剑旋即回返，剑尖上挂了一朵开得正盛的雪莲花。
谈月离将那朵雪莲花握进手里，由衷地在心里感慨，瞬息之间、千里之外取人首级，这就是化神境。
果然跨过那道门槛的就是不一样，化神境跟元婴境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世界嘛。
回到小院，莫问心将书房的门一关，谈星尘莫名其妙，抬头一看，莫问心抱臂在怀，双眼牢牢盯住他，像看一个负心汉。
“……”谈星尘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这是……”
“听说你要离开昆仑？”
“小离就知道乱讲……”
“小离没有乱讲过。”
“……”
“你至少得先告诉我吧。”莫问心将气发出来也就好了，神情如料峭冰消，谈星尘跟着松了口气。“我难道会不让你去？你去哪我去哪就是了。”
“这不是正打算说么，然后你就去接小离了。”
“怪我吗？”
“不不，怪我，怪我。”谈星尘道歉比翻书还快，“不过他也长大了，我考虑把他留在昆仑观碑解律，毕竟探寻地脉节点之事无法假手他人。”
“这些事我也不懂，你安排。”
“那么，你同我一起？”
“我不同你还能同谁。”
“洛红渠？”
“……”
莫问心深吸了一口气：“你……”
谈星尘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醋了吗？”
谈星尘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
“可我已经跟红渠说清楚了，她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做什么。”
轮到谈星尘沉默了。
——这不就是曾经做过什么的意思吗？！
“其实我只是这么一说。”谈星尘抹了把脸，“你身边乾修还挺多，优秀的也不少，我人在昆仑不能常伴你左右，难免会想多。”
莫问心安慰他：“没关系，他们都没你聪慧，没你优秀。”
——这是重点吗？！
好吧这确实是重点。
谈星尘咳了一声：“那就让朱砂在昆仑帮衬着小离，有陆吾守山，多少能安心。我去探寻地脉节点，便请莫仙师同我一处，以仙师如今的境界，炼虚大物杀来怕也有一战之力，此行路遥，劳仙师多费心了。”
“嗯。”莫问心被他装模作样的恭敬逗笑了。“没问题。”
“那么，我们从哪里开始？”
“你安排。”
“有两个方向，你先听我说完。”谈星尘拿出一封飞书，“一个，《录鬼簿》仍在潋滟潭，耽搁日久必然生事，先前你闭关就暂且按下了，如今既已出关，得尽快拿回这样法器。梁煜不是个好相与的，我知道郦川的师父流云散人与义教长老有旧，但有旧归有旧，有此等法器在前，杀人夺宝并不稀奇。再一个，佛宗向天下众修广传书函，不日佛子尊驾即将在大佛古寺开坛讲法，尽邀天下有缘人前来听讲，我昆仑自然也接到了邀请……”
“去大佛古寺。”莫问心毫不犹豫，“那时在边境佛子就告诉我了，寺里藏有旧书，或与寇风露有关。这个秘密，我一定要尽快知晓。”
“那就先去拜访大佛古寺，再去潋滟潭，解决这两桩事之后再做打算。”谈星尘迅速在心里规划了一下路线和对应时间，定下了计划。
“对了，”他斟酌了一下，“终南山有洞天福地，自然也有律碑，太平湖底……我们迟早要去。”
“那就去。”莫问心没有表现出憎恶或者厌烦，神情平静，“我只是不愿去，不是不能去。”
事关律碑与地脉，与他个人的私情比起来，轻重几何，他自是明白。
但在那之前，他还是想尽力去描摹和追寻寇风露其人其事。这位道门祖师爷所追求着和遗憾着的究竟是什么，在边境时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中，“极北核心”是难得留存的词语，背后代表的，恐怕是一个他想象不到的大隐秘。
亡灵海的最深处，会埋藏着这世间最厉害、最霸道的怪物，还是一个能解开一切疑问的答案，只留待他前去探寻？
“啊，你师弟。”谈星尘一拍脑袋，“小离跟我说了，我差点忘记。”
“小白？他怎么了。”
“他这一年一直在锦烟楼养伤，听说恢复得不错，眼看着不仅能回到受伤之前的状态，好像还要准时参加接下来的道门七脉大比。”
“七脉大比……”莫问心恍惚一瞬，“他没事就好。至于门内比试，”顿了顿，“尽力足矣。”
“你也对你师弟多些信心嘛。”
莫问心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他心里明白那不是信不信心的问题，白江苹有野心，也得有跟野心般配的实力，如果其间生出了落差不能达成所愿，那么憾恨就要来了。
长生道修一个完满圆融，道心一旦生出罅隙，即刻跌落尘埃，再无一争大道的可能。
行程基本定下，莫问心回洞府潜修巩固境界，谈星尘去向谈月离交代观碑解律之琐事，玉珠峰底，两人相对而坐，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谈月离安安静静地将手中书册翻过一页：“那些事不告诉阿娘，真的好吗？”
“不好，我也认了。”
谈星尘微一皱眉，“我就是有这样一种预感，他暂时还是别知道那些事比较好。”
“哪怕寇风露之事与他息息相关？”
“准确地说，是律碑恐怕与北国风雪息息相关。”
这一年中，谈星尘照旧地日日观碑，北国风雪隐有卷土重来之势——虽然可恶，倒也不稀奇——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玉珠峰底律碑如星河浩瀚，就是有那么一块，他亲眼看到的那一块，碑文出现了异变。
有谈霄晴日记在前，这当然可以解释为是律碑“监测”到了北国风雪异动。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就在碑文异变的几日后，昆仑接到了道门飞书，消息来自边境，雪线附近打退了一波亡灵的攻势。
算算时日，分明是碑文异变在前，亡灵南下在后。
也就是说，至少在亡灵海这块地界上，不是律碑实时显示了当地风物的变化，而是律碑才是亡灵奔袭的问题源头。
身为解律人，谈氏似乎……难辞其咎。
由是谈星尘将这事按下了，除了谈月离谁也没有告诉。此次冒犯族规东出昆仑探寻地脉节点，其中也有这个原因。
他必须要亲自去瞧一瞧，那些散布在大陆各处的律碑，到底与地脉节点有着怎样的关联？
——北国深处，会不会，也有律碑？
这一年的深秋，大佛古寺厚重的钟声一撞，悠悠远远，传遍了整片大陆。
来自各门各派的修士纷纷踏上旅途，要前往佛宗一睹佛子讲法之风采，聆听无上妙音至理。
千里之外，谈星尘将三峰锁钥留给谈月离，最后向陆吾和朱砂分别交代了几句，与莫问心一道登上前往东方的飞舟，就此离开昆仑。
那时候的他们仍还未知，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一路顺风、遍地机缘，还是艰难苦恨、道阻且长，玉仙峰的小院中一片静宁，文玉树的花开得败了，碧叶枯黄，飘然坠落。
谈月离目送着飞舟远去，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朱砂说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妥么？
谈月离说没有，有阿爷和你打点，并无不妥。
那何故叹气？
……只是秋天来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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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太平令，完。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东出昆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