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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生死白骨 ...

  •   第七十四章 生死白骨
      路清雅强笑了一下:“什么?”
      “我是说,有妖气。”
      路清雅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坤修绝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明确点出来就是要动真格的。
      “其实……”
      “边境为什么会有妖?”
      说着,温言举起手里的铜铃,路清雅脸色一变,正要出言阻止,温言已经毫不犹豫地动了手。
      清脆的一声铃响过后,是如雷贯耳般的尾声,低沉又尖锐、开阔又细窄,余韵无穷,轰鸣悠长。躲在路清雅身边的芸毫无防备之下铃声入耳,震破心神,顿时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耳朵尾巴全藏不住,一齐露了出来。
      “芸!”路清雅赶紧扶住他,芸按着胸口说不出话,路清雅心里一痛,一时之间竟不知怎么办才好。
      温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也不开口,手中铜铃再摇,如金撞铁,几经震荡,连在场的道门弟子都经受不住,捂住耳朵纷纷后退。
      “我这三清铃专门镇杀邪祟,谁听了心里不舒服,便是谁心有杂念。”温言放下铜铃,“道友,你觉得这铃声如何?”
      路清雅咬牙:“我二人与你无怨无仇……”
      “没有怨仇便杀不得?”
      傅松涛拨开人群,冷哼一声,“这里是边境,你也不要太放肆了。”
      她一摆手让温言后退,手中饮霞剑出鞘,剑锋锐利,直指路清雅。
      先前没动他是战事吃紧,如今既腾出空来,没道理让这藐视玄门清规的放浪妄人轻易离开。
      路清雅心知不妙,在场修士不是道门弟子就是与道门交好的门派所属,退一万步说,即便有与道门不和的也不会反过来帮他,这可是妖修,人人得而诛之的妖修,兹要是护着芸,他今日绝无可能全身而退。
      而他不能放手。
      面对咄咄逼人的饮霞剑,他将芸抱起来,沉金印落进手中,不得不提前一做拼死一搏的打算。隔着人群,他在不远处看见了莫问心,感觉到那张脸上并没有多少憎恶,却也明白对方不会出手来帮自己。
      先前在玉门关自己一门心思算计他,如今情势逆转,怎么可能反过来帮助昔日仇敌。
      举目四顾,无一线生机。
      “北抗风雪,我们一没有逃避,二没有轻怠,先前还是并肩作战的同道,怎么短短几日过去就要翻脸不认人了吗?”
      “嗯,你没有说错。”饮霞剑被端得极稳,“但这是两码事。”
      “……”路清雅沉声,“好一个鸟尽弓藏。”
      “私与妖邪相交,倒是从未见你反省,只知一味狡辩,一而再再而三,你以为仍能轻松了事?”
      傅松涛是这样说的,心里却无端一空,想到了什么。果然,下一刻便听路清雅道:“我看你们道门也不差,将莫问心那剑妖当宝贝一样养大,我是与妖邪相交的轻狂之辈,你道门又算什么,养虎为患?识人不淑?还是……明知故犯?”
      “你——”傅松涛脸色微变,莫问心的身份现在并没有公之于众,是剑灵还是剑妖全在旁人一张嘴,况且无论是灵是妖都算不得人,道门昔日的大师兄不是人——光是这一点就足够堵住傅松涛的千言万语了。
      顾真人来了,顾真人又走了。关于莫问心没有说一个字,亦没有一点表态,一如曾经的桩桩件件,一切尽在不言中,说不好是默认还是无视。
      傅松涛却从这沉默中嗅到了些不寻常的气息,顾真人的沉默或许恰恰是对莫问心的保护,如果后者真与青天剑灵有脱不开的干系,不将矛头对准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回路清雅被她针对,必然要将这事攀扯到莫问心身上,如果她就此略过不提,路清雅得了便宜自然会卖她这个面子,然而这就又牵涉到道门一向严奉的规矩了,能打破第一次就能打破第二次,严于律人宽于律己算什么道理?无论如何,方才只要她出了手,就会带来难堪的后果。
      生平第一次,傅松涛端着饮霞剑的手有些势弱,几乎要轻轻地发起颤来。
      几乎与她同时,莫问心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叹了口气,预备走出去救场,正如傅松涛所说,曾经路清雅设计害他与如今他要给在场诸人一个台阶下是两码事,这样做并不单单是为了帮路清雅和芸一把,更重要的是,他不忍见傅松涛陷入两难境地——他不喜欢被人逼着做选择,亦不愿见别人如此。
      “松——”
      “你是涂山的狐狸吧。”
      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声音响了起来。
      温言头脑一懵,脱口而出:“尊驾……”
      “嗯。”佛子温和地笑了笑,“你这铃铛很不错,我先前也有一个,比你的小巧些,也更轻一些。只是后来送人了。”
      “哦、哦。”温言不知道该怎么答,嘴上胡乱应了,手上赶紧将三清铃收了回去,任谁面对佛子这有如拈花般恬静的微笑也无法立时动手的。
      芸背对着佛子缩在路清雅怀里,心子别别直跳。佛子送人的那个铃铛——他是见过的。当然见过,名唤自在铃的法器如今就拴在涂山共主齐空雁的脚踝上,走一步就响一下,但凡跟齐空雁亲近些的,没有人不晓得这铃铛的来历,却无一人敢多嘴问。
      掉脑袋的事情,谁还嫌命长吗?
      “你能不顾危险,来到边境北抗风雪,这就是很好的。”佛子走过傅松涛身边,后者自是早已收剑归鞘,立在一旁不言语了。“无论为了什么。”
      芸将脑袋露出一半,诚惶诚恐地低着眉眼,心想那是自然,此行绝不是为了什么天下苍生,要不是路清雅,谁会来边境送死。
      “既如此,如今你要走,也不该被阻拦,不是吗?”
      佛子看着芸清清淡淡地笑着,话却明摆着是冲傅松涛去的。
      “……前辈说得是。”傅松涛暗暗松下一口气,有佛子解围,他的话分量就重了,比莫问心本人亲自出来公开坦白有效得多。
      要给台阶,也得看是谁给,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身份立场,带来的结果必然大不一样。
      只是佛宗与涂山之间的恩怨修真界里人尽皆知,佛宗弟子普救众生唯独对妖修杀之而后快,若不是当年齐空雁大闹一场,又怎会落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怎的如今一看,一切问题的源头再遇相关的人和事,竟能这般云淡风轻?
      那两个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佛子却显然不会给在场一众好奇心大涨的修士们一饱耳福的机会,示意路清雅与芸跟着他走,很快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一路默然无语,佛子走得慢,路清雅自不敢快,一直到营地外路清雅才找到机会道谢。佛子摆摆手没让他继续,抬手轻抚芸的头顶,芸双耳一动,感觉有一股温热醇厚的真气游走他全身,被三清铃震伤的脏腑竟逐渐好转,等佛子收回手,伤势竟大好了,不见一点曾经受伤的痕迹。
      这是他短短数日之内再见此等疗伤神技,先是梁煜再是佛子,他都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连得两位大能青睐。
      ——大概,全是因为齐空雁吧。
      “他还好吗?”
      芸被路清雅放下地面,闻言啊了一声,尔后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道:“没什么不好的。”
      于是佛子口宣佛号,再没说什么,转过身,迎着漫天风雪,慢慢地走掉了。

      “师兄要回东海了吗?”
      谢清昼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细白纤瘦的腕子滑出大袖,整个人看起来比来边境前更加单薄了,莫问心担心他一出营地就会被狂风吹跑。
      “原本只是想采些雪原特有的药草……谁料到会上战场嘛。”
      “我也要回昆仑了。一西一东,没有办法送你。”
      “用不着你送,现在我也安全了。”谢清昼笑了笑,“不会再有人无缘无故要来追杀我。”
      莫问心闻言一滞,看来范宁的死已不可避免地在谢清昼心中留下划痕,是好是坏,仍未可知。
      “明明就差一点,掌门就要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如果当时他能服下我的丹药。说到底,我修了二十余年的道法,痴求炼丹之术,所图究竟为何?”
      谢清昼空望着一旁白茫茫的雪地,“从前我一直是个无欲无求的人,除却炼丹,我想我这一生里大概再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东西。但现在,我觉得有了。我想要找一个答案,东边没有,我就去西边找,北边没有,我就去南边找;性命之道、生死之道,天衍大道无穷数,总该有一种属于我,告诉我想要的那个答案:上下求索,人力有时尽矣,而终点,究竟在哪里?”
      “……”
      莫问心被谢清昼这一席话惊在原地。这不是闲来无用的发问,相反,这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顿悟状态,没想到范宁的死会给谢清昼带来这样大的变化,至少对他而言,范宁已逝去的生命显现出了沉甸甸的价值。
      “那,”莫问心一时说不出别的什么,“师兄,一路顺风。”
      “借你吉言啦。”谢清昼拍拍他的肩,从袖里掏出一个瓷瓶,“对了,这是……”
      他没能说完,远远的,一个毛茸茸、圆滚滚的身影乘光而至,不住地喊着“问心问心”,直直向这边飞来。
      “可算找到你啦!”
      白色的毛绒外披一看就很暖和,裹得整个人活像个雪球,脸却很小,目似漆点唇若朱涂,伶俐又娇美。谢清昼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人,总觉得有些眼熟,在哪见过似的。
      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连退三步,话都说不利索了。
      “任绍秋?你是任绍秋?!你、你活了……你活了?!”
      这世上,竟真有生死人、肉白骨的阴阳逆转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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