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取之有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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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取之有道
道宗一剑，瞬间压制住南下的亡灵大军，解了边境围城之困。营地上下休整，莫问心去收容伤员的帐子里去找谢清昼，后者仍还有些神思不属似的，喊一句半天回不了魂。
莫问心没想到那个叫范宁的鞭修会给谢清昼带来这样大的影响。洛红渠却安慰他道没事的，这就是自闭了，时日一长就好了。
“什……？”
“听不懂吗，玉门关你当面跟我说了你成婚的事，我那会儿就挺自闭的。”
“……”
这说的是同一桩事吗。
徐添天已经醒了，尽管伤重，好在没有如何伤及根本，而白江苹则眼看着要就此与长生无缘，一个人睡在帐子里，大概是不想叫师兄见了这惨状，不愿见莫问心。
“小白，你这回可真是好样的啊！”姜晚照将脸挤进帐帘里朝里大喊，“还怕什么？你师兄又不骂你。”
白江苹不吱声。
姜晚照佯怒：“哦，打算躲起来不见人啦？怎么你是伤到如花似玉的小脸蛋了吗？坤修也没你矫情！赶紧回话，再不做声我抽你啊！”
“……知道了知道了！”白江苹拥着被子坐起来，“我见还不行吗。”
莫问心先是揉了揉白江苹睡乱了的头发，再顺势握住他的手腕，一缕真气渡进去，探到了紊乱的经脉与沉寂的丹田。
“师兄，你说……锦烟楼真能有办法吗？”
“我不知道。”莫问心摇头，“但我可以帮你问问星尘，他是解律人，锦烟楼秘闻，他应该有所了解。”
白江苹苦笑：“还是不要劳动谈家主了。”
“没关系的。办法这种东西，想一想，总会有。”
“那青天剑和剑灵什么的……也是这样吗？”
莫问心在白江苹脑门上用力敲了个板栗：“事关大乘，不要多嘴。”
白江苹捂着脑袋呜呜哇哇地卖可怜。莫问心将谢清昼特意炼制的丹药拿出来，听见自家师弟这样问自己：“师兄，你就没有想过继任道宗吗？”
莫问心一时哑然。
“怎么，”他捏了捏白江苹的脸，“小白有出息了？”
“我认真的……”
“那我也是认真的。”莫问心笑了一下，“去昆仑以前，我一直以为我会是下一任掌门。准确地说，是三破化神以前。只是很多事情都不可能尽如人意。后来我在昆仑也想了很久，继任道宗，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呢？对我证道长生有帮助么？想来，大抵也只有累赘而已。这么一想，我反而轻松，抛开那些不必要的东西，大道独行，独来也独往，我一人就够了。”
白江苹倾身抱住他的腰：“师兄不要我们了。”
“你说终南山么？”莫问心拍了拍他的背，想回答，终又没有回答。
是道门不要他了。
“傅师姐很好，徐师兄也很好。可是我觉得，又都不够好。”白江苹喃喃道，以一种梦幻般的口吻：“师兄，我可以吗？”
莫问心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什么？”
“我，可以吗？”
白江苹抬起头，直视莫问心的双眼：“为什么你们都可以，我不行呢？”
一直到走出营帐，莫问心都还在想刚刚发生的事。野心谁都可能会有，他自然也有，比如在修行这件事上，他无疑是有着莫大的野心，凭什么忽略了白江苹，默认后者一定会心平气和静如止水？无论怎么看都没道理。
若是带着这样的前提去看白江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对他就太残忍了。金丹崩毁、止步元婴，这样的实力怎么去争道宗？话又说回来，他那些想要争道宗的想法，是真的么？
不，不对。自己这样想，不就是瞧小白不起了么？
莫问心忍不住用镇海剑柄抵住额头，感到一些不可控的外力，正在改变他既有的认知。
白江苹是白江苹，他是他。不能因为方才白江苹哭得那样绝望、那样压抑，就去帮白江苹做选择，那不是正确的。
傅松涛正守在外面，见他出来面带几分茫然，便问怎么了，小白情况不好么？
莫问心说不是的。
白江苹原话是，这位置正天不争，要落去摘星？抱朴？甚至是会元么？
非常熟悉。是莫问心在东海对白江苹说过的、类似的话语。
“我去找师父。”他终还是没有对傅松涛多说什么，打过招呼，离开了营帐。
梁煜一掀开帐帘，吉祥道人便将七宝戒尺握在手里，尺锋亮出，锐利如剑锋。
“呦，这不是顾尊上么？久见了。”
吉祥道人冷冷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以为我想来？我恨不能生啖汝肉、痛饮汝血。这次是事出有因，放你们一马，再有下次，你们可就没这样好运气了。”
“倒是狂妄——”
“师弟。”顾真人抬手拦住戒尺，“故人叙旧而已。”
他让吉祥道人先行暂避，帐中只留他与梁煜。
梁煜却并不大领情，似笑非笑地径自寻了一处盘腿而坐，毫无一教长老的风度气节。
“仁心圈拱手相送，做为朋友，很大方。”
“你说齐空雁啊？”梁煜把玩着紫竹笛，“不敢不敢，远没有那小秃驴大方。佛宗才几件宝贝，自在铃还不是说送就送，那可是仙品法器。”
“佛子就在此地。”
“我还怕他不成？”
顾真人转而道：“听说你在莳良峰上摆了我徒弟一道。”
“现在想起来关心啦？早干嘛去了！”梁煜向后一仰翻了个白眼，“报仇要趁早，已经过了这个店了。”
“姑且一问尔。”
“啧啧啧，”梁煜摇头晃脑，“可怜，可怜！”
顾真人静静的：“你说谁可怜？”
“自然是谁真的可怜就说谁。”
“问心？”
“你觉得他可怜？”
“被你设计杀伤，如果不是谪仙宫插手，你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哈哈，你真这样以为啊？”
梁煜拍着大腿狂笑，“他很惨！倒也不算可怜。被师门背叛抛弃、被同道引为妖邪，没有人比他更惨的了！”
“那么，谁可怜？”
“你可怜。”
“我？”
顾真人沉默良久，“你还是有怨。”
梁煜懒懒一笑：“怎么，我不能有怨？少拿你们玄门的规矩来压老子。我的恨与怨都明明白白地摆列出来，怕你们猜疑么？”
“那件事，你仍旧耿耿于怀——”
“少跟我提这提那的。”梁煜冷笑一声，“你也配？”
“……”
“若不是谈氏那小家主千里来寻，我决计不会掺和进你们同亡灵海的战事里。想来北国风雪再如何吹，吹不进我十万大山门前，干什么操这份心。”
“你还是来了。”
“我说过，是谈氏有求于我。这笔人情债欠在昆仑头上，跟你们玄门没有半分关系，你可不要跟我攀什么交情。”
“道门也并没有想要与你亲近。”
“明白就好。”
梁煜将紫竹笛遥遥地指向顾真人摆在手边的青天剑，“今次之事，我会保莫问心全身而退。”
“如果你能做到，我也会感念你的恩情。”
“道宗的恩情，在我这里啊……一文不值。”梁煜摆摆手站起来，瞧见顾真人古井无波的面容，忽然就绷不住了。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真有这样大么？
还是说有的算是人，有的根本就不是个人啊？
“小楚何其无辜。”他咬着牙，“这么多年了，顾桢桢，你半夜里就没有因为噩梦惊醒过么？还是向来酣然无恙，从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我知他无辜。”
“你知？”梁煜一掀帐帘，甩下一声讽笑。“你若果真知晓，再见面时，就该自绝于我面前，也好告慰他九泉之下仍然含冤的魂灵！”
顾真人只是沉默。
“你后悔了对不对？我是说莫问心的事。我告诉你顾桢桢，你注定要在不断的后悔中消磨余生。白日飞升？天道不容！”
这应该是对一个修道者而言最恶毒的诅咒。顾真人却平静至极，示意吉祥道人放下扬起的七宝戒尺，挥手放行。
梁煜大笑着离去了。吉祥道人带着怒容进了帐，直觉得自己若不能手刃了那对师兄出言不逊的左道余孽，道心都要不安稳起来。
“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他有怨，随他去吧。”
顾真人将青天剑置在膝上，没了剑灵的长剑安安分分，近乎呆傻。他抚着剑鞘，就像抚着后辈弟子的肩背，温柔而平和。
“没想到解律人会去潋滟潭找他。”
“昆仑跟义教若是熟络起来，怕是……”
“你啊。”顾真人笑了笑，没让吉祥道人继续说下去，“这种事情，让素师弟去头疼。你不要多想。”
毕竟想也是白想。
“青青呢？”
“跟松涛在一起吧。”
“你将戒尺给了她，她悟出什么来了？”
“好歹定了道心。”
“终南山的未来，在他们。”
吉祥道人说师兄你怎么了，非要提这事么？
顾真人却闭了口。帐帘掀开，莫问心从外面走进来，束发的红色绫带轻飘飘地被寒风吹起，镇海剑背在身后，脊背打直，剑一样利落。
“师父，师叔。”他说，“我准备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取之有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