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北国压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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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北国压境
谢清昼在帐里忽然惊声骂了一句。莫问心掀帘进去，那个使鞭的乾修范宁正站在谢清昼面前，二人四目相对，说不上是尴尬还是惊异。
“……你不是说这家伙跟谪仙宫的一处吗！”
莫问心摸了摸鼻子。
洛红渠刚走。
“还愣着干嘛啊快来保护我啊！”
“……”
莫问心只好走到谢清昼身边，虽然他感觉这个叫范宁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并不会如先前那般发疯。
“这位道友，”他将谢清昼挡在身后，“我师兄心软，不愿真正杀死了你，否则以他的声望，请一位元婴境来除掉你，举手之劳。这里已是边境，你与他之间又有何深仇大恨，值得你千里迢迢、苦苦相逼？”
谢清昼直跳脚：“就是说啊！”
“我不觉得我以前做错了……”
谢清昼登时皱起五官，推着莫问心的背：“你快让他走，快点快点。”
“你先别赶我走。”范宁闷声道。“我……我还有话没同你说。”
莫问心捉住背后谢清昼两只作乱的腕子：“道友请说。”
“这次来边境，我承认，丹药并非一无是处……”
“什——这是当然的吧！”
“……你也并不是我想象中那样讨嫌。”
谢清昼火冒三丈：“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讲什么啊？你，就因为想象，追杀了我这么久吗？！”
“我不想否定以前的自己。”范宁朝谢清昼深深地弯下腰去，“但是，对不起。”
谢清昼没有躲，受了这一礼。倒不如说是被吓着了，立在原地半天没动。
范宁道完歉就走。谢清昼在后面喊住他，范宁回过头，问怎么了，谢清昼说没怎么，你来不是为了上药的吗，背后那么长一道口子，光用真气封着，能顶用？
于是范宁乖乖回来了。
谢清昼为他清理伤口，抹上伤药，用绷带包扎好。范宁又没头没尾地撂下一句“对不起”，这回真的走了。
他走后，莫问心问谢清昼：“还怕么？”
“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心有所改变。几次三番疯子似的追杀我，说一句对不起就完啦？”
“没有叫你原谅。只是你可以就此放下心来，不是么？”
谢清昼嘟哝着：“是么？……也许罢。谁晓得。我做什么去理解疯子的想法？”
莫问心问他：“那么，你是要接着留在这里为伤者疗伤吗？”
“我又上不得战场，”谢清昼摆摆手，“就在这里吧。你们去迷雾里打，我在后面帮忙，也就够了。”
莫问心点了点头。他从迷雾中救下的那个修士已醒转了，正靠在角落里小口小口地用清水送服着药丸。莫问心在对方面前蹲下，“你可还记得迷雾中发生的事？”
“只是失血多些，脑子还清醒。”那人拱手道谢，“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都是同道。”莫问心没让他继续客气下去，“敢问道友，与你同行的，可是已身陨了？”
那人脸色一黯：“是。”
“被整个儿吞食？”
“……是。”
那人掩着面，似乎很不愿回忆当时的恐怖情景。
莫问心扶着他的肩说了声节哀，站起来，神情亦有些沉凝。
有一个可怖的设想，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营地里并没有他可供与之探讨的、足够有话语权的前辈，尤其是他仔细想了想，这个设想那些前辈未必没有想过，只是慑于情势，不得不这样做。
亡灵以什么为食？以什么来发展壮大？
雪线那边的情况，莫问心也曾深入过，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几乎没有一点活物。亡灵除非餐风饮露，否则必得捕食，要捕食，就得有对象。
比如人。
而修士吸取天地精华为自身真元，一身血肉，说一句大补也不为过。亡灵大军逐渐壮大，与这些年被派往迷雾中杀敌却最终殒命的修士们不无关系。
以为成为了刺向亡灵心脏的锋刀，终不过是滋养亡灵躯壳的食物。
可若是不深入迷雾中杀敌，遏制住亡灵南侵的趋势，只怕雪线推移的速度还要更快，这是一种两难的境地。
这样的设想，莫问心不信那些居于山中潜修的前辈大能们没有想过。归藏山主缪先生以大乘巅峰、陆地神仙一样的姿态穷尽推衍之力，怎会料想不到？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是千万种解决方式里，伤亡最小的一种。
莫问心想去找傅松涛或者徐添天问一问他师父顾真人什么时候到，转了一圈，说是都去前线巡逻了。折返途中路过佛子的帐子，莫问心在门口停了一停，还是走了进去。
以佛子的地位，自然没人敢要求他进迷雾，他在这里，更多是一种坐镇与威慑的意味。见莫问心进来，佛子睁开闭阖的眼，问：“怎么？”
“如果可以，退守雪线之后，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佛子道：“你猜到了。”
“我师父就要来了。北国真要开战，现在进迷雾也是于事无补。”
“是。”佛子望着他，“你……有大慈悲。”
莫问心说：“可你不会这样做，是吗？”
佛子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能少死一个人也是好的。”莫问心不想跟佛子再啰嗦，“你不说，我来说。”
他还没出去，地面忽然震颤了一下。莫问心神情一凛，赶紧掀开帐帘，那面阵法凝成的高墙对面，漫天的风雪凭空卷起，一波又一波，海潮一样向这边涌来。
他这才明白佛子说的“来不及”是什么意思。
北国风雪，已然压境！
营地里四处是慌张的修士来回地走，各自赶到雪线附近，面对高墙那边愈发肃杀的风雪，严阵以待。
莫问心顶着强风找人，遍寻不着，心底有些焦急。
“晚照！”他拉住正往前线去的姜晚照，“看见小白没有？”
“未曾。”姜晚照扯着嗓子回应，风声太大，只好如此。“不过谢长老跟傅松涛在一起，你不用担心。”
莫问心放开手，他感觉不到白江苹的气息，一点也感觉不到。
难道……是已进了迷雾吗？
亡灵大军已经全面迫近，这时候若在迷雾里，只会被亡灵们撕碎。
莫问心不敢再往下想。
他跟着姜晚照来到雪线，阵法对面，透明的亡灵们身上积着雪，轮廓清晰可见。
这里的阵法是先前测定雪线整体南移十里之后建立的，在此之前，亡灵尚未如此猖獗、步步紧逼，人间世百年太平，而今终将损毁。莫问心紧盯着对面的亡灵，挨挨挤挤的，冲撞的力度通过阵法传至地面，一下重似一下。
阵法一旦出现漏洞，短时间之内根本不可能被修补，只能由他们斩杀。
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正如同雪线前每一位修士的心跳。
莫问心将镇海剑握在手里，遮天绫也取下来，只等亡灵逾线。
阵法的毫光闪烁了一下。莫问心心中一紧，却并不是他附近的阵法被破，不远处传来一阵法术交锋的灵气激荡，应该已与逾线的亡灵们对上了。
他并没有过去，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守的位置，阵法的薄弱点并不固定，来回帮忙只会疲于奔命。
亡灵们冲撞的速度加快了。天地间灵气正在集聚。
莫问心深吸了一口气，姜晚照离他尚有一小段距离，只能看见他将镇海剑插进旁边的雪地中，就地盘膝而坐，竟就这样不管不顾地闭目凝神了起来。
“你要疯啊？！”姜晚照迎着强风大喊，被灌了一嘴的雪花。“我没空帮你护法！”
莫问心已经分不出心力回应他了。
白江苹不见踪影生死未卜，他师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在此之前，他得活着，保住做为青天剑灵的神魂，也得留命去找白江苹。
于是他决定尝试破境。
如果晋境到元婴后境，面对那些亡灵们，会更有底气。
姜晚照一下子不知道是佩服好还是辱骂好，他突然觉得自己跟莫问心之间论起疯劲，那还是后者更甚一筹。他对莫问心最后是否能破境成功毫不怀疑，问题是现在的情势很可能不会给莫问心安心破境的环境，一旦他们看守的这段雪线被破，光靠他自己，恐怕拦不住多久。
“快点好吧！”姜晚照一面看雪线一面望着莫问心，“你快点！破不了就别破了……死了算逑！”
风雪之中，有一线剑光，极快地向南面的雪线靠近。
“徐师兄……”白江苹不敢停，维持着这样的剑势极耗真气，可他背上的徐添天容不得他有半刻停留。“你不要睡好不好？快到了，就快到了！”
偃山剑被他用真气推着，剑势无匹，一路上所遇的亡灵要么为其所慑不敢靠近，要么来不及闪避被他一剑击杀碎成齑粉，竟不能阻他分毫。
可越是靠近雪线，推动剑势的消耗便越是大。白江苹有点撑不住了。
“看来它们已经行动了……”徐添天吐出一口瘀血，“小白，你将我扔下吧。然后用雷法打碎我的身躯，不要留给亡灵。”
“你说什么呢！”白江苹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我都看到雪线了，大师兄就在那边！还有傅师姐、谢长老……没事的徐师兄……！”
他这样说着，膝盖一软，骤竭的真气再推不动偃山剑，两人一齐摔倒在雪地上。
先前他们深入迷雾时察觉到亡灵们有所异动，一路跟随，发现除却约有元婴境级别的亡灵数量增加以外，所有的亡灵都在向南漂浮，并且越是靠后，实力便越是强，眼看着化神境级别也是有的。
这是一场真正的战争。等他们将要回返，却不慎惊动了结群的亡灵，徐添天负伤，白江苹背着他无心恋战只一味逃命，即便如此，也依然在途中被大片的亡灵拦住几回，如今雪线近在眼前，那一小段路，全是拥簇漂浮的亡灵，竟是怎么都过不去了。
白江苹不觉得这次会像之前那样，有莫问心神兵天降来救他们。
周围的亡灵们渐渐围了上来。白江苹逼出一口精血，将丹田中所剩无几的真元调动进经脉，再次驭起偃山剑，向雪线推去。
没有真气，他还有真元；没有真元，他还有精血；没有精血，他还有一颗金丹。
哪怕打碎金丹，他也要将徐添天带回雪线。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北国压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