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四海震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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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四海震荡
走了一路，莫问心身上的伤口差不多已愈合了，只道袍毁损，满是尘灰血迹。谈星尘拿了一件自己惯穿的白衣给他，有点大，好在袖口能扎起来，看着利落很多。
“去了边境？”
“嗯。事出紧急，逾过雪线，去了亡灵海深处。”
“是道门那边，还是……”
“我们可不可以暂时不说这件事。”
谈星尘便轻轻叹了口气，“……好。”
有些事并非一道伤口那样简单，大概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来愈合。
“亡灵海深处，极北核心，有律碑。”莫问心停了停，“这件事你知道吗？”
“你看见了？”
“至少有十三块，我亲眼所见。”
“我之前是有猜想过，但并不确定。”谈星尘走在前面，莫问心很难不去看他披在背后的白发。“如今你既已看过，那我的猜想成真，有些事情也该着手去做了。”
“你会死吗？”
“……”
谈星尘一笑，“怎么了？忽然这么问。”
“我能感觉到，你的生机在不可逆转地流失。”莫问心伸出手，谈星尘下意识要去牵，被莫问心反手扣住腕子拖过去，脉门一卡，一股醇厚的真气送进他体内，不多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被抽干也不是这么快的，即便你远在千里之外，玉珠峰底的大阵也不会放过你，是不是？”
谈星尘差点要将顺口编造的托辞拿来继续糊弄，强忍住了，决定对莫问心实话实说。
先低头的，不该再被他拙劣的谎言欺瞒。
“这大约是个诅咒吧。”他任由莫问心握着手腕，“烙进血脉里的诅咒。你走以后小九也病了一段时间，昨天刚醒……总是一个接一个的。”
“你的意思是，”莫问心艰涩道，“小离未来如果死去，也是这个原因？”
“他已经知道了。”
“他知不知道还重要吗？”莫问心陡然拔高音调，“你不告诉我我也猜得到，根本不是玉珠峰底那个大阵在要你的命，是律碑！对不对？所以无论你去到哪里，都无法延缓你身上生机的流逝，因为律碑无处不在！”
谈星尘被这段话吓了一跳，手上微微一颤。莫问心这才放开他，想想不对，又捉了回来。
“怎么才能毁了律碑？”
莫问心看着谈星尘，神情是十二万分的认真。
谈星尘有点无奈：“此事事关重大……”
“律碑是造就雪国的罪魁祸首，也是谈氏寿短两万年的缘由，寇风露与谈霄晴那两个疯子一味发疯罢了，你难道还要回护这种东西？”
“律碑之事真的不是这样简单的。”谈星尘耐心道，“你仔细想一想，问心，寇风露与我家老祖宗弄出这套东西来肯定不是一时兴起，三性制度与律碑密切相连，又与地动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况且全大陆散落那样多律碑，你要我怎么毁？只能徐徐图之，再另做打算。”
“那控制一下可以吗？先遏制住亡灵的诞生。”
“理论上可以，问题是……开启洪荒系统需要一样密钥，现已丢失了。”
“密钥？什么东西。”
“你可以理解为一把开启锁扣的钥匙。”
“丢了就找啊。”
“关于这件事，我们恐怕还得找个时机拜会一下终南山。”
“……不是说好了不提吗。”
“我和小离一致认为，这样密钥，是青天剑。”
莫问心一愣。
“什么？”
“道宗佩剑，青天剑。”谈星尘被莫问心拖着走了很久，眼看快到玉珠峰底，这会终于停了下来。“对不起，当时我跟梁煜——”
“梁煜要杀。”莫问心出神地望着别处，有点恍惚似的，语气却平平，没有什么犹豫：“青天剑也要拿。如果你确定控制律碑的那个钥匙就是青天剑，我会回一趟道门，拿青天剑给你。”
反而是谈星尘沉默了。
莫问心答得很快，也很坚定，他忽然意识到，并不是只有自己将对方看得那样重，在对方心里，自己也是一样的。
他低估了顾真人在莫问心心里的份量，同样也低估了后者对自己的爱护——假如情与爱都可以被计数考量，至少他的爱人为他捧上的是纯然无垢、沉甸甸的一颗真心，是他自己太傲慢，自负到如今。
“小离之前还问起你呢，”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换一个话题。“我们……我们去找他吧。”
再见沉舟，莫问心没觉得怎样，反而是谈月离饶有兴味，拿眼睛来回瞟，就差没把八卦俩字写脸上了。莫问心根本没跟沉舟说什么，先把谈月离拉到身边，直接用真气去探他心脉，不容一点拒绝。
“是你说‘一个接一个’的。”莫问心将谈月离抱起来，瞪着谈星尘，“为什么他也有衰竭的迹象？”
谈月离背对莫问心对谈星尘吐舌头扮鬼脸。
谈星尘立刻把小家主给卖了：“他早知道，你可以问他。”
“小离知道？”莫问心低头，“哦，我懂了。你们又合起伙来骗我。”
他手一松，谈月离心想不好，娘亲这是真的有点生气，赶紧攀着莫问心的肩颈不放，卖乖扮巧：“有办法解决的嘛！我跟阿爷总想着把办法找到，再来跟娘亲说，这样也心安。”
“办法呢。”
“这个……”谈月离挤眉弄眼冲谈星尘使眼色，谈星尘故意不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要不，娘亲也来想一想？”谈月离摸不清谈星尘跟莫问心说了多少，试探道：“比如，青天剑什么的？”
“确定是钥匙，我就回道门取。”
“那个不急。”谈月离呼出一口气，“阿爷现在脑子糊涂得很，说了什么都不记得，我来跟娘亲说。”
谈星尘在后面抗议，莫问心明显更取信于谈月离，走向律碑深处打开那扇石门，沉舟已学乖了，不用嘱咐，自己等在门口。谈月离还没说话，莫问心先眉头一皱，看着那块黑色立方体，眼神很是不善。
“极北亡灵海，我看到的那块黑色律碑，跟这东西的材质有点像。”他用手摸了一下，“不……不一样。很像，但那种感觉不一样。”
都是某种纯然的黑，亡灵海那一块，更像是——通往某一个想象不出的、未知的世界。这个立方体则不是，安静的、沉默着，自成一方小世界。
“你接触过青天剑，比我们更了解。”谈星尘把立方体底部的凹槽露出来，“以寇风露与我家老祖宗的关系来看，用青天剑做密钥，的确是最稳妥的。”
莫问心蹲下来，用真气细细去探，末了点点头，“我回一趟终南山。”
他话音未落，地面一震，山体跟着微微晃动，扑簌簌落下些许灰尘。谈月离离得近抢出门去，沉舟立刻护在一边，一阵轰鸣，有什么重物坠地的声音。
“阿爷！”谈月离大喊，“快开昆仑大阵！”
等莫问心与谈星尘离开石室，有如群星璀璨的律碑竟掉下来好些，摔在山腹底部，不再发出微光。外面低沉吼声响起，谈星尘心中稍定，知道这是陆吾出手了。
昆仑三峰一齐摇撼，积雪崩塌，一时间连玉珠峰底的小门都推不开。莫问心强以剑气破开雪层，天暗云沉，暮垂四野，他御起镇海剑俯视雪原，无尽的白上撕开一道裂口，万万年冰层一朝解封，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大灾变……”谈星尘心中发紧，“真的要来了吗？”
大陆各地的变化尽皆被律碑捕捉并显示出来，谈星尘与谈月离连夜整理汇总，这一次地动的范围覆盖了全大陆，地动山摇，四海震荡。凡俗世中有几个小国连官府都自顾不暇，更不消说赈灾处理，情况稍好些的王国则忙着安抚数量与日俱增的流民，也并不能拿出更好的办法。
凡人的目光在看着修士。
修士的目光在看着道门。
正天山上，吉祥道人与素风雪拿着领属报上来的伤情报告，很久没人说话。
仅道门领属一地已受损严重，而大泽以南三郡两城水系纵横，地动引发反季洪水，水患淹没农田居室，饿殍遍地；陆北则有地缝随机出现，倘若不甚跌堕，便是修士也可能再也爬不上来。
“昆仑那边……”素风雪知道会触霉头，但有些事情实在避不开，“解律人怎么说？”
“我要听他说什么？”
“师兄，”素风雪知他仍有怨怼，“若果真是灾变重临，恐怕耽搁不得。”
吉祥道人冷哼一声，“万年前亦有大灾变，祖师爷怎样做，我们便怎样做。”
“缪先生也说，终南山与昆仑再有罅隙，此情此景，总免不了联手共进退的。”
“是我们不愿与他谈氏共进退么？”吉祥道人没有再说，但素风雪已听懂了，这就是仍不愿与昆仑和解的意思。
——万年前灾变降临时，寇风露是怎么做的？
素风雪慢慢想着这个问题驾云下了正天山，不知不觉已来到太平湖畔。
洗心池底有律碑，弟子们不解个中内情，他们这些山主还是知道的。
道门与昆仑，根本就不可能分割得过于清白。素风雪掬一捧太平湖清澈的水，心中感慨万千。
本就是茎上结出的一对并蒂缠枝莲，非要分出个高低好歹来，两万年前的寇风露与谈霄晴倘知道了，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作者有话说
第109章 四海震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