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白日飞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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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白日飞升
“下一个目的地原定是终南山的。”谈星尘不无遗憾地说道，“寇风露将他手里那份协议埋在秦岭某处，我原想着一起去找一找，顺带瞧瞧洗心池底的律碑。如今既是终南山禁，想来只能改道了。”
莫问心说：“去哪里？”
“海外三岛吧？就在海峡对面。有地脉节点，可能还有一些线索。”
“好，你安排。”
谈星尘得了应答一边思考一边嗯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你……就没有，其他想说的？”
莫问心反问他：“说什么？”
“道宗飞升——”
“哦。”莫问心顿了顿，“师父做事，自有他的考量。我没什么要说的。”
“……确实。”谈星尘一笑，仔细看了看莫问心的神情，好像真的没有太多起伏。
也不知是过于信任，还是已然将道门事看做身外事了。
休整一晚，次日他们向锦烟楼辞行，绿珠没有出面，由纪砗磲代为送别。尹珍珠也没来，据说是忙着修炼，想要尽早结丹。莫问心便问纪砗磲你那个小师妹是怎么回事，修为迟迟不见长，气色也不大好的样子，这种情况就该好好将养身体，不要忙着闭关晋境了。
纪砗磲闻言有点尴尬，说师妹近来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关了禁闭，之前道门的白江苹师弟来养伤……也不知师妹是怎样想的，取了精血用于疗伤……
他没说完，莫问心也没听完，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后来白师弟代表正天山下了聘书。纪砗磲清了清嗓子。师妹长大了，有她自己的选择，我们这些做兄长的没必要多干涉，你说是吧。
莫问心除了点头称是，没有别的可应答。
纪砗磲一路将他们送到山门外，三人就此分别。谈星尘取出海图规划路线，莫问心问他，尹珍珠干什么要用自己的精血来为小白疗伤呢？谈星尘说可能是有些私情，小儿女嘛，处得长些日久生情，也是常事。
莫问心说不，我问的是她是如何做到的，难道她是人参果成精吗？
至少在这一点上，莫问心与他的师弟白江苹达成了某种默契的一致。
谈星尘便跟着想了想，道：或许是某种秘法也说不定。东南沿海一带民间巫祝盛行，虽与西南的巫蛊之道并非一路，但术法上或有某种相似，巫修有以行气血救人之法，这边的巫祝料想亦有相通。
莫问心得了解答稍微放下心来，尹珍珠若想害人，总归锦烟楼不可能坐视不理，她也没有理由、没有必要去害白江苹。
飞舟越过仙洲海峡，这是一道分隔了海外三岛与大陆的宽阔海峡，很有些距离，历史上曾有修士意欲以肉身泅渡海峡以明志，结局是未过半程气力耗尽，差点溺毙于海峡深处。莫问心向海面望去，巨大的海浪一层接一层涌起，单是这么看着并不如何凶猛，但他明白，当海浪层层叠叠到达大陆沿岸，绝对是有着掀天的威能，海边渔民向内陆逃难看来实属被逼无奈。
“照这个情况看，海外三岛不会好过。”谈星尘也在看海面。他摇了摇头，最后调整了角度，收好海图，飞舟就要降落了。
“不知道谢师兄那边怎样。”
“也许你与谢丹师相见时，他已然破境了。不是在边境有所感悟么？”
“是。但我更担心他走不出来。”
“待我们过去，一看便知。”谈星尘洒然一笑，“我们如今去的这些地方，正是当年寇风露与我家老祖宗一一走过之处。可说是一种复现吧。”
只是近两万年前，谈霄晴与寇风露是边走边布置律碑，而他需要做的是破解和控制，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有始有终了。
“听说蓬莱岛上有这个世间最会做海鲜的厨子，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他拿折扇敲着掌心，一下又一下。“等我们落地，别的不忙，先将这位大厨好好寻一寻，餍足口腹再谈其他。”
“又不急了？”
“再着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嘛！”
莫问心便想了想：“我不吃海鲜，也少在海州城中行走。谢师兄或许知道，你可以去向他问问。”
“到了再说，到了再说……”
“终南山禁的事，想来诸位都已晓得了。”
梁煜将紫竹笛拿在手里把玩着，时不时转一下，显出十足的自在。他眼风一扫，轻笑道：“怎么说？”
大长老曼童仍是一副稚童模样，穿一身花花绿绿的五彩衣裳，手里一杆白铜烟袋，不住地向外散着乳白烟气，烟杆上悬垂的银环晃晃悠悠。
“你有什么想法？”曼童哑声道，“我知道你，无利不起早，没事不会突然提起。”
旁边坐着的二长老白狼听名字就知道是妖修，上身赤着，胸前绘一枚狼首，目露凶光、龇牙咧嘴，看着很是不好惹；头顶束一枚发冠，浅短的金色流苏垂在两边，跟他本人的气质并不很搭。
“是哇！”他说话声音很大，中气十足。“你直说吧。”
“好，我对诸位就无所讳言了。”梁煜停住紫竹笛，牢牢攥进手里。“先前解律人给过我一个机会……我在想，是时候验一验了。”
白狼道：“什么？你说什么‘厌’？”
另有一位苍颜老者踩了白狼一脚：“你头脑不中用，少插嘴，仔细听着。”手里执一杆招魂幡，腰间缠一根白麻腰带，别一本书册，似乎是戴了重孝。
梁煜一笑：“不妨事。”
他坐在正中的位置，曼童与白狼都有炼虚境修为，连那位苍颜老者也有化神境，而他一介元婴，似与周遭有些格格不入。梁煜却很坦然，面对眼前直直望向自己的三位义教长老，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个机会我已经用掉了。至于能否应验，就得看道宗是如何想的了。”
曼童道：“你的意思是，你的想法能否成功，还得寄希望于道宗飞升时自己失误？”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苍颜老者帮他补完了：“未免草率。”
“青蒿长老此言，言之过早。”梁煜并没有解释，“今日齐聚一堂，便是想请诸位来做个见证——一起来见证，一代道宗，如何身陨。”
曼童与白狼皆是一愣。青蒿干脆冷笑连连：“却是找我们发疯来了！”
“不信吗？”梁煜神情不变，“那便等一等罢。道门这阵仗，飞升就在近几日了。到那时，请君试看终南山上——”
终南大阵全力运转起来，几处山峰平日里几欲遮天的云雾一扫而空，山林莽莽、树丛青翠，俱都在法阵中显现出来，所有伪装无处遁形。
包括归藏山主缪先生在内，玉宸山主林皓月、明远山主代岳、摘星山主吉祥道人、抱朴山主孟云帆、会元山主素风雪，六位山主齐至，于正天山大殿中严阵以待，目光落向殿外。
天外陨石不远处，顾真人盘膝而坐，此时此刻，正天山上只有七位山主，再无旁人。他将青天剑横置膝上，如果飞升上界他是不打算带走这把镇派之剑的，道门的道宗总该有剑，等他走后，自有师弟吉祥道人或是素风雪接管道门，没有叫下一任道宗空手继任的道理。
深吸一口气，他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与状态，天与地皆在大乘境心胸之间。阖上双目，视线却扩散向无穷远处，西至十万大山，东抵滁潦海，北逾雪线，极北深处……他收回视线，即便以他大乘巅峰的境界也依然无法突破极北深处，青天剑灵所谓的“极北核心”到底为何，或许只有等他一跃而成长生者才能一探究竟了。
灵气在他身周席卷凝聚有如实质，渐渐的，纯然便是一湾灵气的海。浓云在正天山顶汇成漩涡，雷鸣电闪、狂风大作，却吹不动顾真人身前三尺；剑修身前三尺轻易无法告破，那正是一把剑的长度，破了三尺之围，剑修也就只剩拼死一搏了。
顾真人仰望头顶那一丛浓云，大道尽头是长生，长生尽头是什么？飞升“上界”，那这个“上界”又通往何方？
日月星辰，俯仰宇宙，真有这样一重上界，可以登临吗？
他端起青天剑，剑锋锐利，虽则沉寂，到底是天阶灵宝，轻轻震颤着，回应他的呼唤。
“青青若在，他会如何看？”顾真人忽然想起莫问心，紧绷的心神为之一松。大概是会在终南山中寻一处洞府，默默闭关，并不出来看外面的热闹。他心想。这孩子曾经那样信任自己，就算经历动荡波折，或许也不会改变多少。
边境一战，当着他的面，梁煜碰过青天剑。顾真人都看在眼里，梁煜此人狼子野心，近年来频频在暗地里给玄门和佛宗使绊子，玉泉山交好涂山、左道余孽大闹玉门关、扰乱大佛古寺讲法，背后都有梁煜的身影。
梁煜做了手脚，顾真人心知肚明。依照此人一贯的路数，这大抵会是个诅咒。但顾真人并没有刻意去消解，那时在边境，有吉祥道人在侧，他依然默默接过了梁煜碰过的青天剑，不是无所谓，只是他真的想知道，面对诅咒的质问自己会做出怎样的回答。
是问心无愧？还是悔不当初？
他仿佛能看到梁煜就在他对面，含了怨毒笑意，冷冷道：“顾桢桢，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有些问题的答案就在他心里。
再是无法回避，也终于到了要作答的时刻。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白日飞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