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镇灵塔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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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镇灵塔下
镇灵塔外看十二层，内观实则中空，纪砗磲说过除了惩戒犯错弟子平日无人入内，也不知道建这么高、分这么多层是什么原因。
“你觉得这塔像什么？”塔中如今只谈星尘与莫问心二人，说话自是随意起来，间或调笑两句。“像不像工匠偷工减料的产物？徒有其表。”
莫问心将手放在一旁的壁上，阖上眼，许久没有回答谈星尘。
“怎么啦。”
“我听过一个传闻。”莫问心微启双眸，“锦烟楼的‘楼’，并不在绿珠楼主手中。”
“你是说，这尊镇灵塔？”
“它绝不是工匠随意造来糊弄的。”
莫问心唤出镇海剑，反手握住剑柄，锋利的剑刃划过塔壁，向来无往不利的利刃这回却折戟沉沙，没留下一点划痕。
“单就品质而言，它已无限逼近天阶灵宝，与遮天绫给我的感觉很像，似乎只差那一点精魂。”
谈星尘在一边微微一愣。不是因为乍然听见这桩秘闻，而是莫问心就这样点破了这个秘密，以他昔日青天剑灵的身份，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往深里探究，触碰到真相。
而莫问心没有再继续。收剑回鞘，他来到谈星尘身边，疑惑地望了一眼，道：“不是要去看律碑么？”
谈星尘听得心里直叹气。他是不是有点太惯着自家爱人了，真就不愿多花一点气力去思考，答案近在眼前了也不要。
“镇灵塔究竟是不是绿珠的法器，我也不确定，但这样一尊品级如此之高的宝塔，是用来镇压什么的呢？问心，你不好奇吗？”
他牵住莫问心的手，打开地面一块石板，内有台阶，拾级而下，走进宝塔深处。
一座地宫豁然于眼前。
莹莹蓝光点缀穹顶，莫问心恍惚间错觉自己身处玉珠峰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用来镇压……律碑？”
“准确地说，是地脉节点。”
“为何地脉节点需要镇压？难不成还会生出异变？”
“你猜对了一半。大陆东南位置特殊，抛开近年来的突发情状不谈，这万余年来时常地动，并与海啸相关；西南亦有地动的记载，因有律碑十二块镇压地脉节点，来维持地面上的稳定。”
“律碑可以镇压地动？”莫问心对比了一下两边的情形，“那为什么还要这尊宝塔，挖地窖搭个亭子也够了。”
“所以说你猜对了一半。”谈星尘笑了笑，带着莫问心向地宫中走去。“让我们一起来看一看吧，这尊镇灵塔下……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整个地宫不算小，蓝光似乎都是穹顶上那些夜明珠的功劳，没有灯烛，也就没有火烧火燎的烟气，不冷不热、不潮不燥，有气流从未明地吹拂，在他们身周流动。
地宫的核心处果然有律碑。十二块通体洁白的律碑立在当中，沉默的、安定的，脚底有微尘，不知是不是穿越了两万年的时光与他们相见。
“如果我没有想错，这里除了律碑，还有一样东西。”
律碑的摆放暗合某种阵法，谈星尘站在律碑中间，手上使了个术法，地面被撬开浅浅一层，一个檀木盒子静静沉睡。
“你早就知道？”
“没有亲眼看到，我也不敢确定。”谈星尘将木盒取在手里，莫问心脸色一变，一丝熟悉的气息从那木盒上传来。
他眼明手快打掉木盒拉着谈星尘后退，一道剑气从翻开的盒盖上溢出，锋利之极，直划向穹顶，夜明珠被打掉三两颗，噼里啪啦破碎坠落，烟尘四起。
“青天剑……”莫问心盯着那木盒缓慢道，“寇风露来过这里，是不是？”
谈星尘抹了把额上吓出来的冷汗：“是。”
“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一份——协议。”
“什——”
“‘《关于开展物种演进计划与生物实验的风险告知与协议书》’。”
“……”
莫问心甚至没听清谈星尘刚刚在说什么。
“这份协议，昆仑也有。协议一式三份，昆仑一份，寇风露本人一份——我猜他放在终南山某处了——另有一份就在这里，当年寇风露与我那老祖宗一路游历，便是在此拟好了有关于未来的计划，并以协议的形式固定下来，将这片天地看做第三方，权作见证。”
莫问心跟不上谈星尘说话的速度了：“不，你等一等……”
“听不大明白，是不是？”谈星尘望着莫问心轻笑了笑，“没关系。就在这里吧，你想知道的，我了解到的，都会告诉你。”
他彻底打开木盒，里面竟真有一份纸质的簿册，也不知万余年来是怎样保存的，很有些页数，拿在手里时有一边被自身重量坠得弯折，沉甸甸的一份“协议”。
“所谓‘协议’，就是指签订这份‘契约’的人——暂且这么称呼吧——是建立在完全平等且自愿的基础之上的，不存在逼迫的情况。如果有，那协议不会产生效力，你可以理解为：它自始即为一沓废纸了。”
翻开簿册，第一页便写着方才他说过的标题。
“这个东西其实分为两个部分，一半是实验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风险的告知，一半用来确定参与实验的意愿。风险告知部分对于实验过程描述得基本已经很详尽了，你过后可以自己看一看；而关于‘自愿’部分，有件事，我一定要先告诉你。”
莫问心听得头脑一片混沌，接二连三抛出的这些新名词让他对谈星尘都感到陌生起来，见谈星尘停下，下意识追问道：“怎么？”
“那时你被十道飞书连下召回道门，即便重伤，你依然对我说：‘如果一定要舍一人，我只好舍却我自己了’，是不是这样？”
莫问心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是……”
“寇风露不是疯子，也不是邪魔，如果非要说的话，他可算是一尊真正的神祇。”
谈星尘翻过簿册前面的风险告知部分，到协议书那一半，落款赫然是两个名字：寇风露，谈霄晴。
“生物实验这个概念是我家老祖宗提出的，可主动要做实验的，却是寇风露。在大面积开展实验之前，执意躺上手术台的，也是寇风露。
“是他率先移植了生育器官，也是他率先经历了生育这个过程——寇风露是这片天地间第一个人造的坤泽，有了这个成功先例，我家老祖宗才开始着手准备大面积试点，继而全面推进这项改造计划。
“他真正做到了，舍一人，救天下人。”
谈星尘与莫问心离得极近，近到呼吸交融。他的手自然地揽在莫问心肩上，莫问心却忽然浑身一颤，将他一下推开。
“薛桐柏……是不是？”明明早已逃离那场幻梦，可身体的记忆还那样清晰。莫问心痛苦地闭了闭眼，仿佛又坠入阿青的世界。“这跟薛桐柏有什么区别？寇风露和谈霄晴都疯了……”
谈星尘伸手去牵莫问心衣角，被他掸开。这回谈星尘没有退避，反而固执地将莫问心重新抱进怀里，他的爱人竟然在发抖，那段属于阿青的经历到底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痕。
他将莫问心抱得紧紧的，温声安慰道：“薛桐柏失败了，可谈霄晴没有。设若他没有成功，又怎会有如今？昆仑有手术台有设备，实验顺利进行，不是你想的那样，用人命做代价。”
“你不在两万年前，你怎么知道？”
“镇灵塔下的这份协议是最原始的版本，被寇风露带走的那份也是。但在昆仑还有更多的协议，来自于后来与我家老祖宗签订契约的其他人，协议内容并不一致，我都看过了，所以我确定，前期可能确实有所偏差，后期进行得很顺利。”
“你说的‘偏差’……”
“做为第一个接受改造的人，寇风露必然明了个中风险，但他还是坦然承受了。他的这份魄力与勇气，我唯有一声叹息，这可能是我永远无法达到的高度。”
在谈星尘的推测中，寇风露所承担的伤害只多不少。就算他修为高深，就算他体法双修，身体最柔软的部分被打开切割，不可能好受。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而谈星尘没有告诉莫问心的是，寇风露前期娩下的婴儿有的未成形便死去，有的半路夭折，活下来的，便就此留在了昆仑——那是寇风露与谈霄晴的孩子。
也就是，谈氏这一支未来继任的家主。
莫问心做为昔日的青天剑灵，模样、气度，甚至是坤泽的身份，无一不是仿肖了寇风露。他与他，被未知的红线所牵系，命运是写在血脉里的预言书，注定会在那片无垠的昆仑雪原上相遇。
“律碑天降的那一年，有三千道光自天际下坠。谈霄晴在寇风露的帮助下将律碑收拢，二人游历至东南，见人间荒芜、遍地惨状，寇风露最终说服了谈霄晴，联手开展人族复兴计划，定下了这份协议。”
“协议定下之后便是逐步开启生物实验的进程。得到初步成果之后，谈霄晴开始大面积推行三性试点，而那时……那时，寇风露的身体状况，已不容乐观。”
谈星尘用额头抵着莫问心的，低低说道：“你经历过，你知道，生育对于一个人的伤害是难以逆转的，尤其是寇风露还频繁接受实验……”
他向后一靠，将重量转移给律碑，那些看似冰冷了无意趣的律碑又在吞噬他的生气。强咽身体深处泛起的不适，谈星尘稳住气息，不想叫莫问心察觉他的异状，幸而前者听得出神，暂时无意于其他。
“生命的最后，寇风露主动提出旧地重游，顺便陪着谈霄晴满大陆跑，去各处地脉节点安置律碑，用以镇压那时尚还无休无止的地动。
“全部安置完毕，二人就此分别，谈霄晴回返昆仑完成剩余的改造计划，寇风露则去到终南山，重续道门道统，开山收徒，不久即于正天山上坐化。
“这就是，你一直想知道的，寇风露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镇灵塔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