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夫人她声名狼藉不可娶》江驰

59、第 59 章

　　二人同时面色一沉。

　　贺甫言点头，沉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厮退避，曹济开口：“我没说错吧，这日理万机的天子，坊间消息居然比我这整日游荡的闲人还灵通，今日你可有的忙了，我识趣，自不叨扰，先行一步了啊。”

　　锻月从外间跨进来：“院长，您找我？”

　　贺甫言盘算了一下时辰：“圣上那边听到些风声，下了朝便会过来。你去帮公主收拾一下行李，在圣上来之前务必把她送出城。”

　　“出城？”

　　贺甫言点头：“嗯，静海观来信，她想回去看看。”

　　锻月点头应下，出门抬脚便去了宋霁安的房间，不过一个时辰便背着两个大包裹到书房来同他道别了。

　　宋霁安腰上坠着那块玉佩，被她放在手心里捏了又送松了又捏，还是觉得当下不是个好时机，只道：“院长，我这就走了。”

　　他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嗯，去吧，替我向见云道长问声好，早些回来。”

　　*

　　午时刚过，天子的仪仗便停在了佑安书院前。

　　贺甫言率人接了驾，听闻赵修明还未用过饭，便让人摆了宴席在花厅。

　　赵修明摒退周遭伺候的人，只留了一个小喜子在身边。

　　他未动筷，只饮一口酒，眼色晦暗，问道：“甫言，你可知今日我为何而来？”

　　贺甫言面上神色无异，语气淡淡毫无波澜，恭敬回道：“圣上体恤民情关切书院事宜。”

　　赵修明心里很清楚，贺甫言是在同他打太极。

　　关于她，他没有多的耐心和他玩这些文字上的把戏。

　　他面色凝重，紧盯贺甫言的双眼，不想放过一丝破绽。

　　“那我问你，坊间都传你身边有个同安安一模一样的女子，可有此事？”

　　一旁斟酒的小喜子听得赵修明这冷不丁的一句，吓得差点丢了酒壶。他轻轻喘一口长气，走到贺甫言身边，才后知后觉发现这座上二位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贺甫言挡住他斟酒的动作，轻笑一声：“不过面容有八九分相像罢了，圣上可要见见？”

　　最难辨的谎话便是半真半假，贺甫言这般坦坦荡荡，倒显得赵修明这般急吼吼的追问有些失态。

　　赵修明天子当了几载，头两年还可说国事繁忙朝野上下百废待兴，生不起这儿女情长的心思。可如今新朝根基渐稳，大臣们如花美眷的女儿排队送到他眼前，却是一位都不曾入主后宫。

　　世人皆知他与佑安公主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来，不乏动了歪心思的，有意无意往他身边送了不少与她形神相似的。

　　赵修明在心中自嘲，从前都未曾把这些放在眼里，怎的今日听了消息，便这般坐不住。

　　他装作语气轻松的模样打趣道：“见便不用见了，如此佳人，甫言留着便好。”

　　席间气氛在须臾间恢复平常，小喜子甚至怀疑方才那般剑拔弩张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赵修明这一趟匆匆而来，用了饭又匆匆而去，身边的人都不知其深意。

　　佑安书院的下人们诚惶诚恐送走天子，又不要命地嚼起舌根来。

　　“你瞧见没，今日圣上来，还是戴着和咱们院长一对儿的那个玉佩呢！”

　　“我当然瞧见了！圣上这一顿折腾，就为了和咱们院长吃一顿饭，搁外头寻常百姓家，都没有如此的吧……”

　　淬星跟在贺甫言身后，路过这嚼舌根的小丫头。院长倒是目不斜视地过去了，她可不能不管。

　　“胆大包天妄议圣上，自己去管事嬷嬷那儿领罚去！若有下次，当心我撕烂你们的嘴！”

　　两个小丫头噤声闭嘴，乖乖认罚。

　　淬星几步跟上贺甫言，语气里满是担忧：“院长，咱们这，算不算欺君之罪……”

　　贺甫言驻足停步面色凝重，遥望静海观所在的方向，陷入沉思。

　　*

　　锻月陪着宋霁安从书院侧门出去，雇了辆马车，又在路边小摊买了些吃食，便驾着车一路往静海观而去了。

　　近日令人烦闷的暑气消散了不少，二人走到半路，细筛微雨便扑簌而下，宋霁安从马车窗格探头，嗅了满腔满肺的林中清风。

　　马车不停歇，行了半日终于在入夜时分抵达了青芜镇。外头瓢泼大雨落下，锻月寻了镇上最大的一间客栈落脚。

　　跑堂的伙计腿脚麻利，帮着接下锻月背上的包袱，问道：“二位贵客打尖还是住店啊。”

　　锻月自怀中掏出银两：“两间上房，招牌菜看着送一桌到屋里来吧，再多烧几壶热水。”

　　伙计提着包袱手脚麻利：“好嘞！二位贵客楼上请！”

　　雨势不停，客栈里来了不少避雨的人，门口处一个头戴斗笠的身影，顺着伙计的响亮招呼声抬头瞥一眼，便径直走向了柜台。

　　宋霁安和锻月跟着伙计上了二楼，路过一处虚掩的房门，听到里头传来些熟悉的声音。

　　先是一个女人在说话：“我说不用来住店你非要来，这大雨天房钱比平时贵不少，咱们白日里顶着油纸加快点脚程就能到的，就是你非要拖拉，能省一点不是一点么！”

　　而后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回话：“咱不差这点钱，我这不是心疼你么，跟我进城进一趟货也没好好休息过。再说了，平日在家里，老娘和儿子都在，咱们夫妻二人，是不是有好久都没……”

　　后面的话混在女人的娇嗔里含糊不清，宋霁安只听得后半句。

　　“……猴急什么脏死了，我去打点水来洗过再说！”

　　里头女人踢踏的步子逐渐靠近清晰，宋霁安识趣地回避，埋头跟上前面等她的锻月，却忽的被喊住。

　　“寄安！”

　　宋霁安猛地回头，忽然发现后头唤她的人是神采奕奕的芸姐。

　　她小跑几步握住芸姐的手：“芸姐！你怎的在这儿！”

　　“我和我们当家的去城里进货，难得去一趟还遇上这么大的雨，今日便在这儿歇脚了！”

　　宋霁安想起方才不小心听到的墙角，一脸暗自了然的表情。

　　芸姐又问她：“你这丫头也是，悄么声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还是寄宁那小子告诉我的，你为了给寄远买救命药，被黑心老板扣在奉京城打工，今日怎的回来了？”

　　宋霁安还没能开口解释，芸姐口中“黑心老板”的得力干将就插到了二人的谈话中。

　　“老板娘好，不知老板娘还记不记得我，我是受我家公子之托，专程送霁安姑娘回静海观看望她师兄的。”锻月忿忿不平，还咬牙强调了“专程”二字。

　　芸姐对这拐走寄安的一主一仆实在没什么好印象，顺手把宋霁安拉到身后，道：“小哥一路舟车劳顿送寄安回来也算辛苦，这青芜镇离静海观也没有多远了，我当家的也雇了马车，明日寄安跟着我们回去便是。”

　　锻月这一路相送，宋霁安本就觉得耽误了他的时间，现下芸姐提议，她也觉得很妥帖，便劝慰到：“芸姐说得对，明日一早雨应该能停，到时候我跟着芸姐一齐回去，互相有个照应，你也能早日回奉京城复命，你看如何？”

　　芸姐对宋霁安的关切上心不假，早在当日头一回相见的时候锻月便领悟到了，此行到了青芜镇，往后还有芸姐丈夫一路，想来也没什么不妥，他便应允下来。

　　芸姐高兴起来，就要拉着宋霁安晚上同她一起睡，好说说体己话。宋霁安想着屋内巴巴等芸姐的大哥，十分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老老实实回房去。

　　一桌还算精巧的菜肴送进屋来，锻月十分娴熟地布菜倒茶，弄得宋霁安十分不自在。

　　“锻月你坐，院长又不在此处，咱们一起吃便是。”

　　锻月笑着，手上动作不停，转身又要去收拾宋霁安的床铺：“无事，这些从前都是做习惯……”

　　宋霁安一愣，锻月自知说错了，话锋一转：“习惯、习惯把手头事做完了再吃饭的，姑娘先用着，我片刻就来。”

　　宋霁安点头，又想起一件事，道：“对了，明日你若是起得早，先行一步便是，不用等我，芸姐会来叫我的。”

　　“行，那姑娘这回要在静海观住几天？若是要回书院了，记得提前拖个口信，到时候我再来接你！”

　　宋霁安估摸着住个三四天也差不多了，回道：“应该不会耽搁太久，小哥若是忙不过来，我自己回来便是。”

　　雨下了一夜却无雷声，锻月自己住一间，潇潇雨声入耳催眠，睡得十分惬意，翌日大早便醒了。

　　天已放晴，他盘算了一下，若是加快脚程，说不定还能赶上午时的饭菜。他给宋霁安留了张字条在门口，去客栈后厨揣了几个馒头便独自驾着马车踏上了返程。

　　芸姐昨日与丈夫一夜纵情，睡得实在有些晚，等悠然转醒的时候外头天光已经大亮了。她赶紧从丈夫臂弯中起身，边穿衣服便催促塌上那个还在黑甜乡梦游的自家男人。

　　“当家的，快起来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寄安妹子还等着咱俩呢！”

　　两人匆忙穿好衣服，男人留在屋内收拾行李，芸姐赶紧去找宋霁安。

　　她凭记忆摸索到宋霁安虚掩的门前，推开门一看，屋内却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