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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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内的佑安书院经过最后的清扫，终于迎来了第一批住客。
八月初一，诸事大吉。
宋霁安端了盘瓜子，坐在二楼凉台，看着从公主府侧门驶进的各色马车。
她算了算，有钱的公子们，人均两辆车起步，一辆拉自己，一辆拉行李，夸张的还带了一车丫鬟小厮，一行人浩浩荡荡把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宋霁安不怎么费力就看到了那些真正的寒门学子，他们沉默、少言，人数最多却聚集在进门的队伍最末端，缓慢前行。
贺甫言背着自己不多的行李，远远跟在队伍末尾，他能感觉到，师兄弟们同他一样，有着或多或少的不安与局促。
纵使他们穿了自认最为体面的衣服，做了最充足的心理准备，可就算面对最最普通的同门，自卑这种微妙的情绪，还是会压不住地泛上心头。
别人衣着朴素又如何，至少没有补丁。
别人孤身求学，没有书童侍女又如何，可至少还有父母相送。
几个人排在进出的队伍末端，沉默地往前走着。
“诶！后面那几个，来搬下我们公子的行李。”
前方马车停在门口，几个小厮正合伙往下抬一个大箱子，有些吃力，其中一个正回头冲他们喊。
“你冲谁喊呢？！”吴铭没好气地回到，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一些尖锐的姿态，像个在陌生环境竖起尖刺防御的刺猬。
一行人脆弱敏感的那根神经突然被拉紧了。
“叫你们啊，你们不是来搬行李的么？”小厮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诶你这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是搬行李的了？！”
这下小厮回过味来了，倒也不避讳地把这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慢悠悠说道：“哦，实在对不住，是我眼拙，认错人了。”语气三分戏谑两分嘲弄，就是不见一点该有的歉意。
吴铭身后的陈旭脾气也直，压不住这口气，招呼着就要上前动手，堪堪被贺甫言拉住了，回头忍不住骂了一句：“狗眼看人低。”
那小厮眼神不好，耳朵到挺尖，听见有人骂他声音都高了八度：“什么意思，骂谁狗呢？”
“谁应我骂谁！”
“大家伙来评评理啊，自己穿成这个穷酸样还能怪别人看错了，我都赔礼道歉了还要骂人！”
“说谁穷酸呢！一个跟在主子后头捡骨头吃的奴才嘴这么臭，臭的你们家主子都懒得教你说话！”
陈旭在书院的时候，负责一院大伙的采买工作，有限的经费练就了他无限的嘴仗能力。
“啊！”那小厮大概是被戳了痛处，嗷一嗓子就要划破天，“不许挑拨我家公子和我的关系！”
“你和主子关系好啊，好的人家不带你进门，留你在这儿搬箱子，真真儿是好的很！”陈旭敏锐地抓住了对方的弱点，直击要害。
刚才还理直气壮的小厮这下满脸通红，冲过来就要和陈旭干仗。好巧不巧，院里砍柴的活也是陈旭包办的。他抬手轻轻一挡，这小厮就滚到了地上。
旁边搬箱子的几个见着两人从嘴仗打到了实战，自己人还吃了亏，这下不干了，几个人冲上来围着陈旭扭作一团，京郊的也不能看着自家兄弟被人这么欺负，迅速加入战斗，场面一时无法控制。
*
宋霁安本来磕着瓜子眼看着大批人马陆陆续续进了府里，没想到最后小半截在门口堵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没进来，便差锻月去看看。
半盏茶的功夫锻月就回来了，还跑得气喘吁吁。
“公主公主，我看见上回那个公子了！”
宋霁安自动忽略他第一句话：“门口为什么堵住了？”
“是有两拨人打起来啦。”
“等等，你刚说你看见谁了？”
“上回来咱们府里的贺公子，正在人堆里拉架呢！”
贺甫言可是她钦定的养成人选啊，这要在她地盘上出点什么事，那还怎么玩。宋霁安赶紧放下手里的瓜子，带着一大批人浩浩荡荡去了门口拉偏架。
还没走进就听到人群里时不时传来拳头到肉的声音，声声入耳，听着就疼。
宋霁安一把推出去两个最壮的家丁：“快快，把人给我拉开，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我门口撒野！”
两拨人四散开来，地上一片狼藉，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公子的箱子，被砸了个稀巴烂，带的衣物用具被踩得不成样子。
她踮起脚才看到一边人群末端的贺甫言，身上挂着好几个包袱，估计是作为师兄弟里最小的一个被分配了看护行李的重任。她眯着眼费力确认了一下，他脸上没有明显的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心疼起她被磕坏的鎏金红木大门。
“搞这么乌烟瘴气，全都给我带到花厅来，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先把磕坏的门给我赔了，再打出去！”
两拨人一伙是靠主子吃饭的小厮，一伙是穷山沟里出来的学生，提到赔钱的事，公主府那扇金晃晃的大门就压在他们心头，个个垂头丧气，再无先前的气焰。
宋霁安坐在屋内上座，半晌一言不发。她骨相精致，妆面清冷，不开口的时候就是从前那个阴晴不定恶名远扬的佑安公主，其实内心正盘算如果这种规模的打架斗殴时不时来一次的话，她得白洒多少银子出去用来修缮，看起来脸色就不太好。
“说吧，谁先动的手。”
“他们！”
“是他们！”
陈旭和那个鼻青脸肿的小厮异口同声。
宋霁安一个头两个大，突然就后悔把他们带回来了，要不是贺甫言搅在里面，她才不管这种事。为着速战速决，她抬手一指，便定在了他身上。
“你来说。”
“啊？我？”贺甫言一头雾水。
“对，就你。”
“回……回公主，是……是这位小哥把我们认成了搬行李的杂役……”他越说声音越小，因为穿着被认成杂役，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大哥脾气直，那小哥说的也……他冲过来，我大哥用手挡了一下，就打起来了。”
“他那么大个，能叫挡么！分明就是打！”那小厮嗷嗷叫着又吵起来，听起来有天大的委屈。
宋霁安烦得皱眉：“别跟我扯这些，你先认错人的不是？”
“是。”
“你先冲过去的不是？”
“是。”
“你该赔钱不是？”
“是。”
“行那就说定了，通知你主子拿钱来领人，别的都散了吧。”
此时花厅外面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再拖下去误了今天的日程安排她还得重新规划，快刀斩乱麻才能避免更多麻烦，何况她还得去琢磨怎么避免像今天这种小厮斗殴的头疼场面再次发生，忙得很。
她留了人在屋里等着收钱，带着淬星去前院找主事的曹济帮忙想对策。
这厢惹事小厮的主子姗姗来迟，是个浓眉凤眼大红大绿的小伙，上来先把小厮踹了个骨碌：“净给老子丢人现眼。”
“这位公子别伤了和气，把钱付一下吧。”锻月背后站的账房先生噼里啪啦打了一顿算盘，报了个数。
小厮主子转过头认了认离开的贺甫言一行人，不情不愿掏出钱袋子一扔：“老子说过不给么？！”又给小厮一脚，“给老子跟上！”
跟在师兄背后去看住宿安排的贺甫言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他扯了扯吴铭的袖子：“师兄，咱们有没有在别的地方见过公主啊？”
“什么咱们，就你上回输了猜拳来过。”
“我总感觉在别的地方还见过公主。”
“别是你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梦里见过公主，嘿嘿。”吴铭挑眉，不怀好意地撞了撞贺甫言。
“不是，师兄你又取笑我。”
被吴铭师兄这么一打岔，贺甫言也怀疑自己多心了。走在前面的师兄们招呼着去看张贴的房间安排，他快步跟上，不过片刻就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贺甫言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根据示意图，他的房间应该是最靠近观赏竹林的那间。他循着指引，在迷宫般伫立的建筑间穿梭了半天，走过一个转角，在迎面一片望不到边的竹海前停住了脚步。
寻常人家装饰园林，向来是三木二竹，寻个点缀，重在意境。可耐不住宋霁安财大气粗，读书人素爱松竹梅兰，她就紧着他们的喜好来，好好的四君子给她这么密密一排，倒弄出了别样的恢弘气势。
清风穿林而来，贺甫言有些庆幸自己被安排到了这样清净的地方，心情大好。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抬眼看见一个花里胡哨的背影在屋里转悠，像个巡视领地的花孔雀。
花孔雀本雀注意到门口的动静，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下他：“巧啊，这位兄台。”
贺甫言想起方才在花厅的那番纠葛，面色微沉，拱手回道：“在下贺甫言。”
“孔泉。”花孔雀干脆地报上名号，浓眉一挑，又重重添上一句，“以后可还劳烦多多关照。”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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