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岁岁后

96、人之初（十四）

　　离珠隔日收到了通知，让她去巡逻队帮忙，杨轩辕不肯放人，去找则宣理论，可他连则宣的面都没见着，被则风堵在门口给拎了出来。

　　气得他破口大骂一通，回头，离珠人已经去巡逻队报道了。

　　赤火族的巡逻队，能接触到族外，队员分批轮流出去巡逻。加入巡逻队，才算真正被则宣信任，成为赤火族的一员。

　　离珠还能接触更多的赤火族人，了解赤火族正规军的战力，或许还能见到其他妖族，这都对她修炼有好处。到了她现在的境界，再突破顿悟需要的是契机，不能一直闷在族中。

　　最重要的，她终于能摆脱杨轩辕的胡言乱语了。

　　什么祥瑞？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巡逻营归则风管，因为是女子，则风把她安排到了古欢那一队里，有七八个人。

　　今天夜班，白天轮不到他们这一队当值巡逻。但巡逻队随时待命，一个队的族人都住在一间大屋子里。

　　临边几个队的屋子尤其热闹，然她们的屋子格外安静。物以类聚，古欢不爱说话，她的士兵也都不爱说话。离珠和古欢，两人一天中唯一的交流就是互相点了个头，然后各自做自己的事。

　　离珠闭眸修炼，听有人走近，“古欢，你的剑造好了，我给你送来。这次的剑稍加改良，比之前更坚固，更轻快。”
　　是杨轩辕的声音。

　　古欢嗯了一声，说了句“谢了。”

　　古欢力气大，刀经常断，经杨轩辕提议改成了剑，可这次和狼妖搏斗，剑还是断了。

　　或许因为想要给古欢打造出一把不会断的剑，赤火族的武器锻造技术飞速进步。杨轩辕还舔着脸去和九尾狐族长请教，不断地试验新的矿石作为锻造材料，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如今赤火族的武器，放在各族中都是顶了尖的。

　　离珠分到了一把刀，她从没用过刀，却用过悬天光剑，都是用仙术控制，用起来差不多。

　　还是驭妖琴和人皇神斧适合她，可她不知道，这两样仙宝都掉到了哪里。

　　她开探知搜寻过，可探知范围内一无所获，聚魂瓶还在，可那两样仙宝，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离珠，我也给你锻造了一把剑，刀不适合你，”杨轩辕乘着古欢试剑的功夫，钻进了屋中，找寻离珠的床位。

　　“你别进来，”离珠忙起身，把杨轩辕推了出去。古欢处全是女士兵，看杨轩辕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杨轩辕完全意识不到这一点。
　　“别看这把剑轻薄，锋利的很，能削铁如泥，”杨轩辕把剑给离珠。

　　离珠把剑从剑鞘拔出来，和悬天光剑很像，比之稍微窄了一点。

　　“赤火节的擂台比武，你当以此剑大放异彩，”杨轩辕凑近，“顺便将祥瑞的力量给大家展示展示。”

　　“我不参加，”离珠拒绝了无数次。

　　杨轩辕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族长今早让我去九尾狐族送了请帖，请九尾狐族来我族赤火节同乐。你那位师父静昙公子，多半也会来。你不想在他面前，炫耀一番你勤学苦练的成果吗？”

　　“不想，”静昙先祖恐怕也不知道，她无师自通，会如此多仙术。

　　不知三千年后的赤火族，有没有这样的节日。

　　赤火节是赤火族除了新年之外，最盛大的节日，是赤火族正式脱离七大部，确定以“赤火”为族名的日子，一年一度。据说赤火族人无论是农忙还是打仗，在这一天都要休息，族中载歌载舞，热闹非常。

　　“我给你报名了，”杨轩辕管着擂台比武的差事，容不得离珠不参加，“每次赤火节都是古欢赢，太没意思了。”

　　“族长不参加吗？”离珠问。

　　“族长过去不会控制赤火，容易出人命，打擂台从不用赤火，”杨轩辕很自豪，“没了赤火，她也打不过古欢。”
　　离珠的仙术，和则宣的赤火，本质是一样的，则宣不用，她就可以用了？

　　可她的冷淡，浇灭不了杨轩辕的热情，只能先认了，到时候随意敷衍一下，输了退出就好。

　　离珠回到屋里，把剑端在手上，又拿出聚魂瓶，“师兄，你看啊，这把剑，像不像咱们得悬天光剑？”

　　聚魂瓶弱弱的闪了一下。

　　自从突破了无为境界，注入聚魂瓶的仙气更加纯浓，聚魂瓶的中的光也越来越亮，经常能给离珠一点回应，比如现在这般。
　　虽然静昙先祖说过，这是神识遇到仙气后的自然反应，可离珠依旧把他当做师兄能听得见她说话。

　　“师兄，我最近找不到突破境界的灵感，你说，我要不要去请教一下静昙先祖？也不知三千年前的修炼，分不分那么多境界。”

　　离珠拖着腮帮子，看聚魂瓶没有动静，十分失落。

　　“我其实不太想见静昙先祖，因为他和师兄你长得太像了。每次靠近他，我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自己，他不是你，你们只是长得像而已。可为什么呢？师兄你是九尾狐族，你的祖先按着道理，应该也是九尾狐族的。可静昙先祖不是，他身上没有妖气。”

　　离珠自言自语，“杨轩辕说，九尾狐族化形时会模仿，难道是之后有狐族，模仿静昙先祖化了形？一定是这样。那些正在化形的小狐狸中，倒是没看出来有模仿的。他们很聪明，琴技进步飞快，我都快教不了他们了。”

　　“到底如何才能让则宣教我复活之术呢？”

　　“赤火节就要到了，大家都期待这个节日，走路带风，荣光满面，比分族田时都高兴。一要我说，七宗仙门也该有这么个节日，让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离珠说了很多很多话，就像在临江宗时，师兄不在意她半妖的血脉，总到她的小院里与她说话，可聚魂瓶，只闪了开始的那一下。

　　她把聚魂瓶抱在怀里，碧绿瓶壁上还带着自己仙气的温热。里面装着的，是她的光，她的命，她此生的执着，哪怕莫名回到了三千年前，也从没有一刻变过。

　　“师兄，我很想你，真的，真的，很想你。”

　　*
　　巡逻队在赤火节一日，也不需要巡逻，大家各自回家。则风扯开了黑红相间大旗，并不是赤火族的族旗，悬挂在最高的哨卡上，说各族都有各自的节庆，挂上此旗，就不会在节庆时偷袭，正在打仗的也休战一日，这是无论人族还是妖族，不约而同的规矩。

　　谁敢越规矩，千百部族会合力灭了它。

　　入夜，则宣用赤火点燃了所有的火把，从河边一直到赤火族地，一片通明，青落带着族人出了瀑布，轻车熟路的到邻居家串门。

　　擂台摆在中间空地，围着擂台，好吃好喝的一摆，两族就开始勾肩搭背，酒杯碰茶杯，酒香混茶色，看擂台开场轰轰烈烈的刀术表演，九尾狐族也带了琴舞节目助兴，激荡澎湃和宁静淡泊在这里融合如一幕风景，丝毫没有违和。

　　从九尾狐族帮赤火族盖房子开始，两族的友谊飙升。除了族长之间相谈族事，族人之间也常常交换物品，交流技艺。这次赤火节，是赤火族颇为重要的节庆，九尾狐族但凡手上没急事的，全都跟着族长出来。化形期小狐狸也都跟着，他们胆子小，只肯围着离珠这个教琴的师父转。

　　人族血脉和妖族血脉又如何？生活习惯全然不同又如何？放眼望去，都是一个嘴巴两只眼睛。

　　离珠没看见静昙先祖。

　　静昙先祖喜静，当不喜这种热闹的场合。

　　杨轩辕扒开一堆抢果子的小狐狸，找到离珠，“你还在这等什么，该你上擂台了！”

　　“我能不去吗？”离珠宁愿在这里看孩子，也不想去擂台上当什么祥瑞。

　　杨轩辕直接把人拖起来，“快点儿，则风他最不愿意等人了。他等的犯了，把你扛上去，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不是……少族长等我？”离珠突然意识到，她好像忘记问杨轩辕，和她对战打擂的是谁。

　　“我没告诉你吗？”杨轩辕装作不是故意的，“则风他自己说想和你打第一场，我就把你们安排在一起了。”

　　“……”离珠咬咬牙，忍住了把杨轩辕大卸八块的冲动。本想敷衍过去，可则风见过她的仙术，不好糊弄啊。

　　但在众目睽睽下，她一个曾几何时的战五渣，赢了赤火族的少族长，未来的大则国始帝得多没面子啊！

　　这些日子，她跟随巡逻队，和则风相处的多，觉得这位脾气阴晴不定的少族长，其实很随和，带着英勇的少年气，常和士兵打成一片，没有少族长的架子。

　　但这不等于她能用仙术赢他。两人隔着修士和凡人的巨大天堑，她挥挥手，就把人扇下擂台。

　　怎么赢，才是最难的。

　　一场结束，则风已经上了擂台。离珠心一横，握着剑也爬了上去。

　　“是她？那个煮不熟的？”

　　“怎么会是她？她不是给小辈教琴的离师父吗？”

　　“杨轩辕瞎胡闹吧？明摆的让咱们少族长欺负人啊！”

　　“听说她进了巡逻队，说不定也藏着本事。”

　　台下众人喧哗声不绝于耳，青落知道离珠跟静昙学了些东西，离珠一贯聪明谨慎，若是实力差距太大，不会轻易上擂台，他问旁边则宣，“阿离这是要……一鸣惊人？”

　　则宣叹气，“是风弟想输的一鸣惊人。”

　　离珠和则风相对，则风亮出双刀，准备对战，却见离珠把剑一扔，“我想换个比法，不知少族长可愿意迁就我。”

　　“怎么比，你说，”则风只想亲自领教一番离珠瞬间杀死狼妖的仙术，他自从脱险回来，就想和离珠比一场了。
　　赤火节擂台，正好是个机会。

　　“我想和你比箭，”离珠指了指则风仍在场下的箭匣，“比十发，谁射中的多谁赢。”

　　“你想让我？你知道我最擅长箭术，”则风脸色不好，离珠赢他无所谓，但让他，就是看不起他。

　　“我不是让你。其实，我的仙术，也不擅长近身肉搏，离着远一些，反而更能发挥仙术的优势。”

　　“如此，”则风想到离珠斩杀狼妖时离着他们不近，否则以他的目力，不至于连招式都没看清楚，“好，既如此，我们就比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