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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真傻或假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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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念铁着个脸,心情比刚从宝露殿出来时又烦躁一倍,他在这间厢房来回踱步,房内除了会客用的桌椅,无甚摆设。
很不爽。又踢了花孔雀一脚,这货还是没办点儿反应,看来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了。
此地不宜久留,那些卫兵找不到‘刺客’,迟早会再来禀报,他可不想还没到太子寝殿就不得不与人交手,只怪自己是个暴脾气,而且这独孤乔也忒不禁打,重要的话只说了半句就这么痛晕过去,若早知对方功夫这么菜,方才就少使些内力了。
他再次推开房门,外面静悄悄,连个鬼影都没有,没有半点犹豫,直接飞身上墙。四下观察后,上官念对此处地形已有判断,刚才被人发现的地方大约在议政殿附近的宫苑,往东百米开外灯火通明大门紧闭的,正是太子寝殿。
许是因为刚才的动静,眼下巡逻的卫兵明显多了一倍。他蹲在屋檐暗处,皱着眉清点人数,同时再次嫌弃身上的杏黄衣服,还是太惹眼...怎么想都避免不了与卫兵们起正面冲突,既如此,只能考虑如何用最快的速度通过包围圈。
正想着,忽然瞥见墙内出现了一队黄衣侍卫,走在队伍中间的是名小倌,身形瘦小,一袭紫衣,打扮得明艳妩媚...看来温窈所言非虚,果然有人给太子送男宠来了。
来得正好,上官念瞅准时机,无声降落,跟在他们后面...
这东宫虽到处都是卫兵,侍卫,不知为何总透着一股死气,很是压抑,就比如明明队伍中多了一人,却未见其他人有何反应,这种反常让一直手握刀柄警惕四周的上官念觉得奇怪。
不过,好在遇到了这队人,与他们一齐登阶入廊,大大咧咧穿过这一拨拨卫兵,算是顺利。
“...哈哈哈...哈哈...”
“...腌臜东西...”
“...没人爱的老狐狸...”
“...哈哈...哈...哈哈哈哈...”
离寝殿越近,里面的疯癫笑声就越清晰,时不时夹杂几句难听的叫骂,还有摔东西的声音,与别处的寂静相比,这些声响在这夜里甚是刺耳。
再看周围的卫兵,对这些叫骂和笑声,无动于衷。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退出来一个太监,一脸苦相,对领头的侍卫说:“你们可算来了。殿下正发脾气呢....快进来吧...”
领头侍卫手一挥:“行了,下去备点夜宵吧。”
“是。”太监闻言低头缩颈的离开。
“喂,新来的,你们两个,”领头侍卫目光看向队伍最后,“进去收拾一下。”
这倒歪打正着了,各种意义上来说,上官念的确是‘新来的’,只是听领队这么说,他敏锐的想,除了自己,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人也混进来了么?没时间想太多,上官念和排在前面的那名侍卫先是短暂一愣,随即拱手说“是”,又都不着痕迹的互看了一眼,一起走向前。
推开门,两人迈进寝殿的脚步同时停住...
身旁侍卫似乎小声骂了句:“这什么鬼...”
上官念也被面前的景象震撼到了,不必看,那侍卫的脸色不会比自己更好看的。
除了扑鼻而来又腥又酸的怪味,满地瓷器碎片中,混着各种不知是何的汁液,沾在散落的衣物上,帷布上,污渍斑斑,撕烂的扇子,折断的花,桌椅乱七八糟,摆设缺东少西,别说这里是太子寝殿,就是寻常人家的屋内,也不可能如此肮脏混乱。
“愣着干嘛,还不快动手,别耽搁殿下的好事。”领头侍卫不耐烦的催促。
两人铁着脸,默默走入这杂乱的场景中,上官念捡了根不知什么植物的枝条代替自己的手,万般嫌弃的去捞那些脏衣脏布,另一名侍卫捡了两只毛笔,像用筷子夹菜一样,不情不愿拾掇起各种碎瓷破烂...
...这一片狼藉,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俩都在心里默默问候领队的祖宗十八代...
他上官念从小到大没收拾过这么脏乱的屋子,不对不对,应该说,除非自愿,这世上还没人敢让他做这种下人的差事。
印象中的灵国太子南乾宇,虽不出挑,性情孤僻,但好歹是皇室长子,名师启蒙知书达理的,就算被罚禁足,情绪不佳,就算疯了傻了,也该有成群的下人照顾生活起居,住所不至于如此不堪,想来东宫杂役无人敢有意懈怠,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了,皇帝故意用这种方式羞辱自己的皇长子...
莫名怀念君沅的寝殿,总是窗明几净,花香扑鼻,清新雅致。
也怀念泽国君主对皇子们的百般慈爱。
同样是做太子的,方方面面差别怎么能这么大??
“...噢...来了来了...”
“...我的宝贝...”
“...哈哈...哈哈哈...”
才刚开始嫌弃这屋子的主人,南乾宇就衣衫不整的赤脚跑来,也不管自己有没有一脚踩在脏水上,奔向正捏着鼻子收拾杂物的两名侍卫,兴高采烈。
上官念抬头看了一眼,嗯,这张脸还算干净,五官和当年一样朗朗分明,颇有皇室子弟该有的天颜,虽非想象中口水横流鼻涕乱淌的模样,但他头发蓬乱,双目无神,表情呆傻,精气神完全与记忆中的灵国太子判若两人。
时间能重塑一个人,如上官念,也能毁了一个人,如眼前这位太子。
南乾宇,你究竟做了什么?能让自己亲爹下如此狠手?
“参见太子。”两人不知哪里来的默契,一齐向面前的憨儿行礼。
“啊!参见参见,我也参见你们!哈哈...”南乾宇学他俩的样子也双手相握弯身行礼。
这荒唐的低智行为令人面面相觑。
真的被灌了药变傻了?上官念半信半疑。
南乾宇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脸上的灿烂笑容与他忧郁的五官极不相称,他问两人:“喂喂,我的宝贝呢?在哪里呀?”
“那人正在殿外等候,属下这就去请。”身旁侍卫反应过来了,答道。
哦,原来说的是男宠。
“真的呀,好好好...快叫我的宝贝进来!”南乾宇拍起手来,两脚原地蹦跶,像三岁小儿得了糖葫芦一般欢腾。
那侍卫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正巴不得赶紧离开,三步并作两步退出门去。
上官念懒得应付外面的人,也不想继续收拾脏东西。他干脆往里殿走了几步,趁机查看,谁知一抬眼,就看到了碍眼的东西...床沿上,墙上,卧榻间...到处都散落着...人物画像...上官念视力本就极好,加上屋内灯火明亮,实在无法忽视...
南乾宇就像感应到什么似的,一把抓住上官念的手,神经兮兮的问:“你看到啦?”
上官念咬着后槽牙,没有回答。
“嘿嘿!算你识货!”南乾宇比刚才还要兴奋,拉着他就往里屋走,“都是好东西哦!来呀,我带你看!”
越走近,他就越确定没看错,太子妃也没说错,画像上的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自己再熟悉不过...
上官念站在卧室门口,不踏入半步。南乾宇看拉不动这个人,就气恼的放开手,随即又热情洋溢的蹲在地上开始翻找,每找到一幅想要解说的画像就要举到上官念眼前,迫不及待与他分享...
“...你看,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我家宝贝的时候,他是不是很漂亮?”
说的是许多年前泽国公主被提亲那日,君沅着太子冠服坐于朝堂,端庄威严。
“...这个,这个,宝贝穿蓝色衣服也好看,跟你说,他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说的是某日君沅一时兴起,偷跑出皇城,微服私访。
“...诶,这是...我家宝贝骑马...你知道吗,马都听得懂他说话!”
说的是皇家围猎,君沅一己之力,驯服烈马,救下稚儿。
“...噢哟...怎么把这个忘了..这是宝贝喝酒的样子...”
说的是御花园夜宴,君沅诗意大发,喝酒赏月。
...
好了...别说了...
扑通...扑通...扑通...
呼吸变得冗长,上官念就快无法控制体内翻滚的血液,南乾宇说的话他已经听不见了,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沉重跳动。
原以为自己会怒不可遏,会气急败坏。会杀人,会一把火烧了这里。但,都没有。
他只是站在原地,不愿进入卧室,也不忍看,发现这些画并未亵渎君沅也好,不想踩到它们也好,拒绝往事涌上心头也好...没想到自己,竟然望而却步。
心底喷涌而出的内疚粗暴狂乱地抑制着他所有情感。
为了平息这股窒息的不适,他又开始不能自制的咬住下唇。
...
“...你在不在听啊?”南乾宇凑近上官念,抓起他的领口用力晃,神情不悦,“大胆!居然一句话都不说!难道我家宝贝不好看吗!!”
这一晃,上官念回过神来。透过面具,他凝视眼前的太子,声音有些沙哑:“你是真傻,还是装的?”
如果真被灌了药,一个憨儿为何对画中人记忆如此深刻?
如果是装的,趁早识相点撕开伪装,摊开说说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你才傻呢!哼!”南乾宇直视对方眼神毫不躲闪,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骂我?!小兔崽子,你活腻了吗?!”
“我问你,画里的人叫什么名字?”上官念无视没有意义的谩骂,开始试探。
“...名字?”南乾宇被问住了,忘记自己正在生气,慢慢松开手,皱着眉认真思考起来,“对啊,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宝贝,他叫什么来着?...”
“他叫君沅。”上官念故意说,近距离观察太子的表情。
南乾宇一脸茫然:“君沅?原来他叫君沅...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若他在撒谎,这初闻陌生人姓名的表情演绎得也太逼真了。
若真忘了...不对,就算是孩童之智,也应记得重要之人的姓名,所以,不合理。
暂且判断此处有隐情。
“他还有个名字。”上官念继续引导。
“嗯?叫什么?叫什么?”南乾宇又一脸好奇。
“葶苧。”
“不,不对!!”听到这个名字,南乾宇猛地睁大眼睛,万般抗拒,一边后退,一边摇着头说,“不对!不对!你是谁?!你是谁?!”
为何如此排斥这个名字?值得注意。
“你觉得我是谁?”上官念摘下面具,冷冰冰望着对方。
“你...你...”南乾宇看到对方真容,双手抱头,也许以为这侍卫要伤害自己,害怕得舌头打结。
“怎么,不认识?”
“你是来抢我的宝贝的!你是坏人!!我要叫他们进来抓你!!!”南乾宇举起双手,握紧拳头,只有小孩才会用这种自以为有用的防御妄想能吓退别人。
看来是没认出自己,这是上官念最后的试探。
“没关系,”上官念将面具重新戴好,“不要害怕,我只是随便问问。”
“哦,哦。”南乾宇虽惊魂未定,莫名其妙的又相信对方的话,放下防备。
“既然你很喜欢这些画,不如藏起来,别让其他人看到,怎么样?”上官念随口说着,心里已经有了初步判断,太子的确无法正常与人沟通,但不能完全排除装疯卖傻的可能。
“为什么?”南乾宇头一歪,表示不理解。
“因为别人看到,也许会一把火把它们全烧了。”他压低声音,拿起一幅画凑近蜡烛上的火焰,威胁道,“就像这样。”
“不准!不准!”南乾宇赶紧把画像抢过来抱在怀里。“不准烧我的宝贝!!”
“就算别人不烧,你这样随地乱扔弄脏了也不好吧,”上官念拔出‘曦和’继续恐吓,“还好意思口口声声说什么宝贝?换作是我,谁要是踩脏了这些画,我就剁了谁的脚,包括殿下的。”
“你敢!我,我的脚是干净的!你少吓人了...”南乾宇赶紧低头看自己的脚,检查有没有画像被自己踩到。
“...我这把刀,杀过不少人,要不你闻闻,有没有血腥味,你觉得我只是吓唬你而已吗?”上官念将刀身凑近太子的鼻子。
这架势把南乾宇吓得冒汗,蹲在地上将画像一幅幅卷起来,摞在桌上,嘴上嘀咕着:“收,收起来不就好了嘛...你有病啊!又不是你的宝贝,这么凶干嘛?”
上官念翻了个白眼:哼,我倒是想砍了你这个胆敢觊觎沅哥哥容颜的败类,只是真砍了你,会脏了这把刀,既然你这个太子已经做的这么失败,被你家皇帝老爹搞得惨成这样,我何必多此一举补这一刀惹事上身呢,杀了你,不就真中了你家老爹的圈套了么。
东宫这个局,他算是看的三分透彻,七分明白了。
只有一件事,始终蒙着一层雾。
‘葶苧就是君沅。’
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重复:绝无可能。
这件事很蹊跷,但又说不出,哪里蹊跷。
对太子的试探,似乎能说明这种蹊跷。
但似乎又说明不了什么。
想要拨开云雾,也许真的只能进大内劫天牢了。
听到有人开门,上官念迅速将刀收回鞘中。扭头看,是领队带着男宠进来了,后边还跟着一个侍卫端了碗汤药。
他退到几人身后,继续扮演‘新来的’。领队说道:“殿下,人已带到。”
紫衣男宠跪在地上,肩膀止不住的发抖,这小倌看起来年纪不大,大概被室内糟糕的景象吓着了,也害怕即将发生的事吧...
“我的宝贝来啦!太好了...”还未将画像全收拾完,一听人来了,南乾宇开心的跳起来,抓过男宠的胳膊,捏起对方的下巴,急急说道,“快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
男宠强忍惊惧,勉强挂着笑脸抬头看皇太子。
‘啪!’
看清紫衣小倌的长相后,南乾宇变回正常人似的,憨傻笑容瞬间消失,站起身,面色阴郁,扬手就给了这男宠一巴掌。
男宠一下子跪伏在地,浑身比刚进屋时抖得更厉害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领队斜眼看着,很淡定。
“可恶!又骗人!!你们,又骗人!!!”南乾宇额头双手青筋凸起,唾沫星子乱喷,歇斯底里咆哮不已,“他在哪?!我的宝贝呢?!这种货色也敢冒充我的宝贝!!快把我的宝贝找出来!!!”
“殿下又忘了,熄了灯,谁在您身边,谁就是您的宝贝。”领队说。
“胡说八道!我只要我的宝贝!!其他人我都不要!!!我让你乱讲,我让你乱讲!!”南乾宇气的抄起手边的物件就砸到地上,是个琉璃樽。
领队捡起那樽,放回原处,不慌不忙的劝道:“殿下别急,来,该喝药了,喝完您再仔细看看,他是不是您的宝贝。”
身后侍卫端着药走上前,领队举起碗,南乾宇看了眼黑乎乎的汤药,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扭头想逃,领队眼明手快,直接上手,点穴,掰开太子的嘴将药灌下,解穴,整个过程熟练且不容反抗。
上官念眯眼看着,这一幕在他意料之外。区区侍卫领队,竟有如此权利,能逼太子喝药?
不对劲。
这碗药,药性猛烈。喝下后,太子晃荡了几下,神情又变得完全不同了,全无生气的样子,目光涣散,嘴角泛起迷离笑容,整个人靠着墙似有些不稳。
“殿下要安歇了,还不伺候。”领队微微诡笑,对紫衣男宠说。
“...是...”男宠颤颤巍巍的起身,头低着,伸手去扶太子。
南乾宇忽被搀扶,经脉错乱似的,更站不稳了。他再一次捏起紫衣小倌的下巴,定定看着,小倌害怕极了,依旧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也依旧强撑笑容。他又环视四周,目光依次扫过领队,端药侍卫,上官念...最后实现又回到小倌脸上,仿佛被什么力量打败,瞳孔完全失焦,如果说喝药前南乾宇空洞的眼神还残存一丝人性,那么此刻这个人的神志只能用‘禽兽’来形容,像是中了邪,猛地低头亲吻紫衣小倌,发泄般扣着男宠的头不允许对方逃离...
“把灯熄了,都出去吧。”任务完成,领队吩咐完转身就走。
“是。”端药侍卫回答。
上官念若有所思道:“方才太子命我收拾画像,我收拾完再出去。”
领队已经行至门口,头也不回的说:“弄完就出来。”
端药侍卫匆匆将屋内明灯一一吹熄,然后赶紧离开。毕竟太子与男宠正在...
上官念越过两人,走入卧室,将南乾宇没来得及收拾的画像一一捡起,卷好,码放整齐,月光透过窗洒进屋内,虽比灯火昏暗,若仔细欣赏还是能分辨画中人物的,但他双目微闭,尽量不去看,尽管这些画的存在已经让他很生气,但一想到画的是谁,他就心软了,既狠不下心烧掉,也不愿任由画卷就这样杂乱的散落。
选择性失聪,上官念有条不紊的收拾完全部,桌上的卷轴已摆放的满满当当。这种‘身临其境’非他所愿,所以不去看那两人当下是何场面,屋内充斥着的,不是欢愉,更像是地狱饿鬼的叫唤。
他知道,这种受药物操纵的,并非情动。
所以无感。甚至怜悯。
原来比独活更残忍的,是忘了心里的人是谁,是不能拥有原本的灵魂,是完全变成行尸走肉。
除了怜悯,他还有一股隐隐的心痛。
若非亲眼所见,还不敢往这方面去想,莫名担心君沅是否也遭受过这样的苦痛,忍不住贪心的许愿,拜托了臭老天,如果他还活着,请让他一切无恙。
走出卧室前,不管南乾宇是否还有半丝清醒,会不会记得他的话,上官念很认真的说了句:“这些画你必须好好保管,弄坏或弄脏半幅,我都绝不饶恕。”
...
出了寝殿,刚把门带上,他就感觉自己被一股杀气包围,脖间冰凉。
上官念内心毫无波澜,这情形,不用看都知道刚才那队侍卫的配刀此刻全架在自己脖子上了,心想: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身后传来的,是那领队的声音。
“问别人姓名之前,应当自报家门才是。”上官念挑衅道,“还是说,你娘没教过你这些?”
“无礼之徒,擅闯东宫,还敢口出狂言。”领队冷哼道。
有内功护体,那些刀刃伤不了他半毫,上官念笑着转过身,摘下面具,打趣道:“你们东宫还真能折腾,千方百计找我来,还要我乔装打扮的进来,怎么,现在又打算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么?费劲,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这东西带着也不舒服。我该回去睡觉了。”
“原来是自命清高不问世事又到处乱窜的安国侯府小侯爷,”领队露出方才那种令人不爽的诡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您这是逛市集呢?”
上官念笑而不语。心道:你爷爷的,说话阴阳怪气不是一般的令人反感。东宫主子倒了,妖魔鬼怪都来了是吗?真是一团乱麻,侍卫居然分好几路人。引自己来的,想来听命于皇后,面前这人如此狂妄,敢给太子灌药,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皇帝的人吧。
领队又说:“小侯爷,请吧,上头的人等着您交代呢。”
“不去。”上官念直接拒绝,“我说了,要回去睡觉。”
“别以为我叫您一声小侯爷,您就真是谁的主子了,”领队又开始阴阳怪气,“请别忘了自个儿是什么身份。”
若在从前,遇到这种货色,上官念早就不多废话,直接一顿暴揍,教对方做人,打到跪地求饶为止。如今,无论如何被人言语冒犯,只要不触及底线,他都只在心里恼火,面上不改颜色。
这些年,他变得沉稳许多。
只因君沅说过:若你能改了一点就着的性子,会更好。
试着去忍耐,真的能变得沉稳一点,在这乱世活得沉稳的好处在于,真的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哪里哪里,有人非要一口一个小侯爷,拦都拦不住,没办法。”君子动口不动手,要做到有何难,指桑骂槐,也简单,“你说这种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既然内心不尊重,何必嘴上装贤惠呢?不累么?”
“...”领队吃瘪吃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看来你也不懂,”上官念抿嘴一笑,微微点头,一副了然之态,伸手去拍领队的肩,视脖间刀刃如无物,“无妨,遇得多了,自然就懂了。”
领队一个敏捷的侧转身躲开伸来的手,急退后几步,不假思索就朝他放出手中暗器。
还没等上官念发力,就有人瞬间出刀挡在他身前,几道火花闪过,暗器落地,发出叮当声响,定睛一看,原来是几支长长的银针。
“聊个天而已,别那么见外嘛,”上官念还是面带笑容,对领队挥挥手,同时冲略显慌张的众侍卫颔首安抚,“你们也别乱动,刀继续架我脖子上就可以了。”
果然如他猜测,侍卫中混进了其他人,怀疑过对方是友军,只是不知是何身份,此刻见到此人的出招路数,才直接确认他是谁,还不就是几天前在浅水滩见过的那位嘛。这哥们儿还是老样子,酷爱替人挡刀!
他叹了口气:“兄弟,其实我还能应付,你何必暴露身份呢?”
“无知,”关令仪一着急就没好声气,“要是中了那针上的毒,可不是好玩的。”
“会怎样啊?”听到好兄弟的声音,上官念觉得很亲切,这次是真心开玩笑,“难道你中过这毒?”
关令仪没有作答,死死盯着领队。
“我道是谁,”领队并未被突然跳出的关令仪吓到,反而轻蔑嘲笑,“原来是手下败将又回来了,怎么样,东躲西藏的日子还习惯吗?”
嗯?居然说关令仪是他的手下败将?不太妙。
这人不简单,绝非普通的侍卫领队!
“他是谁?”上官念沉声问。
“...赵尹人。”关令仪咬牙切齿的说出了领队的名字。
哎呀呀,头号麻烦人物。
上官念一听,不得不严肃起来。收起玩世不恭的嬉笑嘴脸,轻抚‘曦和’,仿佛在温柔提醒:准备一下,要打架了。
领队揭开自己的面具,远远扔开。他的长相,透出一股邪气,分看五官,都是无可挑剔的俊秀,但凑在一张脸上,就有种说不出来的阴险气息,仅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就透漏着满满的不怀好意,让人不寒而栗。卫灵司总指挥使,百闻不如一见,这幅尊容,这独特的令人反感的气场,的确配得上他的密使头子身份。
“一个瓮中之鳖,一个朝廷要犯,”赵尹人舔了一下嘴唇,“老子今天运气不错。”
关令仪感到一阵恶寒。
上官念觉得这人动作有点像毒蛇吐信。
阶梯上传来阵阵脚步声,卫兵们蜂拥而至。
这下好了,里三圈外三圈,黑压压的全是人。
这不是最烦人的情况么?
“老兄,你的盘龙棍带了吗?”一场恶战随时可能一触即发,对峙之时,上官念灵光一闪,问道。
“...”关令仪长长叹了一口气,“太长了没法带。”
赵尹人听到两人的窃窃私语,阴笑道:“别怕,哥哥会好好疼爱你们的。”
“你一次都没赢过他?”上官念又问。
关令仪:“...”
能让关令仪无语的人,稀有!
上官念两眼放光:“好极了!我替你修理他。其他人你来搞定。”
架在他脖上的刀刃应声而碎。
即便没有盘龙棍,他也相信关令仪有横扫千军的本事。来京城这么多时日,自己也早就憋坏了,好不容易碰上个能打的,那就真刀真枪的练练吧!
沅哥哥,对不起了,我暂时不沉稳一会儿,兄弟为我挡暗器,我也得给兄弟雪耻啊,你说过最欣赏有情有义的好男儿,说得太对了!
赵尹人也兴奋非常,几乎与上官念同时飞起,一齐落在屋顶。
两人一个拔刀,目不斜视,一个拽出九节鞭,露出诡笑。
团云散去,月亮在正中央出现,宁静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