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百无一用（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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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先生，您不休息一下吗？”林河端来了一杯水后，便盘腿坐在地上，好奇地看着景彦面前摆的东西。
那是他替先生从附近山上的溪流里寻来的石头，先生说这是最基础的篆刻材料。
最基础，也就意味着最劣质。
自小在篆刻世家长大的景彦也只是知道这种叫青石的材料，从来都没有用过。
没想到以前给他拿来练手都不配的青石，却成了如今唯一的依靠。
景彦的心情还算平静，毕竟在地牢里的那十年，他作为重点被监控对象，连块材料的边都摸不到。
缠满了白色绷带的右手轻轻覆上了那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青石，试图凝聚起一丝篆力。
篆力，是一种存在于天地间，与万物同源的一种灵力，也是篆师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但篆力不能被人体直接吸收，只能短暂地存于体内为人所用，很快就会归于天地。
于是篆刻就诞生了。
篆师依靠引来凝聚的篆力，可以直接在虚空中进行简单的篆刻，也可以在物体上留下特殊的刻印，用来承载强大的力量。
因此，要想成为篆师，对篆力的亲和度是必不可少的。
景彦的亲和度自然是不用说的，只要他想，动动手指，无数篆力就会争先恐后地向他涌来为他所用。
十年前是这样，现在也依然如此。
只是……
那些篆力在试图进入他手指里的经脉时，遭遇了阻碍。
如果有透视眼的话，景彦确信自己可以看到这双手上的大大小小的经脉都已经破损断裂，甚至连手指上的一些肌肉也坏死了。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控制右手食指的指尖凝聚了一缕篆力，最终却只在青石上留下一道极浅的划痕。
用指甲刮的可能都比这个深些。
面色苍白的青年咳嗽了几声，疲倦地垂下了手。
虽然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但真正直面的时候，连最后一丝幻想也荡然无存。
林河在一旁红了眼眶，别过头不忍心再看。
“这样也好。”景彦把那块青石握在手中，似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打算明日离开。”
“什么？”林河顾不上伤感了，“先生这就要走了吗？”
“嗯。”景彦起身，如瀑的青丝在肩头垂落，遮住了半张脸，“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会给你引来麻烦。”
“那，那……”林河涨红了脸，腿一抽，直直地朝着景彦跪下了，把后者吓了一跳。
“你这是作什么？”
“还请先生收我为徒，让弟子长伴您左右!”少年的声音倔强，“林河自知愚钝，先生若是不愿意，就留我做小厮，也好侍奉先生您!”
景彦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赖上一条小尾巴，顿时有些苦笑不得，绑满绷带的手忙要去扶。
“跟着我是九死一生的凶险，你的人生还很长，犯不上赔在我这儿。”
“请先生收留我!”林河也是个认准目标不放弃的，当即就在这粗砺的地面上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直接就蹭破了皮，渗出一丝血来。
景彦无奈叹气:“你以后会后悔的。”
“不会!”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透出不服输的一股劲来。
“那好，”景彦咳了两声，声音严肃了起来，“林河，你可愿拜入我门下？”
“弟子愿意!”
“那你且听好了——”景彦一字一句说得缓慢，那些沉在心底的记忆似乎也随着一起翻涌了出来，泡得他心头微微发苦。
“凡入我篆门者，不得心有恶念，不得徘徊左道。”
“必以扶助天下为己任。遇邪祟出没不避，遇魍魉作乱不逃。”
“如此，方得其道。”
“林河，你可听明白了？”
“弟子受教!”林河又是长长一揖，拜在景彦脚边，半长的头发沾染了些地面的尘土，漆黑的眼睛里透出坚毅的光。
“好。”景彦又虚虚咳了几声，弯腰扶起林河，“以后，你就是我的第二个弟子了。”
“可惜现在……拜师仪式只能这样简陋了。”
林河的关住点却不在上面，他像是突然警觉的小动物一般，问道:“师尊，我……还有个师兄吗？”
“嗯。”景彦的目光有一瞬间失神，随后很快摇了摇头，好像要将某种情绪赶出脑海。
“不过应该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为什么呀？”林河不解的同时，也在心底舒了口气，他害怕别人分走师尊的注意力。
他就像是一条被人捡回家的流浪狗，时刻害怕自己在某天被丢下，又变回原来无人关心的状态。
景彦笑了笑，没有回答。
“好了，准备收拾一下东西吧，我们明日便启程。”
他在被关入地牢前，也没能见到他的徒弟一面。
好像是……在出任务吧？
而后者对与他的遭遇是否知情，早已不可考。
现在多想，也无意义了。
以后若是见面……就当是个缘浅的陌生人罢了。
“师尊，您想要去哪儿？”林河一边麻利地打包着衣物，一边好奇道。
“唔，好问题。”景彦很快驱散了那一点点伤感，“就往南走好了。”
离北边的鸿云宗越远越好，把自己埋入以前从不屑一顾的红尘之中，把过去当大梦一场。
也许现在，他的人生才真正算开始。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百无一用（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