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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只身一人 ...

  •   翌日一早,白紵便吩咐人送信给叶云河,告知皇上为他们挑选的成亲日子,让他也能稍作准备。
      她知道叶云河与自己一样心里还未完全说服自己接受这样的局面,所以信中措辞委婉而迂回,就恐让他背负太大压力。

      只是这回,却是她想多了。
      叶云河回信了,信中开头却换了称呼。
      前些日子信中都只有叶云河自己的落款,可今日,白紵打开信,开头却真真切切写着“娘子”二字。

      白纸黑字,这打头的两字晃入白紵眼帘,却令她感一阵眩晕心头紧绷,双手竟险些连这轻轻一张薄纸都拿不稳了。

      她倚着几案,再往后看,内容不似前几日公文般的刻板客套了,这回字里行间全是思卿念君之词,行文语气竟与之前判若两人。

      白紵不明,叶云河怎的一夜之间便能转换心思,忽的就接受了自己将为人夫的身份。
      她原以为他们两人都是一样的,她以为他们就算彼此不了解,但在这点上也能达成共鸣,只是现在看来,他们两人无一相同了。

      这一刻,白紵突然心生了畏惧,她捏着信,手心却不由得生出了汗。
      她忽然想跑,想离开楚王府,离开晟京,逃到一个大家都找不到认不得她的地方去。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倾葵端着茶进来见白紵失魂落魄的靠着几案,焦急地问。
      白紵闭口不言,眉头深锁,只觉得胸口闷得慌。

      倾葵看她不动也不说话,有些慌了,跑过来摇了摇白紵的胳膊,“小姐,您这是怎么?哪里不舒服?您可别吓唬我。”

      倾葵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惊慌不已,又端了茶往她嘴边送,手忙脚乱,几乎是要哭了出来。
      白紵用手推开面前的茶盏,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我没事,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倾葵见她有了动静,这才放下心来,吸了吸鼻子嗔怪道:“小姐以后可别这样吓唬人,刚才真是把我急坏了。”

      白紵站起身,望着窗外那棵藤萝树,平静道:“我好好的能有什么事情。”
      倾葵探着头问道:“那小姐方才是在想什么想的如此入神?”
      白紵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长姐不知在外面过的开不开心。”

      自打白潇离开楚王府后,白紵就再也未见过她了,算算日子,已经过了六年了,只是每年年关之时,楚王府会收到一份莫名的礼物。

      那些只在书中见过的东西,像是极北才有的貂毛,南边才有的水果,又或者是一片孔雀尾,又或者是一盒海螺,都是些小玩意。

      最初府中的人收到了还以为是哪个人恶作剧,后来,白紵便想明白了,这样年复一年不厌其烦送些小玩意给楚王府,除了白潇再无其他人。

      倾葵道:“大小姐也真是狠心,竟然抛下您一人,若是大小姐在府中,想必您也不会这样孤独。”

      白紵释怀笑了笑,曾经得知白潇与人私奔离开了楚王府后,自己确实一度恨过她,怨过她,恨她抛下自己与楚王府的自私,怨她好好的大小姐不当非要四处漂泊,可白潇到底是自己在世上仅存的最亲的人。

      这些年,白紵却渐渐有些理解白潇了,尤其是现在,她对白潇竟然心生了羡慕。
      纵情江湖,潇洒自在,走遍青山秀水,哪怕漂泊无归,也比日日囿于这楚王府苦心撑持着楚王府的颜面来的轻松的多。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无依无靠,楚王府的存无也只在皇上一念之间,这些年她步步谨慎生怕行差踏错无意间惹来杀身之祸,她身上绷着的那根弦随着岁月愈来愈紧,仿若只要一滴水珠,便能将那根弦折断。

      想到这里,白紵动了动嘴角,近似自言自语:“白潇,什么时候换你回来顾守楚王府,让我也出去看看你所见的世界呢。”

      倾葵站在后面,偏着头问:“小姐,您刚刚说什么?”
      白紵答道:“我说这藤萝花开得真好看。”

      倾葵听了兴致勃勃道:“要我说啊,藤萝花虽好看,但每年都开,而且总有些清冷的感觉,不如那前院的樱花,粉粉的一堆堆的,那才叫娇贵又好看呢。”

      白紵喟叹道:“那倒是,种了十年才开花,确实更娇贵些。”
      “小姐,我去折几支来插在房间里,好添些春天的颜色。”
      “让它长在枝头,在阳光下尽情绽放岂不是更好。”
      “可是书中不是写有花堪折直须折吗?”

      倾葵说完,朝白紵粲然一笑,提着裙子跑去摘花了。
      可倾葵忘了,书中也有写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可白紵也知道,世间没有那样多两情相悦的事,可若两情不相悦,便只是一种折磨,就如那枝头强被折下的樱花,纵使装在再美的玉瓶中,于它而言也毫无意义。

      她走到桌前,铺开了纸,研好了墨,提笔沉思了许久,纸上除了笔尖滴下的一滴墨汁外,竟再也写不出其他的话。

      往后接连几日,叶云河每日都有书信寄来,可是白紵却打那天开始,一封信都未再回。

      倾葵不解地来问:“小姐,您前些日子不是还与姑爷有来有往,怎的这些天都不再回信?”
      白紵怔怔地,愁眉深锁,脸上无一丝欢喜,反而一日比一日更添了沉重之色。

      白紵道:“这信你替我看了便是,若是他以亲昵之称开头,便不必拿给我看了。”
      她原本以为只是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而已,又不是要上断头台,又有何难。

      可现实却比她想象的难得多,只要她的心还在跳动,她便万万无法忍受一个不爱的人唤她一声娘子。

      每每看到信中有这两字,白紵便觉胸口似乎压着千斤巨石,无法呼吸。
      眼看着,婚期一日日地近了,白紵却脸色越来越苍白,身子也越来越消瘦。

      某日,倾葵急急奔来,道:“小姐,姑爷来了,等在大门口,您见还是不见?”
      倾葵这些时日也算是看得有几分明白了,她明白自家小姐无法心里恐是无法接受这未来姑爷,所以便来询问白紵的意见。

      白紵面色一惊,眉间露出少有的惊惶,“今日我不想见他,去回了他吧,就说我今日不便见客,打发他走吧。”

      倾葵也只得照做,吩咐人去打发了。
      可没过多久,人是走了,信却又来了,信中道:娘子为何不见我之类云云。
      白紵看了那信仿若是看了什么妖魔鬼怪般,还未看完便将信丢进了火盆。

      倾葵在旁心忧难言,她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一看到姑爷的信这般魂不守舍心神不灵,跟撞邪了似的。

      看着寝食难安终日不言的白紵,倾葵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左思右想也没辙,便想到了京兆尹府的庄公子。

      倾葵趁白紵小憩之时偷偷跑了一趟京兆尹府,她想,若是庄公子肯来看望自己小姐,他一定会有办法让白紵平复情绪的。

      可是,不巧的很,倾葵去了京兆尹府,却被告知庄流影被皇上召进宫了,不得已,她又只得无功而返。

      回来的路上却听得一些闲言碎语,全是关于楚王府的事情。

      倾葵慢慢走在人群中,只听一人道:“知道吗?听人说楚王府的姑爷无才无貌,一副落拓相,跟个小媳妇似的,每天去那楚王府门前呆呆地站着,门都不让他进,这副样子也怪不得楚王府的二小姐不待见。”

      “早就听说了,前些日隔壁刘婶子见了我跟我说道这事我还不信呢,现在看来八九不离十,都说那闾泽府穷山恶水,哪里能养出个像样的人来,若不是这白小姐父母去得早,这晟京的贵族公子哥还不是抢着要,哪里会沦到这等穷山僻壤里出来的小子捡个便宜。”

      “唉唉,可怜呐可怜呐。”
      “啧啧,可不是,我都替那白小姐委屈。”
      倾葵默默跟在后面听那些人的谈话,却是越听越觉得委屈,竟不禁要哭了出来。

      若不是楚王府无依无靠,晟京里最好的公子们可不是任由得自家小姐挑,如今却到这般田地,着实心有不甘。

      倾葵一边往回走,一边低着头用袖子悄悄抹着眼泪,却不料撞上了一个人。

      对面的人大声喝道:“谁走路不长眼,专往本公子怀里撞?”
      倾葵连声道歉,一抬头,眼前竟然是卓赫炎。
      卓赫炎挑眉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女子,神情突然变得凝重严肃起来。

      倾葵望着映入眼帘的人立马脱口而出道:“对不起,卓公子,是我不小心冲撞了。”
      卓赫炎正欲呵责,突然又转了笑意,“这不是白小姐的贴身丫头么?”

      卓赫炎觉得自己或许才学不如庄流影,但这记人的本事绝对不输他,他记得那日在街上碰见白紵的时候,她身边便是这个丫头。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丫头,但只要是他见过一面的人,卓赫炎都能记得住。

      倾葵有些惊讶,“卓公子记得我?”
      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也能在这个平时目中无人的公子哥脑中留下印象。

      卓赫炎饶有意味道:“见过的人,我都记得,虽然我并非有意要将你记住,可我这脑子,我拿它没办法呀!”随后又笑道:“你这副委屈的模样,这是和你家小姐吵架了?”

      倾葵摇摇头,“自然不是,只是......”
      她正想一吐为快,却又立马意识到眼前人没安好心,于是又赶紧打住了。

      卓赫炎似乎被勾起了兴趣,探问道:“只是什么?二小姐和你们未来姑爷吵架了么?”
      倾葵避开卓赫炎的视线,冷冷道:“没什么,这是我们楚王府的事情,就不劳卓公子操心了。”

      卓赫炎却依然不罢休,昂首道:“正好,我正想去府上祝贺你们家小姐呢,正好一道,咱们走吧!”

      倾葵心中白了一眼卓赫炎,有些急了,可她又一时寻不得什么借口阻拦,只道:“卓公子,最近我们小姐不便见客。”

      卓赫炎却不理会倾葵,径直往楚王府的方向走,“怎么?二小姐和你们未来姑爷感情这般好么?怕人打扰了他们两人的恩爱生活吗?”

      “只是小姐近日身体不适罢了,不好见客,怕怠慢了。”
      “既然二小姐身体不适,那本公子更要去探望了。”

      倾葵悻悻地小跑着跟在后面,想辩驳却又不敢直言,只得沉默不语。
      卓赫炎大步流星,走的极快,倾葵只得迈着小步紧随其后,只想能在卓赫炎之前踏进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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