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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生辰之日 ...

  •   白紵只记得七年前的冬季也如去年一般那样漫长又寒冷。

      只是那之后的第二年,晟京里发生了几件大事,头一件大事便是皇上新纳了一个宠妃,与她无关;第二件是庄流影考上了状元名声响彻晟京,这与她也无关;第三件事是楚王府的大小姐白潇卷了府中钱财跟一个男人私奔了,此事与她似乎是有关,但却也无关。

      时隔这些年,现在终于有了一件事是与白紵有关了。
      倾葵忽然在旁道:“小姐,再过几日便是小姐生辰了,今年该好好操办一番才是。”

      白紵恍惚,心中盘算了一番,的确,若不是倾葵提醒,倒差点忘了,三月十八是她的生辰了,还有七日。
      她道:“还与往年一样,只不过是个生辰,无需费心操办。”

      自打白潇离开府中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庆祝过生辰了,反而,每到生辰之日,这府中倒是显得越发凄凉。

      倾葵笑道:“今年可不比往年,往年小姐是觉得无人在左右,庆祝寿辰府中无亲人相伴反倒显得府中冷清,可今年小姐有夫君了呀。”
      白紵神色顿了顿,喃喃道:“夫君——吗?”

      她一时间还是没能习惯这个亲密的称谓。
      忽然来了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府中,两人完全不了解,却是要共度一生之人,还要称对方一声夫君,这让白紵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别扭。

      这下子,她似乎有点明白书中写的那些女子为何可以抛弃一切只为与心爱之人共度余生的心情了。
      若是与一个完全无意的人朝朝暮暮相对,那确实是令人难熬。

      倾葵却兴致勃勃道:“对啊,以后小姐再也不是孤身一人,此后有人与小姐相互照拂,我也为小姐高兴。”

      晚上白紵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只是这次,她却非是欣喜,也非是感伤,而是心头莫名沉重。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坚定了决心,一旦踏出这步,就不会再困扰了,所有的后路她都已想好了,况且白日所见的人虽不是十分投缘,但好歹也无过失之处。

      只是真到了这一步,白紵忽的又有了几分退缩之心。
      这样熬到天亮之时,倾葵一大早便兴冲冲拿了封信给她。
      信中道:小姐今日安好,身体无恙否?

      下面落款只有一个“叶”字,白紵立马明白了,除了她未来的夫婿叶云河还能是谁。

      倾葵凑过来悄悄瞧了一眼,随后直言道:“这未来的姑爷这是演的哪出?我怎么看不明白,明明他可以来楚王府直接探望小姐,却非要故作文人的风骨,写的这样不伦不类的信。”

      她失笑道:“或许,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但为了不失礼数,写了信教人送来,也算一番苦心。”

      倾葵满脸嫌弃道:“什么苦心,我看他是脑子缺根筋。”
      白紵却毫不在意取了笔,回了一封信,教人又送了去。
      倾葵在旁边无奈摇摇头,表示不解。

      两炷香的时间后,叶云河又叫人递了信来,以及一只信鸽。
      信中依然是短短几字,寻常问候之语。
      白紵虽觉麻烦倒也觉得这人有些新鲜,便耐心回了信寄在信鸽脚上,送了出去。
      那只鸽子这样来来回回飞了五六回后,终于才暂时消停了。

      傍晚,倾葵都忍不住来抱怨道:“小姐,那姑爷是不是故意的,您瞧瞧,这鸽子来来回回地飞,把院子都弄脏了,一股味儿,我拿那熏香在院子里点了四五盏,熏了好几个时辰才好些。”

      可是话刚落音,那鸽子又扑哧着翅膀落在窗前,脚上绑着一封信。
      倾葵皱着眉将信取下,递给她。

      白紵看来,依然与早上那些话相差不多,最多不过是问吃饭身体心情之事,再无其他。
      她又回了一封,鸽子又飞走了。

      倾葵噘着嘴,坐在台阶上哭丧着脸道:“小姐,要不我去把姑爷请到咱们府中来吧,我看这鸽子来回飞,我都替它累。”

      白紵笑着摇摇头,“你去请,他未必肯来,人家既然没做好准备,你又何苦为难。”

      她这样说着,但却自己也是这样想着的,这样来回送信虽是麻烦了些,但也好过两人相对无言。
      明明两处宅子只相隔一条街,但两人却连续几日都是飞鸽传信。

      白紵面上虽是哭笑不得,但内心却也觉得如此刚好。
      只是府中的香薰与纸墨近日倒是耗费了不少。

      倾葵收拾着房间内的废纸,又替白紵整理连日堆叠的信道:“小姐,我看有些信上只有寥寥数字,真是可惜了这纸了,左右那鸽子都是要飞一趟,还不如多写些。”

      确实,这些信除了下面日期不同,内容倒是相差无几。
      白紵看着堆得老高的信露出些许疲态,撑着头道:“那叶公子想必是不自在,所以才想靠书信来拉近距离,倒是也难为他了。”

      倾葵叹了气道:“小姐,您还叫他叶公子,您和姑爷这样,何时才能......”
      话未说完,倾葵又垂头丧气继续将那些书信压得平整。

      白紵笑了笑,望着那越来越茂盛的藤萝树无言以对。
      是啊,照这样下去,两人又何时才能真正接纳对方。
      芳菲压枝,又哪里再能听得一人站在树下温温柔柔轻轻唤一声阿紵呢。
      如丝细雨轻轻落,那烟笼寒水般的人再也无处可寻。

      就是因为知晓了动了爱慕之心是让人何等幸福之事,便再也难与不爱之人携手。
      时间转眼便已是白紵生辰之日,她依然如往常般淡然,她有想过要不要邀请叶云河来府中一道吃饭。

      可是想了许久,白紵还是作罢了。
      只是快到午膳之时,却有一群人捧着东西来了楚王府。
      倾葵兴奋地跑来告诉她,白紵笑着去前院亲自接待。

      来的小厮白紵认得,领头的那个是晟京有名的花匠,他上前道:“白小姐,这是一位姓叶的公子叫我们送来的,请小姐收下。”
      他后面几个伙计捧着几盆时下最艳丽的花,五颜六色,甚是惹眼。

      倾葵问道:“叶公子?他自己怎么不来?只叫你们送这个来?”
      小厮笑道:“小人只是打开门做生意,收人钱财,忠人之托,其他的小人不知。”

      白紵看着那些花,心中了然,“倾葵,让人搬到后院去吧,劳掌柜的跑一趟了。”
      倾葵吩咐了几个丫鬟小厮将那花悉数搬走,那送花的人也转身告辞了。

      倾葵看着那些被搬走的花叉着腰道:“还算那个叶公子有点眼力见。”
      白紵转头盯着倾葵,问道:“是不是你?”
      这样明显的生辰贺礼,若不是有人说出去,叶云河又怎会晓得今日是她生辰。

      倾葵心虚道:“是我派人提前告诉他的,但是我只是说了今日是小姐生辰,并未让他送礼。”
      白紵微微垂眸,转身往屋里走,叮嘱道:“以后别再干这种事了。”

      倾葵这样的举动若是让旁人看来,似乎是在向别人索要贺礼一般,楚王府行事怎能如此失仪。

      只是白紵话刚说完,又有人来了,这回是花心斋的小二,他带来了各色果子糕点,那盒子叠的一层又一层。

      花心斋是晟京闻名的点心铺,点心做的精致漂亮,味道淡而不寡,据说宫中的人会时常买回去给各宫娘娘享用,所以价格自然也是点心铺里数一数二的。

      饶是这样,白紵也只得含笑收下,即使她平时并不爱糕点。
      这份心意收的令她感觉分外沉重,但是府中的其他人倒是十分高兴和新奇。
      平时除了皇上偶尔会赏赐一些东西外,很久无人给楚王府这样明目张胆地送礼了。
      生辰贺礼送了一波又一波,但唯独叶云河从始至终都未出现。

      白紵不得不又写了一封信去,对他此举表示感谢以及顺便询问他何时方便见面。
      只是一直到傍晚都没有回信,她唯恐是信没收到,便差人亲自跑了一趟。
      回来的人禀告她叶云河的住处无人在家,白紵也就随他去了。

      皎洁月色划开黑夜之时,宫中又来人了。
      路大人带着几个宫女太监站在楚王府的院子里,各人手上都端着锦盒不得空闲。

      老路拱手施礼道:“白小姐,老奴又来了,今儿个白小姐生辰,老奴先道一声恭喜了。”
      白紵颔首应下,“多谢路大人。”

      “这些是皇上送给小姐的生辰贺礼,还请收下,另外,皇上说已经着人看好了黄道吉日,下月十五正是婚嫁的好日子,楚王府里无长辈,皇上就给您定下了,还请小姐莫要埋怨皇上。”

      白紵心头一怔,随后笑道:“劳烦皇上为我担心了,我怎会埋怨皇上,谢恩还来不及。”
      老路眉眼含着一泓月光,甚是温柔可亲。

      他环顾了四周,问道:“听说白小姐未来的夫婿已来到晟京,也与小姐见过面,不知叶公子现在人在何处?”

      白紵坦诚回道:“见是见过,只是叶公子似乎还没做好准备,所以并未留在楚王府,请皇上与路大人莫要责怪。”

      老路摆摆手,忙躬身道:“无妨无妨,老奴也只不过是趁此机会想凑个热闹,想着或许能见到那叶公子,既然人不在,以后见的机会还多着,不打紧。”

      白紵眼波流转,明白老路只是想来打探一下这叶云河本人品貌如何好回去交差,便道:“这叶公子是个知书识礼之人,模样也不差,皇上慧眼识人,定是不差,还望路大人替我转达对皇上的感谢。”

      老路听了这番话,才又眉开眼笑道:“既然小姐这么说,那老奴也放心了,皇上就怕这赐婚的人不得你心思,让你不高兴,听你如此说,老奴便回去回了皇上。”
      白紵恭顺地点了点头。

      老路接着又道:“那老奴就先回宫了,老奴再恭贺白小姐喜得连理。”
      说完,老路便带着一群人缓缓离开了,夜幕在他们身后合拢,楚王府又恢复了寂静。

      老路走后,倾葵道:“小姐,您怎么也不和路大人说说这未来姑爷,这人来了晟京,一日日地躲着不见您,这算什么事儿?若是皇上知道了,说不定还能给他施压。”

      白紵冷冷道:“这人是皇上选的人,我怎能在皇上面前说这人的不好,岂不是折了皇上颜面。”
      事到如今,即使这人她不喜欢,她也没有拒绝地可能,也无退步的空间。

      虽是不投缘,但日后有人一起用膳说说话,平平淡淡倒也无妨。
      那一晚的楚王府,微黄的烛火中映着绰约的身影,整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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