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曲之拜新月》礼公子不是公子

6、第 6 章

　　一骑绝尘。
　　李汀白日夜不休，带着亲随快马加鞭奔赴敦煌。这几年朝中亲信眼线不少，在第一时间就接到了密报。
　　刘昭与丁逢春约定的日子就在遴选比考时，城中的名门望族都会出席，自然李易阳也是跑不了的，在这个时候动手最合适不过。
　　丁逢春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心，随着时间一天天的临近，更是忐忑。长安迟迟没有回音，是自己的心腹出了什么意外，没有将信送去长安吗？他看出来了，李易阳是个没心没肺的，硬是在敦煌呆了好些日子。每天只知道留恋乐坊，闭口不提去看佛窟的事。
　　一年一次的舞乐官人遴选比考如期而至。在敦煌城最繁华的地段早早就搭建好了台子，布置的十分精美。舞乐官人可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城里城外，各族百姓将台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都想一睹今年各家乐人的风采。
　　李易阳盛装出席，在各世家的簇拥下坐在了最前面的位置，他今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雅乐。
　　“准备好了吗？”长思推开门，轻声询问。
　　“好了。”雅乐给自己画完最后一笔眉，端详了片刻，“可以走了。”
　　长思给雅乐整理一下衣衫，眼神就像看自己儿子一样，不知怎么的，就是想哭。
　　“好了就走吧！”长思拉着梓舒的手，将他送到马车上，自己也上去，一路往比赛场地走。
　　“殿下，前面就是敦煌城了。”亲信向李汀白禀告，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
　　“你们几个随我乔装进城，剩下的人按计划部署。”李汀白看了眼城图，“城中潜伏的是刘昭的死忠，行事多加小心。”
　　“是，殿下。”
　　台上的乐人连看家本事都使出来了，就是没打动李易阳。台下的李易阳先前还能保持着坐姿，越往后完全不在乎形象，直接瘫在了椅子上，引得身边人频频侧目，都暗自道这位殿下果真如传闻的一样。敲锣打鼓耍杂技，喊好的声音此起彼伏，人们并不知道危险正慢慢靠近。
　　“雅乐！快看，是雅乐！”突然台下的人指着正准备登台的人大喊。这一喊，把正打瞌睡的李易阳吓了一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仔细一看，在台边等候的，正是雅乐，顿时就精神了起来。
　　锣鼓点响起，这次雅乐并没有用小毯子，而是踩在台子中间的鼓上，柔中带刚的甩着长长的水袖，敲与舞同时在鼓上有限的空间内完美进行。舞蹈同乐曲一样，气势磅礴、汹涌浩荡，仿佛千军万马尽在眼前。
　　李汀白也夹在人群中，他快速的找到了李易阳的位置，只见自己的哥哥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乐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李汀白可没这闲工夫观赏动人心魄的舞蹈，鹰眸私下探寻，果然看到了几名蠢蠢欲动的将士。
　　“都给我拿下！”当鼓点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冲出来的士兵将比赛场团团围住，沉浸在舞乐中的贵人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刀剑就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雅乐连人带鼓被一只大脚踹翻在地。
　　“雅乐！”长思看见倒下的梓舒，用力推开拦着自己的士兵，冲到台上将他扶起来。
　　“有没有伤着？”长思顾不得许多，她的眼里只有梓舒。
　　“我没事。”雅乐抬头看着将自己踹倒的男人，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台下。
　　“各位真是好雅兴，赏阅歌舞这种好事也不通知本将军一声，是不是没将本将军放在眼里啊！”
　　“刘昭！”台下有位贵人认出了他，“骠骑将军非必要不得进城，你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进来的？”刘昭觉得这话可笑，“这天下哪里是本将军去不得的？只要本将军乐意，整个敦煌城都是我的！”
　　“果然，狼子野心还是暴露了。”李汀白暗想。
　　“你来敦煌做什么？”台下的人问。
　　“做什么？不明显吗？”刘昭摊开手，耸耸肩，“绑了你们好与皇帝谈条件啊！”
　　“原本只有你们这几个老东西在手上，却没想老天也帮忙，把皇帝的儿子也送来给我，没辜负本将军苦等了这么久！”刘昭跳下台子，走到李易阳面前，“很荣幸见到你啊，大殿下！”
　　“我……我……我警告你啊，快放了本殿，不然，不然…..”李易阳吓得话都说不清楚。
　　“警告我？”刘昭哈哈大笑，“殿下还是想想自己的后路吧！”
　　“本将军今天还就不怕告诉你们，整个敦煌城都在本将军的手里握着，你们配合呢，咱们就写封信给皇帝，这敦煌城自此就只有本将军一个王。要是不配合呢，本将军也不是个啰嗦的人，手段多的很。不过奉劝各位，听话点，免受皮肉之苦。”刘昭又走回台上，斜着眼睛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雅乐，“一个男人，娘儿们似的！”
　　“殿下，我们的人已经就位。”人群中亲随悄声的向李汀白禀报，“河西节度使收到殿下的信物，已经派出援兵，就驻扎在城外，随时等候殿下差遣。”
　　“援兵怕也支撑不了许久，要尽快救人。”李汀白死死地盯着刘昭。
　　“你说说你，好好的一个大男人，为什么非得学这个？”刘昭扯了把椅子，旁若无人的坐到梓舒面前聊起天。
　　“将军有将军的鸿鹄之志，小人也有自己的燕雀心思，只是为了活着罢了。”雅乐答。
　　“活着的路有很多条，你看看他们这些人，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你就不渴望？”刘昭指着台下的人说道。
　　“雅乐知道自己的轻重，不敢妄想。”
　　“本将军给你一个妄想。”刘昭招招手，侍卫走了过来。大手一伸，将侍卫的刀抽出来塞进雅乐手里，“台下的这些人，随便杀一个，你就能替代他的生活。”
　　“刘昭，你是疯了吗！”台上的世家贵人大骂，“不过区区骠骑将军，我等可都是陛下亲封的王公贵族，你敢！”
　　“聒噪！”刘昭掏了掏耳朵，“吵什么，嫌自己活得太长了是吧！”
　　“去，随便杀一个。本将军答应的，说到做到。”刘昭推了推雅乐，一旁的长思立刻被侍卫牵制起来。
　　“刘将军，你不能！”丁逢春眼见事情怎么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不是说好的绑人吗，怎么又要杀人了！
　　“本将不能什么？”刘昭伸着脖子故意问，“别以为本将军不知道你干的好事！”招招手，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被带了上来。丁逢春一看就傻了，那正是他送信的心腹。
　　“这封信本将军看过了。写的可真是情真意切，让人感动。”刘昭将信撕碎，“可惜啊！丁大人，本将军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
　　刘昭看向雅乐，“还愣着做什么？”
　　雅乐白净的手执剑，拖着长长的水袖，一步一步走下台，来到这些达官贵人们面前。这些人，可都是自己的贵客呢。
　　“雅乐，我是马老爷，你记得吗？我经常看你跳舞的……”
　　“雅乐，是我，是我啊，我是赵家的二夫人，你的宝石头面还是我送的……”
　　“雅乐，我知道上次在舞乐坊打了你不对，我向你赔罪好不好……”
　　雅乐的脑海中充斥着这些人的话。是啊，自己身为的乐人，本就没什么身份地位可言，这些达官贵人心情好的时候给颗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被打骂的对象。
　　“雅乐……”雅乐站在李易阳面前，他吓得浑身哆嗦，都忘记了要用自称，“我可是皇子……”
　　冰凉的剑放在李易阳的脖颈旁，冷汗顺着额头流下，经过狂烈跳动的血脉，消失在衣襟里。
　　“你不能杀我……”李易阳口里直发干，旁边的丁逢春佯装上前救驾，却被侍卫拿刀拦下。
　　“皇子吗？”雅乐莞尔一笑，“敦煌城许久没有大事发生了，要是顷刻间死了个皇子，这下不知该有多热闹。”说着，拿剑的手用了些力道。李易阳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殿下。”人群中的亲随提醒李汀白，“动手吧！”
　　“再等等。”李汀白皱起眉，他怎么都不觉得这乐人敢杀人。再者，刘昭还不会让李易阳这个筹码死。
　　“等等！”果然，刘昭开口，“小美人，本将军让你在这些大官中随便杀一个，可没让你动皇子啊！”
　　“哦？”雅乐回头，“将军出尔反尔？刚刚明明是将军说的，让我随便在这些人中杀一个，怎么皇子就不在‘这些人’中吗？”
　　“本将军说不能就是不能！”刘昭是个粗人，哪会玩这些文字游戏。几步走到雅乐身边，伸手要夺下剑。
　　“将军既然说话不算话，那恕雅乐不能从命了！”说完，将剑扔在地上。
　　“孟秋之月…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用始行戮。”雅乐唱着，“秋高气爽，杀戮的好天气啊！”
　　“雅乐！”长思像是知道雅乐要做什么，用力挣脱侍卫的牵制，却徒劳无果。
　　“疯疯癫癫！”刘昭狠狠一巴掌打在雅乐脸上，呸了一声，“杀一个下作的乐人，本将军还嫌脏了手！”
　　雅乐倒在地上，嘴角被打破了，鲜血直流，脸上的指印猩红。
　　“信义行于君子，而刑戮施于小人……”雅乐跌跌撞撞的爬起身，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疯子，也没有人在乎他的死活。借着自己习舞的巧劲，又借用水袖的隐藏，雅乐反手拾起扔在地上的那把剑。当刘昭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把剑已经稳稳的刺进了自己的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