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曲之拜新月》礼公子不是公子

5、第 5 章

　　李易阳的马车慢慢悠悠的驶进了敦煌城。这一路的游山玩水，硬生生将旅途走出了三个月之久。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但是瓜州刺史丁逢春早早地就在城门口候着了。
　　“卑职瓜州刺史丁逢春见过大殿下。”丁逢春整理了一下官服，冲着马车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下官已在府邸为大殿下备好了接风的酒菜，请大殿下移步。天色也晚了，待明日下官再陪殿下查验佛窟。”
　　“你这人倒是有趣。”李易阳并没有拒绝，撩开车帘，趴在车窗上笑眯眯的看着丁逢春。自己并没有事先通知，这位瓜州刺史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下官谢殿下抬爱。请！”丁逢春后退几步，让马车从自己面前驶过。
　　瓜州刺史的府邸倒也没有多富贵，处处透着简约。里外三进院，宴请太子的地方就设在后院。
　　“丁大人供奉的这座佛龛倒是别致的很！”李易阳背着手仔细端详着，“雕工精致，手艺非凡。”
　　“殿下慧眼！”丁逢春也赶紧上前，“供奉在家中，保平安而已。殿下请落座吧！”
　　酒宴就这么回事儿，李易阳吃的兴致缺缺，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碗里的菜。陪同的官员看着大殿下这样，自己也食之无味。敦煌本就偏僻干旱，有新鲜的瓜果蔬菜已属不易，哪能像长安似的，想吃什么有什么。
　　“瞧下官这脑子！”丁逢春是个会看脸色的，菜肴上他是实在没办法了，好在还有别的补救措施。
　　“殿下有所不知，敦煌地处边陲，紧邻西域，贸易往来十分频繁，各部族的人都活跃在这里，故而本地有一大特色。”丁逢春给李易阳蓄满了酒，“异域风情的歌舞可是一绝！”
　　“歌舞能有什么新鲜的，翻来覆去不就那么些个花样。”李易阳没什么兴趣，宫里整日都是咿咿呀呀的，西域的舞乐艺人也不少，他什么没瞧过？
　　“殿下不妨一观。”丁逢春拍了拍手，一众舞乐艺人鱼贯进入了厅堂。
　　丝竹琵琶声响起，李易阳杵着下巴看着舞姬扭动的腰身，无聊之余还打了个哈欠。
　　“丁大人，您这出殿下并不满意啊！”一旁的官员轻轻推了推丁逢春的手肘，“一般的杂耍乐舞怎能入得了殿下的眼？”
　　“别急啊！好戏在后头。”丁逢春并不惊慌，好整以暇的喝了口杯中酒，摇头晃脑的跟着乐声打着拍子，舞姬跳到起劲处还喊了声好。
　　弹奏琵琶的手越来越快，乐曲声陡然直升，听的人都心潮澎湃起来。屋里的烛火晃动了一下，舞姬中缓缓出现了一个人影，身形婀娜，手里拿着一块小毯子。李易阳眯了眯眼。
　　将小毯子轻轻放在地上，那人站了上去，随着乐曲声急促起舞，像雪花在空中飘摇，像河畔的柳絮迎风飞舞，飞奔的骏马都比他缓慢，舞姬越转越快，随着琵琶最后一个音落下，弦歌一声双袖举，结束了表演。
　　“好！”丁逢春拍着手大声道，“舞得好！”
　　舞姬面色未改，气息均匀，缓缓下拜。
　　“殿下以为如何？”丁逢春抬头，只见李易阳双眼放大，嘴巴一开一合的，似乎想说什么。
　　“殿下这是看痴醉了呢！”丁逢春哈哈大笑。
　　“好！”李易阳这才反应过来，慌乱站起身鼓掌叫好，衣袖还碰倒了酒杯，他并不在意，就一个劲的鼓掌。
　　“还不谢谢大殿下？”丁逢春冲着舞姬道。
　　“原以为会污了殿下的眼，所幸殿下喜欢，在此谢过殿下。”“舞姬”俯身道谢。
　　“你是……男子？”李易阳听见“舞姬”的声音，虽说这大宁朝也没有明文规定说男子不能入教坊，但看惯了多是女子表演的皇家，真是觉得诧异。
　　“回殿下，是。”
　　“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雅乐。”
　　“雅乐……”李易阳重复了一遍，“抬起头来。”
　　雅乐听话的抬起头，白净的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看不清长相。
　　“身为男儿身，却有这般的身姿！比女儿家的还要娇美！李易阳重新坐回椅子，“起身吧。”
　　“殿下可看到了，刚刚雅乐起舞旋转时，可是从来都没踏出这毯子一步啊！”丁逢春在旁道，“下官说的一绝，可配得上？”
　　“配得上！”李易阳更是觉得不得了，“丁大人倒是给了本殿一个惊喜。”
　　“那就请殿下赐赏吧！”丁逢春赶紧顺杆爬。
　　“赏！好好的赏！丁大人也有赏！”李易阳被哄的很是高兴，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而这个想法，就此改变的雅乐的命运。
　　舞也跳了，赏也领了，雅乐随着表演的官人们离开了刺史府。
　　“怎么样？”长思在舞乐坊门口来回走，直到看到回来的马车，她等的人从车上下来，递给她一个小包袱。
　　“殿下的赏赐。”说完就要往里走。
　　“梓舒，再没其他的了？”长思很是意外，自己好不容易向刺史大人求来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姑姑还想要什么？”梓舒挑起眉，用审视的眼神看着长思。
　　“没，没什么。我的意思是，殿下怎么就赏了这么点。”长思被看的有些心虚，随便搪塞了个理由。
　　“对了，姑姑要记得，我的名字，雅乐。”梓舒叮嘱，“莫要喊错。”
　　“姑姑就是私下叫叫，你放心。”长思赶紧保证，“快回去歇着吧，这舞挺费力气的。”
　　梓舒点点头，回了房。长思丹凤眼一转，心想不行，得寻机会去找丁逢春问问，殿下是个什么态度。
　　热闹了半宿，刺史府终于清净下来，送李易阳到驿站后，丁逢春捶着自己的肩走进了书房。
　　“丁大人今日还真是风光！”还未点燃烛火，黑暗的书房里只照进清冷的月光。
　　“刘昭将军还是一如既往的来无影。”丁逢春没有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平静的用火折子点燃烛火，看清了来人的脸。
　　“我们筹谋了这么久，李易阳是个机会。”刘昭手里把玩着一个琉璃瓶，“这就是李易阳赏你的？”
　　“刘将军有什么计划？”丁逢春夺走刘昭手里的东西，放回书架上。
　　“找个机会，绑了李易阳。”刘昭大咧咧的坐在丁逢春对面，“皇帝要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平平安安的回长安，就拿敦煌来换！”
　　“将军就这么有把握？”丁逢春冷言道。
　　“整个河西走廊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即便打起仗，等大宁的军队来，恐怕李易阳早就变成白骨了。”刘昭很是得意。
　　“刘将军为什么一定要反？”丁逢春问，“骠骑将军在这里的势力已经大过天……”
　　“有什么比自立为王来的更痛快呢？”刘昭靠在椅背上，“虽说敦煌是个偏远小城，但却是扼守西域进入河西、中原的要塞，更是丝路上唯一不变的咽喉之地。这样的地方，我却替大宁守了三十年！再怎么权势滔天，也不过是条看门狗罢了！”
　　丁逢春看着眼前的男人，很像经书里写的魔鬼，贪婪可怕。
　　“丁大人，你没有选择。”刘昭将丁逢春拿捏得死死的，“你只能全力配合，不然就你的那些事，随便一件，都是诛九族的大罪！跟着我，你还有活的希望。”
　　丁逢春因为恐惧和愤怒气的浑身颤抖。
　　“好好想想吧，丁大人。”刘昭踢开椅子，“你供养的佛祖，可救不了你！”
　　长安城又有喜事了。二殿下李汀白在永州彻底治住了水患，并且还下令开挖河道，引水分流，不仅解决了堵塞的问题，还让很多粮田都得到了灌溉。一夜之间，李汀白的名字，传遍了大街小巷，世人都争相称赞。
　　大宁皇帝更是欣慰，与御史台的老大人们商议许久，也动了要立太子的心思。王皇后知道此事后却高兴不起来，李时越也只当她是心疼长子，可立贤不立长啊，谁让自己的大儿子不争气呢！
　　李易阳沉浸在雅乐的舞乐里好几天，他甚至都忘记了查验王皇后供养的佛窟这回事，满脑子都是曼妙的舞姿，在眼前不停地转啊转啊转啊。越想心越痒，又传唤了丁逢春，让他陪自己去舞乐坊。
　　丁逢春正发愁和刘昭之间见不得人的勾当，原本只是逼迫敦煌的世家大族就范，没成想还多了一个李易阳！既要完成刘昭的计划，还得将自己摘干净。万一失败，自己还能因以身犯险救了大殿下从而保住性命。丁逢春表面上是瓜州刺史，位高权重，其实这河西区域早就牢牢的攥在刘昭的手里。这些年刘昭肆意挥霍大兴土木，暗地里还封自己是“敦煌王”，苛捐杂税的名目繁多，百姓们早就忍受不了。
　　绑架的事要好好筹谋，得两全其美。丁逢春接到李易阳的传召后，连忙差人去舞乐坊，让长思准备好。眼珠一转，又赶紧写了封密函，差心腹之人连夜快马加鞭，将信送了出去。
　　“哎呦，我就说，以梓舒的能耐，会有人不惦记？”长思接到丁逢春的消息，赶紧让歌舞乐师准备着，自己检查了妆容后忙去找梓舒。
　　李易阳如约而至，点名就要看雅乐的歌舞。身为乐人，没得选择，心里就算再不情愿，面上也还要笑，笑得灿烂。
　　一样的舞姿，一样的旋转，这下是彻底转进了李易阳的心里。他很肯定，无论怎样，都要将雅乐带回长安，送到父皇的面前，只要哄得父皇开心，东宫之位到底花落谁家还不一定！想到此处，李易阳拍手叫好的声音比谁都大，脸上写满了志在必得。
　　夜幕降临，李易阳陶醉在舞乐坊的歌舞里不能自已，他今晚喝了不少，西域的葡萄酒后劲大，此刻正晕晕乎乎的倒在榻上，嘴里还念叨着“雅乐”的名字。丁逢春喝光了碗中的酒，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