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曲之拜新月》礼公子不是公子

3、第 3 章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这话一点也不假。当今圣上的父亲，先帝太康皇帝李时越的少年时代正是佛教风靡全国的时期。当时，“天下之人，从风而靡，竞相景慕。民间佛经，多于六经数十百倍。”李家所在的这个大贵族家庭当然也不会例外。年幼的李时越患了眼疾，他的父亲李茂亲自到佛国寺祈福，以求佛祖保佑。后来李时越的眼疾痊愈，李茂不仅斥巨资重修庙宇，给佛像塑金身，甚至还花费无数，派能工巧匠远赴敦煌，在石壁上一下下的开凿石窟，绘制精美的佛像，永久供奉。这件事给年幼的李时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三十五年前，还是定王的太康皇帝李时越在少林寺寺僧的协助下破城，擒拿叛贼头目，终于结束了藩镇割据的局面，在万民簇拥下于长安即位，定国号“太平”，这个皇位一坐就是三十二年。
　　李时越和皇后王氏生有两个儿子，可以说是寄托了李家全部的希望。二子李汀白自出生时就备受瞩目，果然没有让李时越失望，李汀白自小就天资聪颖，才华横溢，在大臣中颇有威望。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他的大哥，李易阳。同是一母所出，但兄弟俩的差距实在是太过悬殊，李易阳总是一副软弱无能，连书都背不好的模样。时间久了，李时越也失去了对长子的期待，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二儿子李汀白的身上。
　　“殿下今日在朝堂上的表现真是可圈可点。”下朝后，御史台的老大臣们都围着李汀白，言语中藏不住的欣赏，“永州水患，根本在疏不在堵。殿下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见地，实属难得啊！”
　　“不敢不敢。”李汀白神采奕奕，眼中带笑，“这些都是先生们平日里教得好！”
　　“二殿下切莫自谦。”御史台冯大人捻着胡须，“先生们传道受业解惑，可学生也得务实上进勤奋用功才行，否则先生们再怎么倾囊相授都无用啊！”说着，眼角还瞟了瞟正要离开的大殿下李易阳。
　　“冯大人，这话说的不妥。”一旁的刘大人开口，“学生除了要勤奋上进，这天资也是很重要的。没有天分，再怎么努力，终于还是落人一等。”
　　“二位大人……”李汀白想要出声制止，他看到自己的哥哥羞红了脸。
　　“二位大人此言差矣。”李汀白道，“人各有各的长处，我虽书念得好，但在其他方面总是差些。就比如说在马球场上，就比不了兄长。父皇刚刚也夸赞兄长骑术精湛。”
　　“二殿下这说的就不对了，我大宁开国以来，信奉文武兼备治天下。这光马术好能顶什么用，难不成在战场上要与敌人拼谁射进的马球多吗？”冯大人此言一出，引得周遭一片哄笑。
　　原本李易阳对李汀白的话有些感激，但又听御史台的老大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贬低自己，实在是过分。握紧了双拳真想冲上去好好教训这几个老东西，但最后还是垂着头，讪讪的从他们身后离开。李汀白看着李易阳离开的背影，不发一言，自己的兄长，真的这般无能吗？
　　太康皇帝李时越是有名的音律大家，曾传召过很多民间教坊的歌舞艺人进宫献艺。但太康皇帝对他们的技艺和演奏水平并不满意，因此在宫中设了一处“梨园”，闲暇之余开始亲自培养乐器演奏的艺人。
　　“你父皇对音律的痴迷程度可真是与日俱增，这宫里每日都是吹拉弹唱，扰的人心烦。”李易阳下了朝后，直接来到了王皇后的寝宫探望。
　　“今日的乐器声怎么这般响亮？细细听来，还不似中原的曲子。”李易阳将窗户关好，又给自己的母亲按头部经络。
　　“不知从哪寻了些西域艺人，说什么要编排佛曲九部乐，要献给佛国寺。”王皇后半阖眼，“前些时日莫高窟也传来书信，石窟已经建好。”
　　“儿子不才，在这朝堂上没什么作为，但是敦煌，儿子愿意替母后跑一趟。”李易阳笑道。
　　“那群御史台的大人又给你难堪了？”王皇后心里明白的很，“那群只会捧高踩低的，理他们作甚？”
　　“父皇今日夸儿臣了，说儿臣的马球打得好！”李易阳邀功似的，手上的力道都重了几分，一个激动不小心扯散了王皇后的鬓发。
　　“你说说你！”王皇后被按疼了，伸手打了一下李易阳，起身走到铜镜前，仔细端详，“打马球被夸就能高兴成这样！你怎么不学学汀白，在读书练武上也勤下些功夫？”
　　“那些老大人说了，读书练武也是要天分的，儿子努力过了，母后您看儿子的手，是不是都是老茧？”李易阳将自己手心里的茧给王皇后看。
　　“别以为本宫看不出来，你这是马球杆磨出来的。”王皇后白了一眼李易阳，后者摸着后脑勺嘿嘿嘿的傻笑。
　　“行了，你先回去吧。”王皇后挥手赶人，“唤颦儿进来给本宫绾发。”
　　“儿臣先行告退。”李易阳讨到了甜头，正准备离开。
　　“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吃食衣服多准备些，敦煌地处边陲，路上辛苦。”王皇后端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倒影说道。
　　得知大哥要替母后去敦煌查看佛窟，李汀白没什么反应，他着人也准备了些吃食，来到了李易阳的府邸。李易阳的府邸灯火通明，前院里堆满了箱子物品，管家正指挥着大家忙里忙外。
　　“这箱是吃食，你们可别放乱了！”
　　“那箱是冬日的衣物，别弄混了！”
　　“你手里拿的可是殿下最喜爱的琉璃瓶，专门盛酒的，当心点，别碰着！”
　　“兄长此去敦煌，路途遥远难行，我没什么准备的，就给兄长带了些存放的住的笼饼，让小厮放在灶上热热就行，很是方便。”李汀白看着这乱糟糟的样，也就没进正堂，只是站在院里和李易阳说话。李汀白的小厮赶忙将食盒双手奉上。
　　“那就多谢弟弟。”李易阳的小厮眼明手快的接过食盒，李易阳打开盒盖，闻了闻，“闻着味儿都觉得香！”
　　“兄长这一去，准备何时回来？”李汀白问。
　　“我志向本就不在朝堂。听说敦煌民风淳朴，大漠漫天，又极具塞外风情，可是在长安城看不到的！好不容易向母后讨了这差事，沿途怎么都要多逛逛，故而归期还未定。”李易阳笑眯眯的，“弟弟在城中可要多承担些了。”
　　“兄长言重了。”李汀白没看出李易阳有什么不对劲，“敦煌偏远，又紧邻西域各国，兄长要多带些人。”
　　“放心吧！都安排好了！”李易阳拍了拍李汀白的肩，“你呀，就是不爱笑，等着兄长给你带好玩意回来！”
　　“嗯。那汀白告辞，兄长一路保重！”
　　“弟弟慢走，兄长就不多送了，我这儿还有一大堆东西要收拾呢！”李易阳将李汀白送到门外，转身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紧着往后院的方向大声说，“忠伯，把马球也带上，我要去试试在大漠里能不能打几场！”
　　李汀白站在府门外，回头看着急匆匆去找马球的大哥，面色深沉，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李易阳离开长安半月有余，李汀白也奉旨前去永州督办治理水患一事。临行前去皇后寝宫给母亲请安，王皇后不疼不痒的同自己说了几句话，叮嘱了些生活所需，母子俩也就没什么话题了。
　　“听陛下身边的小德子说，早朝上陛下因为二殿下治理永州水患方法奇妙，又夸赞二殿下了，还说等二殿下回朝，要加以封赏呢！”颦儿帮王皇后梳着发，手指灵巧的就绾了个堕马髻，从梳妆台上的锦盒里取出八凤点翠钗，稳稳地戴在皇后的发髻上，凤口衔着的珍珠刚好落在眉间。翠凤下缀有三排红蓝宝石为中心的珠宝钿，其间缀以翠蓝花叶。
　　王皇后瞧着铜镜中的自己，皮肤细腻，年过四十还依旧宛如少女，保养的十分得宜。
　　“汀白当得起。”王皇后在颦儿的搀扶下起身，展开双臂让宫女伺候更衣。“我这两个儿子，一个贪玩没个正型，一个又老气横秋不懂风情。”
　　“娘娘说笑了。”颦儿接过宫女手上的披帛，“娘娘的两位皇子，都是人中龙凤，大殿下率真孝顺，二殿下沉稳老练，这是娘娘的福气呀！”
　　“儿大不由娘。本宫是管不了他们了。”王皇后嘴上说着管不了，可这脸上的笑容就没散过，走到凤椅前坐下，接过颦儿手里的参汤，轻轻地吹了吹。“御史台有什么动静？”
　　“奴婢听说，永州水患一除，百姓们很是感激。还走到街上载歌载舞，感谢二殿下呢！御史台的老大人们也说二殿下有治国兴邦之才，要是再有军功傍身，必定是储君的不二人选……”颦儿偷偷看了眼王皇后，到后面说的话声音越来越小。
　　“不喝了，拿下去。” 王皇后喝参汤的动作顿了顿，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将参汤交给颦儿。
　　储君的人选，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