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雾》里乌

2、第二章

　　“哎哎哎，听说了吗？！我们班要来个大学霸！”杜杨阳从班级后门小跑进来，顺带拍了拍门，一脸像是要爆料第一手小道消息的样子。

　　“哎！吓我一跳！”
　　“谁？谁要来？”
　　“不是说填错志愿不来了么？”

　　一时间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看似惊天地泣鬼神的不知名不确定的消息上来。

　　虽然才高一开学第二天，大家彼此还不太熟。但一个市里就那么几个初中，中考完升高中，总归能遇上几个熟识的老同学。加上每个班都有一个活跃气氛的社交大佬，他们班的大佬就是杜杨阳。成天嬉皮笑脸，这边插一句那边答一声，人缘蹭蹭蹭地往上涨，自然不怕没人回应他从办公室门口窃取来的小道消息。
　　杜杨阳一看大家都很捧场便更来劲儿了：“听说就是那个中考考了全市第三，不去海高不去一中，来了我们学校的那个！现在老王正在办公室和他谈话呢。”

　　南中和市里其中几个学校一样，都是初高中一体。它的初中部绝对算得上市里数一数二的，但高中部就没那么拔尖，最多只能算中游。比起市里最好的海高和一中，南中简直是渣渣。
　　教育部对南中高中部的重点率要求为0，每届也难得能有寥寥一个或两个上个重点。所以说市三学霸会来南中，那可真算得上天大的消息。

　　“到底是男的女的啊？”
　　“听说是男的。”
　　“我天帅不帅，帅不帅！”

　　班里东一句西一句，巴不得杜杨阳赶紧给他们个准话。
　　可惜杜杨阳猫在办公室门口打探军情的时候，新来的学霸是背对着他的，他只能看到一个笔直的背影，根本看不清脸。

　　大家原本还想继续八卦一下，但不巧的是上课铃响了。

　　作为拥有着绝佳地理位置的一班，隔墙是男女厕所，再隔墙就是教师办公室。每次上课都不用出五秒钟，任课老师就能从后门准时出现。所以大家都是捏着那五秒的时间差，一打铃就冲回座位。
　　果不其然，铃响后的第四秒老王就左手拿着书右手拿着话筒从窗外经过。不过今天，后面还跟着一个个子高挑的男生，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

　　老王习惯性放下书，开始拨弄他的话筒。大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个新班主任身上，而是齐刷刷地盯着老王身边那位。
　　这位疑似市三学霸的男生，虽然只套了件最简单的白T，却把挺拔的腰身衬得更加有力。书包松松垮垮地挂在单肩，修长的手懒散地搭在肩带。
　　只看到这儿，大家就已经脑补出一个正直青春、阳光四溢的高中生。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当迎上那张冷得跟冰窖一样的脸时，大家的内心都倒吸了一口气。
　　站在讲台边的男生，整张脸上写着的全是“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位完全称得上男神级别，但却让人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深怕一不小心对视上后被他冷冰冰的眼神直接冻死。

　　老王夹戴好话筒，“喂”了一声试了试音量。
　　“这样啊，同学们，先介绍一下新同学。叶涵。成绩在你们这届中考里面排名全市第三。昨天因为叶涵同学有事耽搁了，所以今天才来，大家欢迎一下。”老王左手扶着拍了拍叶涵的肩。
　　平时老王就整天笑呵呵的，明明嗓门就已经够大了，还非得跟其他老师一样配个小话筒上课。偶尔英语课上到激动的地方再提高一下音量，待在他旁边的同学整个人能虎躯一震。
　　老王虽然三十好几但能和学生打成一片，在这一届新班主任中凭借强硬的自身实力脱颖而出，成为最先和学生混熟的班主任。

　　台下每个人都边鼓掌边好奇着这位学霸同学。
　　“这样吧，叶涵，先做个自我介绍。”老王转向叶涵说完又转向大家。

　　......

　　“叶涵。”

　　......

　　老王说完，三四秒的鸦雀无声后这位学霸才接了一句。
　　哦不，是两个字。
　　没错，只有这两个字。
　　接下来又是长达双倍时间的死水般寂静。

　　老王明显也是一愣，反应过来这位学霸已经介绍完自己了以后才说：“行，那叶涵，你就坐贺溢后面吧。贺溢在......”
　　“贺溢呢？！”老王看着教室后排唯一空着的两个座位，其中一个本该坐着人。

　　......

　　“报告。”

　　大家闻声往后转去，只见从后门口探进来一个身影。
　　少年双手插兜，身上也懒懒散散地套着件白T，轻微叠起的衣摆褶出恰到好处的褶子。他的头微微昂着，嘴里毫不掩饰地嚼着些什么，神态自若地微笑着看着老王。
　　但当他看到老王边上站着的那个人但时候，嘴里嚼口香糖的动作戛然而止，脸上的神情也突然变得难以理解。
　　没记错的话，这人他好像前不久才见过。

　　每个学校都有那么一两个风流人物，贺溢必须首当其冲。
　　别单看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虽然那一张脸能勾的青春期少女桃心泛滥，但抛开脸，该打的架照打，该旷的课照旷。在初中生还在以职高技校为靠山称老大的时候，贺溢早就凭借一己之力让校内校外、普高职高的人见了他都恨不得绕道走。
　　各种“英伟事迹”广为流传，自然而然拔得“南中老大”的头筹。

　　“怎么才第二天上课就迟到，嘴里嚼的什么给我去吐掉。”老王立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啧”了一声。
　　贺溢的视线从叶涵脸上移开，看对方无半分善意看着自己的样子，应该也是已经认出了自己。
　　可那又怎样。
　　大不了打一架啊。

　　贺溢将右手从口袋里抽出来，食指和中指并拢举过头顶，假装一脸严肃地说了句：“是。”同时把手往斜上方一晃当作敬了个礼。
　　底下不乏几个胆子大的没忍住闷声笑了出来。
　　做完他便放下手往座位上走去，在坐下去之前又弯腰将手往前伸了伸，从前面杜杨阳的桌角边抽走了一张餐巾纸。把嘴里的口香糖包了起来后，又侧身抬手做了个投篮的姿势把餐巾纸准确无误地投进了靠在角落的垃圾桶里。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视无旁人。

　　而此时讲台边的叶涵无可厚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紧紧咬着牙，尽可能控制住自己。

　　老王轻咳了一声：“行了，那叶涵，你就坐过去吧。就坐贺溢同学后面那桌。”
　　听完，贺溢猛的抬头和叶涵的目光短暂交会了一瞬，便又低下头开始玩起了手机。
　　叶涵深吸了一口气，提了提书包肩带便往后走，拉开椅子的动作透着一股子不满。
　　椅子用力划在地砖上发出磨耳的声响，最后又重重砸在了地上。
　　班里所有人将目光投了过来，包括老王。

　　什么情况？

　　老王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Good morning，class！”
　　“Good morning，teacher！”
　　.......

　　令人期待已久的下课铃终于响起。
　　老王似乎讲的意犹未尽：“下课了是吧？那行，课代表跟我过来拿一下今天的作业。顺便把这表传下去，填一下个人信息。身高体重那一栏可别瞎填，还要照着这上面的给你们订校服呢。还有中午午休每个班要拍校卡上的证件照，吃完饭都早点回来听到没。”
　　“听到了......”大家稀稀散散地答了一声。
　　老王发完信息表就带着课代表回了办公室。

　　他前脚刚走出门，教室里就止不住议论了起来。

　　“拍照怎么不早说啊，我头都没洗。”
　　“是啊我今天穿的衣服还是出门时候随便套的呢。”

　　对于拍照，女生的反应永远比男生大得多。
　　高中住校的人居多，所以很多女生都打算中午回寝室好好捯饬一下自己。走读生中午没办法回家，但也已经约好了上自己熟识朋友的寝室临时打扮打扮。
　　男生大部分没什么感觉，甚至有些直男没办法理解女生因为拍个证件照还特地洗个头换个衣服的想法。

　　杜杨阳拿到表后抽出了自己那一张，转身把表放在贺溢桌子上。贺溢立马倒头睡了下去，胳膊压在纸上，头埋进臂弯准备补觉。
　　后面的叶涵右手拿着笔搭在桌面，见前面这位丝毫没有把表往后传的迹象，不忍又皱了皱眉，顺带踹了一脚贺溢的椅子。
　　贺溢不明就里，想着我刚倒下就有不长眼的来烦我，于是压着火气抬头转过身问道：“怎么？”
　　两个人的目光又紧紧对视着，并且两个人的眼神里都写着不耐烦。
　　“把我的表传给我，谢谢。”叶涵说完抿着嘴，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个困意十足眯着眼的前桌。
　　贺溢愣了两秒，以前作为不良少年，永远雷打不动地被安插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他现在才想起来自己后面坐着个人。
　　“哦”了一声后，便转过身把叠在一起的两张表格分开，又把其中一张表往后递了过去。
　　等后面这位接过以后，贺溢想着干脆填完再睡，于是顺手就把表格给填了。
　　贺溢刚填完放下笔，后面这位就拿笔戳了戳他。他再次转过身，这次面对他的不是一张扑克脸，而是一张字迹清秀的信息表挡在他面前。
　　愣了一下之后，贺溢接过了表。左右各拿着一张表对比看了一下，左边这张字迹可以用书法家的狂草来形容，还是那种狂到发飘的草和草到发飘的狂。右边那张字迹工整，每笔笔锋都勾勒得恰到好处，绝对是各科老师找学生代抄笔记的第一首选。
　　贺溢此时内心想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接着他把表又合在一起后，随手塞到杜杨阳那儿。

　　杜杨阳早就按耐不住好奇心，一马当先闪到叶涵桌边，轻轻敲了敲叶涵的桌面：“哎，学霸，你怎么想的？怎么来这儿了？是不是真的填错志愿了？不应该啊，我们当时交志愿的时候班主任可都是看过的，难不成你们班主任没看？”接连好几个问题抛给叶涵，杜杨阳丝毫没觉得什么，还一脸期待的等着叶涵给他个八卦之源的答案。
　　同时期待着的还有周围偷偷竖着耳朵想沾一点八卦的同学。
　　叶涵常年冷冰冰的脸此时更加寒气逼人。
　　在大家都等着满足一下好奇心时，他不紧不慢的来了句：“关你屁事。”
　　说完叶涵往桌子上一趴，将头埋进了胳膊里。

　　......

　　这简直是杜杨阳八卦生涯中的滑铁卢。
　　杜杨阳故作淡定，咳了一声转头悻悻地问贺溢：“溢哥，你是不是跟他认识？”
　　之前两个人见面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全班四十几双眼睛都看得出来这两人的气氛不太对。
　　杜杨阳在叶涵这儿吃了闭门羹，想着换个话题在贺溢这儿探探口风。

　　“关你屁事。”

　　贺溢学着叶涵也这么送给杜杨阳一句。
　　说完同样趴下下去，开始补觉。

　　热衷于吃瓜的杜杨阳完全没想到这两位爷这么不给他面子，站在原地呆了两秒之后感慨了一句：“好冷酷！我喜欢！”

　　叶涵其实并没有睡觉的打算，他只不过觉得烦。
　　毕竟今天早上出门前，他还和他那位日理万机的父亲吵了一架。与此同时，到了学校还遇上一个杀千刀的，他现在甚至觉得自己是在作孽。

　　对于叶涵为什么来南中，大家众说纷纭。
　　起初都以为是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你分析一句我传一句。最后最受欢迎的版本大概是：学霸叶涵为了神秘女友放弃重点高中毅然决然陪女友来南中。
　　但不幸的是，开学一星期后，大家都没能猜到那个神秘女友到底是谁。
　　因为全身上下写着“生人勿近”的叶涵，开学之后的一星期里除了任课的女老师，食堂打饭的阿姨，就再也没有和其他异性同屏出现过甚至说过话。

　　从叶涵来的第一天起，他就也成为了南中话题的中心。
　　不止自己的年级，上到楼上的高二高三，下到楼下的初中部都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高一一班除了痞帅的风流人物一号贺溢，现在又多了一个风流人物二号叶涵。两个人一前一后，成为高一一班最靓丽的风景线。
　　每天课间从各处涌来的打卡观光团不计其数，有些胆子小点的在窗口偷偷瞟一眼便捂着脸跑了，胆子大些的能整个课间挤在走廊上不停往里瞄。
　　而里面这两位面对这些倒是不谋而合地做到一致：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