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沏贡菊》cryl默默

8、第四章下

　　城东连贯水路的码头，于霖正在等待迎接他的于府下人，庄传。他庄传是于霖贴身照料的仆人之一，刚从于府里迅速赶过来为于霖做回程的护送，顺道告诉于霖有关于府最近的消息。
　　“苏柔她来了？”于霖一阵惊喜，笑容展露，“她还说要来接我么。”
　　“是，不过苏姑娘也带了一个男人，和她一同住到府上了。”
　　于霖的眉头微皱，他身材英挺高大，面目也清秀，唯独此时眼神中的光泽深幽难测。“男人？我记得苏柔没有关系亲密的哥哥。”于霖道，“那男人岁数多大了，叫什么？”
　　“比苏姑娘大，比公子您要小上一些，名字叫苏轻。”
　　“我从没有听苏柔提起过他。”于霖搜尽记忆的片段未果。
　　“公子，我看苏姑娘和他的关系算不上亲密，可似乎互有好感，您不在的这几日她整日一直都与苏轻在一起照顾他的病情，也不知道苏姑娘让苏轻一直留在于府怀的是什么心思。”
　　“苏轻。”于霖沉思道，“柔儿总不会喜欢上他了吧，庄传你说呢，你看着如何？”
　　“这不一定，看起来苏姑娘似乎是最近才认识这个苏公子的。”庄传答。

　　“苏柔只会是我一人的。”于霖的眼神飘茫，“即使离开王府这么久了，至少她还是个郡主啊，我让她顺道的话给我带上品贡菊，既然她带来了，应该是回家了一趟呵。”
　　庄传应和道：“苏姑娘不肯回王府，可郡主的身份是定了的，谁也改不了。”
　　于霖浅笑：“而且这个男人只是一个体虚的白面书生，应该不成问题。”
　　“不对公子，苏轻的样貌生的极好，而且好像还会武，我们得严加对付。”
　　于霖闻言，眸光透出一丝凌厉，默许，“这样么，那你需要再小心些，另外，你做得这些事情绝不能让苏柔知道分毫。”
　　庄传心下已明白公子的意图，点头道，明白。
　　“要派人可以，记得千万别伤及柔儿的性命。”于霖换上一套整新的外衣，心想，待他回府就亲自去看看那个苏轻吧，若是——还看得到的话。于霖的嘴边，扬起了一抹莫测的弧度。

　　苏络菊与苏轻由于府出发，两刻钟后便已抵达。
　　他们到了约定的地点，一座小山的山麓，山麓前延伸一条黄泥大道，那儿便被说是于霖的马车将途经的地点。
　　马车还未到，却听见两道唰唰疾跑的声响，四条人影闪现在两人眼前，浑身包裹黑衣：“郡主，王爷让我们带你回去。”苏络菊见状大愕，直向后退了三步。不可能！王府远在山西，他们不可能追到江南来。而且，远远追来，他们竟还能那么精准地找到她现在所处的位置？
　　更何况，王爷也根本不可能知道她离开舅母家！
　　苏络菊正大惊失色着，回眼看，苏轻正用狐疑的表情看着她。苏络菊顿时失语，无措，不知该怎样向他解释好，“我……。”
　　“苏姑娘，起初你一直打听我的家事，原来你才是最不坦白的那个。”
　　“不是的，因为……”
　　黑衣人沉声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语：“郡主要是不服从，我们几个只能将郡主强行带回去了。”
　　苏络菊马上躲，那几个黑衣人持剑，剑刃挥来，却斜斜地滑过了她的衣裳，而几人走过她，竟是上前一齐向苏轻做出攻势来。
　　苏络菊才猛然领悟到，他们不会伤她的，她现在更该做的是保护苏轻。
　　“那么，你真的叫苏络菊？”苏轻眼中带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接招的间隙还不忘继续刺激她。
　　敌手全被夺去的苏络菊焦急万分，也同时松了口气地想，还好她自上次便为苏轻特地配了把剑，现在派上了用场。终于找到一个空档，苏络菊立刻持剑来，身子护在了苏轻身旁。
　　苏轻完全不感激她，还对她皱眉，“你别过来。”
　　“可你只能用右手。”苏络菊担心。
　　因为这几人不比那日的强盗，几人的身手都似乎经过了十几年的磨练。
　　出乎苏络菊的意料，其中一人一剑划破了她的手肘，他们竟也伤她，难道王爷会命令手下伤自己的女儿，苏络菊怔怔地茫然。
　　苏轻见她被伤，立刻护来，替苏络菊挡下了几招。他忽而勾起嘴角笑：“你们的身手毒辣，招式也不似王府侍卫的身手，莫非王府也开始纳用江湖贤士了？”
　　几人闻言大惊失色，立即将朝苏轻群起而攻的势头加狠。
　　苏轻眼中有犀利之色，将这几样来袭全数避过，腾起的身形如轻鸢飞翔，他还顺手揽走了苏络菊，拥在身畔。周全之策便是带她尽快逃离，苏轻不知道现在他仍轻灵矫健的身手会不会在往后突然颓败，因为他也许会突然病发倒下。
　　“苏姑娘，你要抓牢我。”苏轻的左腕仍用不上力道，他只能用左臂拥着她，另一只手抵挡着追来的攻击，挥剑如长泓流利。

　　而那几个黑衣人仍对他们穷追不舍，一路追来还互相策划拿出弓箭，箭在弦上，需避的招数更多。
　　苏轻觉得这夺命般的攻势十分诡谲。
　　苏轻做了一个疾速避开的侧身，怀中苏络菊一个抓不稳，身体滑下了他的臂膀。苏轻将右手伸出及时抓住了她抱回，他未加防护，身侧立刻感到了袭来寒锋的冷冽。
　　本来他胸口的疼痛他已在忍耐。
　　此刻一阵更剧烈的刺痛贯穿了他的胸膛，正是在这个间隙某人的一柄剑刺入他的心口。苏轻寒冰般的眼神一凛，手中利刃一推，瞬间已经过对方的咽喉，剑尖光裸而出，拔回剑，死者便直线般往下落去，而苏轻看也未看他一眼，他眼神漠然，带着苏络菊迅速离去。
　　“……他一定计划好了想让我死。”
　　苏轻落地时，无力地倚靠着于府的外墙说着这句话，被放下的苏络菊浑身沾染他满身的血迹，她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害怕得眼泪泉涌一般溢出，抱住苏轻，手上敲着于府的大门。
　　“傅管家！开门，傅管家！开门！！”苏络菊心急如焚地呼喊着。

　　耳中苏络菊的声音越来越远，他终于将她安全送到了于府，苏轻直挺的身体终于渐渐弯了下来。他右手扶着柱沿，左手放在胸前沾满溢流不止的血腥，殷殷暗红与伤未愈苍白纤细的手指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苏络菊看得无比痛心，紧紧地把他搂在怀中。
　　苏轻眉间皱叠的痕迹不散，很轻淡地说：“你别抱得那么紧，我呼吸不过来。”
　　苏络菊刚将手移开一点点，苏轻身子松软软地倒下，苏络菊也被这势头带得差点跌地。眼中，苏轻已经昏倒在了她怀中。

　　苏轻昏迷了一天一夜，苏络菊彻夜地守候。他清醒时不让别人碰他，可这时候也只能全靠他人帮他换下血污的衣物，将他来来去去抱入床中，细致小心地疗伤。
　　“苏姑娘，你不要太过担心，这伤被苏公子避过了要害，他及时以真气护体所以也未伤及心脉，不碍事的。”大夫见苏络菊哭得楚楚可怜的模样，安慰道。
　　“苏轻，都是我害了你，都是因为我。”苏络菊泣不成声。
　　苏轻转醒，虚弱无力而缓慢地睁开了凤眸。他觉得很有趣地望着苏络菊哭泣的样子，好久才动动她，告诉她他醒了。
　　苏轻勾起嘴角，发现这个动作因他体弱而做得有那么点艰难。“苏姑娘你哭得这么厉害，可我好像还没死吧……”
　　“苏轻，你醒了！”床旁的苏络菊看见苏轻醒了便破涕为笑，脸上又重回了灿烂的笑颜。
　　只见苏轻皱眉，道：“你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是不是因为我终于流血了顺利晕过去了？”
　　苏络菊愣了会儿，暗自咬牙。
　　她面上的表情仍然是乖顺的小羊羔，安抚：“苏轻，你好好躺着，我去叫大夫来。”
　　“苏姑娘还是早日回王府吧，外边险恶。”苏轻的话声留住了她离去的脚步。
　　“不，我不回去。”
　　苏轻再没有力气多说话，微蹙起隽眉。
　　而后，苏轻又听见苏络菊慢慢回步的声音。她在苏轻的身旁俯下身，用更低柔的语音道：“苏柔。其实……我的名字是苏柔。”她握住了苏轻的右手。
　　苏柔继续，“苏还是那个苏，柔是柔软的柔，我是山西呈王府的……郡主。”
　　“可是对我来说这个身份真的可有可无，我本不该做这个郡主的。”苏柔微微笑道：“我不怕它险恶，怎样生活，只要自己觉得喜欢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