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小刀精

45、第 45 章

　　林峥的高考分数下来之后他就回家了。外公设立了宴席，邀请了许多亲朋好友来庆祝他取得了好成绩。
　　孙琦见到他之后绝口不提之前电话里讨论的事情，她又恢复了那个温柔的母亲，仿佛前不久因为自己儿子的“不正常”险些发疯的人不是她。
　　林峥少见地在这种场合配合孙琦和外公，他主动又礼貌地和每一个打着招呼，面对别人的夸奖，他也只是谦虚地笑笑。
　　外公看上去很开心，以及为林峥感到骄傲。
　　在没人和他打招呼的时候，林峥就端着酒杯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一个穿着小礼服的女生朝他走过来，轻声叫了声：“林峥...”
　　林峥回过神来，看到眼前的女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他环顾四周才发现已经有很多人都在看他们了。
　　他甚至不知道站在眼前的女生叫什么，刚想拒绝时，听到女生说：“我叫季琴琴，是...季明夏的堂妹，我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
　　林峥从来没听说过季明夏还有个堂妹...
　　“抱歉......”林峥轻声拒绝道，他的声音不大，但还是看到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周围有的人轻轻摇了摇头。
　　“林峥，给个面子。”季琴琴脸上的表情很坦然，也没有因为林峥的拒绝难为情，除了一开始的不自然以外，这个女孩很是大方，“周围可是有好多人都在看我们呢。”
　　他是这次聚会的焦点，被一个女生拦住之后更是吸引了不少的视线。他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孙琦也在看他们。
　　林峥最后还是把手伸向了季琴琴，然后就听到周围的欢呼声。
　　他礼貌地牵着季琴琴走向庭院，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你怎么这么冷淡呢？”季琴琴小声问他，“整场聚会，你好像都挺心不在焉的。”
　　林峥随着音乐机械地动作着，听着季琴琴的话，他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那你为什么邀请我跳舞？”
　　“很明显嘛，你是聚会的主人公，而且长得又帅，我要是能和你跳舞，我的小姐妹们肯定很羡慕我。”季琴琴冲他笑笑。
　　“那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以和你的小姐妹炫耀炫耀。”林峥说。
　　季琴琴面上一喜，没想到林峥会有兴趣和她说这个，连忙问道：“什么秘密啊？”
　　林峥往她耳边凑了下，压低了声音了一句话。”
　　季琴琴吓得停下了动作，然后踩到了林峥，她连忙松开林峥低下头看了看，再抬起头时脸有些红，慌里慌张地说：“对不起啊，我踩到你了。”
　　“没关系。”林峥返回客厅，忽视了周围许多人的视线，有几个女生特别同情地看着被留在原地的季琴琴。
　　孙琦在客厅和人聊天，看到林峥从庭院回来，还奇怪地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就结束了。
　　林峥问她：“妈，外公在哪里？”
　　孙琦指了指楼上，外公外婆年纪大了，这时候早早就上楼休息去了。
　　一直等到林峥上楼，孙琦才后知后觉，想要阻拦林峥的时候，楼上传来了撞击声。
　　她心里一惊，连忙跑上楼，一场庆祝聚会以外公心脏病突发，林峥脸上挂了彩的结局结束了。
　　林峥坐在医院走廊，有些懊恼地低着头，他过于自以为是了，总觉得外公会理解他，但实际上，不是他不说，外公就不知道。
　　外公早就知道了，可即便如此，在林峥终于下定决心告诉外公的时候，老人家还是动了怒，将床边的书朝林峥砸了过来。
　　林峥躲都没躲，书直接照着林峥的脸上砸过来，外婆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还没有反应过来，看到那本书砸向林峥，眼睛就红了。
　　外公让他闭嘴别说了，林峥却发誓说自己这辈子就只喜欢谢烁一个人。
　　书籍的边缘在林峥脸上留下个口子，鲜血顺着脸颊流向下颚，外公生气地看着林峥，看到他脸上坚毅的表情时，留下一句：我不同意，便因为心脏病复发晕倒了。
　　孙琦不安地站在急救室门口，时不时地看一眼林峥，她脸上并没有很生气的表情，而是带着一丝决然。她下定决心让林峥远离谢烁，远离自己不准他触碰的一切，那她就一定能做到。
　　急救室的门打开，医生走出来，听到外公没什么大碍的时候，林峥整个人无力一般坐在椅子上，他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和孙琦说：“我去看看外公。”
　　林峥看上去有些狼狈，他脸上留有一条淡淡的血痕，熨烫得体的衬衫也变得皱巴巴的，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振动，都被他忽略了。
　　谢烁的状态不太对，但是庞明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孙小谭和谢烁、庞明都熟悉了不少，也察觉出来谢烁情绪不太好，趁谢烁不在的时候，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咕了起来。
　　“该不会是失恋了吧？”庞明小声问他。
　　孙小谭摇摇头说：“是吗？可我觉得他不像是一个会失恋的人啊！？”
　　“为什么？”庞明真情发问。
　　“因为...”孙小谭及时地止住话题，难道要他说，因为他觉得林峥不像是会和谢烁分手的人吗？
　　孙小谭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谢烁的这个秘密的，是从谢烁总是等在高三楼下，还是从运动会结束谢烁去给林峥报仇，又或者是谢烁在面对林峥时，眼神里总是迸发出不一样的光芒开始的。
　　他很熟悉这种感觉，几乎是第一眼就怀疑了起来，以至于到了现在，没有当事人的点头，他也自作主张地把两个人带入了这种关系中。
　　“因为什么？”庞明催促道。
　　“我们又不知道谢烁谈没谈恋爱。”孙小谭急匆匆地说完就转过去了头，不再理庞明了。
　　庞明自觉无趣，见谢烁回来了，重新安静下来。
　　高二的学生马上就要放暑假了，眼看着还剩下几天就要进行期末考试了，一直对谢烁有信心的班主任见他这两天状态实在不好，就把他喊出去聊了聊。
　　聊了十分钟左右，班主任没问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谢烁只说自己会尽快调整状态，班主任没办法就把人放了回来。
　　谢烁虽然这么和班主任保证着，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状态哪里不对，除了林峥不在，他觉得他的生活和林峥在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但是模拟考试成绩下降，上课注意力不集中总是跑神...种种迹象表明他确实不在状态，可是他无计可施。
　　中午放学，孙小谭和庞明叫着谢烁一起去吃午饭，一中的餐厅很大，但是学生人数众多，平时需要排很长时间的队，但是高三学生毕业了，剩下高一高二的简直不要太爽。
　　三个人排着队买了饭，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谢烁，上午的时候班主任喊你出去干嘛啦？”庞明问他。
　　谢烁低头吃饭，听到他问，就说：“没干嘛，就是让我努力复习，上次模考退步了。”
　　“啊，没事没事，就一次模考。”庞明安慰他，“反正也不是期末考试，更不是高考。”
　　孙小谭也说：“对，你不要灰心，一次的失误说明不了什么。”
　　两个小伙伴都觉得谢烁会因为这个事情难过，一人坐在一边安慰着他。谢烁一直到现在才看出来这两个小伙伴在做什么，他看看庞明又看看孙小谭，说：“我真没事，不用担心我。一次模考而已。”
　　最后他转向庞明，说：“我怎么觉得你把孙小谭都给带坏了啊，净跟着你瞎闹。”
　　庞明听了之后很是不乐意，他看着站起来的谢烁，说：“我怎么把他给带坏了，我们是在关心你”
　　“谢谢关心。”谢烁说，“我吃好了，先走了。”
　　“啊，这么快？”孙小谭看了看自己一口没吃的午饭。
　　“我去，这小子吃饭什么时候变这么快了。”
　　庞明和孙小谭吃完饭回到班里，却没见谢烁在座位上坐着，两个人还以为他有事情去忙，结果下午上课的时候也没见他回来。
　　孙小谭去问班主任，庞明去联系谢烁。
　　孙小谭从办公室出来，告诉庞明，谢烁和班主任请假回家了，庞明这才没再给谢烁打电话。
　　谢烁吃了两口午饭就出来了，结果接到王晴的电话。王晴在电话那边焦急地让他赶紧到医院来，说是王岚快不行了。
　　坐出租车往医院赶的时候，谢烁还在想“快不行了”真的是一个很大的范围，他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四个字，心里却隐隐地在祈祷，事情不要发展到最坏的结局。
　　谢烁赶到医院的时候，王晴伤心地哭着，病床上躺着的是已经没有人样的王岚，病床旁边还站着一个外国人和两个一看就是混血的小孩。
　　王晴看到他过来，连忙站起来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了床边，对谢烁说：“小烁，你快点儿和你爸爸说说话，让他醒过来，你爸爸听到你的声音就能醒过来了，你快说说话啊！”
　　谢烁被王晴拉拽着，竟然没有办法从她手中挣脱开自己的胳膊。后来，还是那位外国人过来，揽着王晴的肩膀，她才松开谢烁的胳膊。
　　谢烁呆滞地站在病床前，他甚至不敢看病床上躺着的人，他想迈开步子离开这里，但却觉得脚下千斤重，他根本动弹不得。
　　在这短短的半分钟内，谢烁出了一身的汗，他的视线固定在病床上一点，不敢去看王岚，仿佛对方是会吃人的怪物一般。
　　“小烁...谢烁...”王晴在叫他的名字，催促他赶快说话。
　　可是谢烁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怎么会知道要和对方说些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么逼他？为什么要让他经历这些事情呢？
　　他把视线移向病床上躺着的人，王岚的一双眼睛浑浊不清，即使被病痛折磨得没了人形，此时的他脸上却带了一丝笑意。
　　谢烁嘴唇微动，不确定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说出声音，说完之后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紧接着，他便听到了王晴悲恸的哭声。
　　他被人推开，撞到了凳子上，一个不稳，他直接坐在了地上，他抬头看着王晴悲伤地趴在床上，一遍一遍地喊着“哥哥...哥哥...”
　　谢烁想要逃离，他突然变得有些心虚，他不知道事情会发生的这么快，他只不过是在想要说些什么好，仪器就发出了令人恐惧的声音。
　　王晴似乎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那样子仿佛是在说：看，都是你干的好事儿，要不是你不说话，我哥哥也不会离世。
　　他几乎是踉跄着出了病房，走廊上依旧飘着王晴的哭声，其他病房的房门紧闭，似乎并不觉得这样的事情有什么稀奇的。
　　谢烁走了几步，突然呆滞在了原地，他看着林峥推着一个老人朝他走过来。
　　林峥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谢烁，他看着谢烁欲言又止，谢烁却快速地瞥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老人，鬼使神差的，他转身就往楼梯口跑去。
　　那一声“谢烁”到底是没喊出来，林峥收回视线推着外公去坐电梯。电梯里四面皆是镜子，林峥站在老人身后不知道在想什么，外公透过电梯看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家里的车就等在楼下，林峥转头看到孙琦也从医院出来了，他语气有些急切地和外公说：“外公，我有点事情，想等会再回家。”
　　老人这段时间频繁进出医院，精神不大好，但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还是能将人一眼看穿。
　　外公还没有说话，林峥就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他想到刚才谢烁悲伤和躲闪的样子，心里就跟着难受，他无奈又带着请求叫外公，说：“我一会就回家。”
　　“是那个孩子吗？”外公问他，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林峥知道，说的就是刚才见过一面的谢烁。
　　“是。”林峥说。
　　外公看着他，说：“小峥，我以为我不和你谈这件事，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意思。”
　　林峥难得的有些挫败，他看着外公说：“外公，我觉得至少你会支持我。”
　　“这不是支持不支持的问题。”老人最后还是放走了林峥，“你要去就去吧，但你要知道我的态度，晚上必须回家。”
　　谢烁没有离开医院，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好，王岚离世了，他心里像是压着一块重重的石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等他重新到达五层--王岚病房的位置时，王晴一家人正在走廊上站在，那个外国人搂着王晴，两个小孩儿依偎在王晴身边。
　　谢烁站在走廊这边，看着他们一家人没有往前走，一会儿的功夫，病房里出来了几个医生，冲王晴摇了摇头。
　　王晴呆滞地站着，身子快要站不住了，谢烁看着眼前的一切，最终还是走了上去。
　　王晴看到他，好不容易缓和的情绪又险些崩溃，那个外国人递给他一张纸巾，谢烁不明所以，后来外国人示意他擦擦脸，谢烁这才知道，他在流眼泪。
　　他站在过于严肃的医院走廊中，闻着不好闻的消毒水味道，突然想起来在别墅的生活，那些片段走马观花一样在他脑中迅速闪过，最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在想，那些恼人的事情也都跟着结束了吧。
　　白雁不用再因为要报复王岚来找他，王晴也不用再因为不想让王岚留有遗憾来找他，而王岚去世了，也不会再用那种慈爱的目光看着他给他压力了。
　　这些曾经在生活中有形无形给过自己伤害的人或许从此以后都将在自己生活中消失了，而那个曾经被当作对付白雁的U盘也可以不用拿出来了。
　　他可以选择不再计较白雁曾经对他的伤害，比起之前压在心头的恨意，他更想要的是解脱。
　　林峥找到谢烁的时候，谢烁就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他自带一种结界，把自己圈在自己认为安全的区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谢烁的头，温柔地叫他的名字，然后便蹲在他跟前，微微抬头看着谢烁。
　　谢烁的眼睛渐渐聚焦，看到林峥的时候，他开口叫了声哥，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是想控制住即将涌出来的眼泪。
　　林峥过来的时候听说了王岚的事情，见到谢烁的时候什么都没问，伸手抱了抱他。
　　“哥，他去世了。”谢烁说。
　　林峥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我知道。小烁，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