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小刀精

42、第 42 章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林峥一下子猜到了他在窘迫什么，但是他毕竟不是正经的医生，不想拿谢烁的伤口冒险，于是顶着谢烁哀怨的视线的压力，带着谢烁去了外科室。
　　还好只是轻微的摔伤，并没有林峥所担心的肌肉挫伤，拿了药出来的时候，谢烁低着头整个人窘迫得快要哭了。
　　林峥背着他，从医院门口出去打车。
　　谢烁听到林峥轻轻的笑声，整个人像是煮熟了的龙虾一样，浑身发红。他不甘心地小声嘟囔道：“哥，你还笑我！”
　　“人家是医生，你在别扭什么呢？”林峥问他，听语气还带着笑意，他并不是取笑谢烁，只是被他这副害羞的样子可爱到了。
　　但很显然当事人并不会意识到这一点儿，他心里简直害羞到爆炸，即使是看病，也无法消除这种羞耻心。
　　但是令他更加崩溃的是，回到家吃过饭之后，林峥拿着药膏说要给他擦药。
　　“哥，我自己来吧。”谢烁别别扭扭地说道。
　　林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只是用视线表达着他的不满意。
　　在谢烁犹豫来犹豫去不肯让林峥碰他的时候，林峥的脸色越来越沉，他在心里默默地数了几个数，又问了一遍：“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
　　谢烁这才意识到林峥好像生气了，他脸红地几乎要滴血，最后还是给磨蹭着把裤子脱了下来。
　　臀上的伤口已经成了一片青紫，比着看医生之前更加厉害了，林峥没管谢烁的小心思，拿着药膏，细心地给他擦着药。
　　药膏擦到伤口上，得一下一下地揉，林峥的动作很轻，谢烁把脑袋埋在枕头上，不好意思抬头看林峥。
　　察觉到放在后面的那只手的力度越来越大，谢烁没忍住哼哼了两下，他侧过头去看身后，想不明白怎么这么疼。
　　林峥给他说：“伤口得揉一下，不揉的话明天会更加肿更加疼。”
　　谢烁看不太清身后的样子，只能看到林峥干净修长的手指动来动去，他脸上的潮红逐渐散去，心里的害羞逐渐被传到神经的疼痛所取代。
　　再忍了一会儿之后，谢烁便耐不住了，他小声地说：“哥，我疼，别揉了。”
　　“这才一半儿。”林峥说，“再忍一下。”
　　谢烁侧着脑袋去看林峥，看到林峥脸上的心疼，他忽然觉得身后也不是那么疼了，他就默默地想，自己还真是矫情，有什么好害羞的呢？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亲近的人就是林峥了。
　　他十分擅长反思自己，察觉到今天一天他拒绝过林峥太多次了，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他举起挨着林峥的左手，林峥立马问道：“手怎么了？疼了？”
　　“不疼。”谢烁摇摇头，他把手放到林峥身边，挨着他的衣服，轻轻摩擦衣服的布料。
　　林峥伸手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之后替他把挂在腿边的裤子褪去了，给他盖上一张小薄毯：“先休息一会儿。”
　　意识到他要离开，谢烁有些焦急地抬头问：“哥，你去哪里？”
　　林峥拿来了纸笔，坐在床边，谢烁脑袋枕在他腿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只剩下了林峥拿笔写字的声音，十分钟不到，林峥便放下了笔，把那张保证书递给谢烁让他看。
　　谢烁完全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他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张，一字一字的看过去，明明字数并不多，他却看得很认真，看了一遍又一遍，等放下那张纸之后，他面红耳赤，抬眼和林峥对视，又连忙低头，拿过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纸上字数不多，少年苍劲有力的笔记愣是让人红了脸：
　　多亲我，多依赖我，多向我撒娇，多和我做亲密的事，陪伴我，爱我。
　　林峥把那张签着两个人名字的纸张放到笔记本里，然后拉过谢烁抱住他，才开始说之前的事情。
　　无论是偶然发现他半夜起床去写作业，还是刚才谢烁扭捏着不让他看，林峥的语气不是很严肃，但还是说得谢烁不敢吭声。
　　“用功不是这么用的，你能坚持三四天，不能坚持一个月。”林峥捏着谢烁的耳垂，用的力气有些大，“我之前一直不让你熬夜，你是不是特别恨我啊？”
　　谢烁没想到林峥会用这么狠的词，他差一点从床上蹦起来：“哥，我没有这么想过。我怎么会因为这个事情...”
　　他趴在林峥身边，刚才一动，牵扯到了身后的伤口，立马龇牙咧嘴起来，不知是疼得还是惊得，愣是哭了出来。
　　“别动！”林峥让他继续趴在床上，“你哭什么？”
　　“没有哭...”谢烁自知理亏，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把眼泪给蹭掉了。
　　“什么事情我都可以依你，但是这件事不行，你要是有什么意见，现在可以提出来，要是下次再这样，我肯定不会就只是说你几句。”
　　谢烁弱弱的说：“我没意见。”
　　林峥揉了揉谢烁的头，叹了口气说：“按部就班地学就行了，作业写不完就不写了，我不要求你必须考全校前几名，不断进步就好。”
　　谢烁点点头：“哥，我知道了。”
　　他的认错态度极其诚恳，林峥说一句话他就要点一下头，不能再赞同林峥的话了。
　　“但是我也有错...”谢烁听到林峥说，一下子抬起头看着他。
　　林峥轻轻皱着眉说：“我不该寄希望于让你自己发现我知道了，我应该在一开始就阻止你的，而不是放任你不管。”
　　谢烁嘴巴一扁，又要哭了。他拿过林峥的手放到自己眼睛上，说：“哥，你别说了，都是我的错。”
　　“除了这些，你还瞒着我做了些什么事情呢？”林峥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他和谢烁之间很少说这么严肃的话题，谢烁对他一向没有脾气，基本上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说是亲密无间的相处，但是总有些事情是林峥无法触及到的。
　　谢烁不是一个脱离了他就无法独立生活的人，谢烁甚至比着好多人生命力都更顽强。他有自己的坚持，他确实有很强的倾诉欲，但他所倾诉的都是他想说的。林峥总觉得两个人之间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解决。
　　谢烁听到林峥这么问就慌了，没用林峥再怎么逼问，谢烁就打算这么把自己交代出去了。
　　他这两天过得实在是不好，前一段时间准备月考，压力有点大。再加上林峥不理他了，谢烁还抽空去看了看王岚，再加上今天受伤。谢烁觉得自己点儿太背了，好像什么不好的事情都发生在他身上了。他甚至还有些自暴自弃地在想，他的出生，或许就是带着诅咒的。
　　但这种自怨自怜的情绪没有存在太久，他想到了林峥，他想，他现在剩下的就只有林峥了。如果要说他遇到的最幸福的一件事，那就是林峥喜欢他。
　　所以林峥问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他的时候，谢烁的第一念头便是反思自己。他不喜欢林峥用这种带着点伤心的语气和他说话，他受不了这样，他应该对林峥好，就像林峥对他这么好一样，而不是让林峥伤心。
　　谢烁说：“哥，我没想瞒着你什么事情，但是你可以问我，我都告诉你。”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林峥问什么，谢烁就说什么，他在尽全力把自己剖析开来，然后展露在林峥面前，而之前无比介意的那段时光也在林峥循循善诱的语气中被他用平和的语气讲述了出来。
　　当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的时候，谢烁很是惊讶于自己的平静。他原本以为自己会难受到说不出话，又或者是怨恨其他人，但是等真正说出口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也可以做到这么平淡地把这些事情都讲给林峥听。
　　林峥没打扰他讲话，有的时候只是会附和两句，也不开口安慰他。此时的谢烁也不需要他的安慰，似乎只要有人陪在他身边听他讲这些事，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们两个最后把灯关了，谢烁说了许多话，早已经口干舌燥。
　　林峥起身去给他拿水喝，谢烁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发出一声漫长的叹息。
　　他都说了，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谢烁全都讲给了林峥听，但是对于某些细节的东西，他觉得也没有必要让林峥知道。
　　谢烁有些困了，但是林峥迟迟没回来，他从床上爬起来，慢吞吞地移动到门口，没有见到林峥的身影。
　　“哥哥？”谢烁开口叫了声，然后就听到厨房的声响，他穿着拖鞋行走在客厅，发出一阵阵摩擦的声音。
　　林峥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忙什么，手边放了一个水杯，谢烁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准备给自己榨一杯果汁。
　　他走过去，说：“哥，不用这么麻烦，我喝点水就好。”
　　他的嗓音因为讲太多话有些沙哑，走过去的时候就见到林峥一只手里拿着橙子，另一只手里拿着菜刀像是静止了一般。
　　“哥，你怎么了？”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谢烁有些担心地问他。
　　然后缓缓的，林峥扭过头来看他，谢烁看到的便是一双发红的眼睛，林峥似乎是在竭力镇压住自己的愤怒，谢烁甚至能看到对方手臂上的青筋。
　　“哥...”谢烁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猜到了林峥为什么会这个反应，他有些事情不想给林峥讲，就是怕林峥会心疼他。
　　他走到林峥伸手，蹭了蹭他的后背，林峥的身体僵直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动了动，把橙子切开剥好，然后拿过榨汁机摁开了开关。
　　榨汁机发出响声，林峥回头去亲谢烁。
　　林峥仿佛是想把自己所有的温柔都给谢烁，这一个吻轻柔又绵长，谢烁微微仰着头，那一腔喜欢都付诸在了行动上。
　　谢烁想，他没有秘密了。
　　他在林峥面前像是一张白纸，这种袒露在林峥面前的感觉并不是很糟糕。
　　他似乎是料到了有这么一天，所以才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反而还觉得安心了不少。
　　一天的假期就这么没有了，谢烁心里想着的念着的统统都没有实现。但他没敢再大着胆子问其他的，这两天乖得不得了。
　　而那一个礼物也被林峥扣押，说是等他表现好了再给他。
　　临近高考，高三考生的压力越来越大。但是比着林峥更紧张的是谢烁。
　　其实一中的学生的心态都还行，毕竟从入学开始，考试从来没断过，到了高三更是如此，一周一小考，两周一大考，用老师的话来讲，把高考当作平常的考试来对待就行了。
　　林峥很显然在这方面做得也很好，他早已经掌握了高中学到的知识，没有必要再最后的几天给自己增加学习量。他还是像之前那样，气定神闲地该干嘛干嘛。
　　但是谢烁心理素质就不太行了，他比着林峥还要紧张，每天早上起床后，就皱着眉头撕掉一页日历，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互相盯着对方，都在担心饭菜合不合对方的胃口。
　　林峥告诉他不用这么紧张兮兮的，他至少还能应付一场高考。
　　谢烁还是担心，如果晚上写作业写得快了，就陪在林峥旁边。
　　林峥就一边看书一边抱着他，把他搂在怀里，他坐在书房宽大的座椅上，谢烁就坐在他怀里。
　　这是两个人都很喜欢的姿势，谢烁有时候会背单词，有时候也会看两眼林峥手里那些晦涩难懂的专业书，但他大多时候都是在发呆，在这样安静温馨的时刻，仅仅只是挨着林峥坐着，也会令他无比惬意和舒服。
　　这个时候一般都会是林峥一天当中最放松的时候，他轻轻摸着谢烁的肚子，把人揉在怀里，闻他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
　　日历到了高考前一天。
　　谢烁肉眼可见的紧张，偏偏晚上林峥还要去他外公家一趟。
　　谢烁忧心忡忡，他问林峥：“高考完再去吧？要是回去吃饭吃坏肚子了怎么办呀？”
　　“没事儿的，我回去看看外公就回来了，要是我回来晚了，你就先吃饭别等我了。”林峥揉揉他的脑袋。
　　“我等着你呗。”谢烁的脸颊蹭了蹭林峥的掌心，实话实说道：“哥，要是你不回来，我吃不下去饭。”
　　林峥失笑：“你这心理素质得练练了，要是等到你高考的时候，紧张到不能高考可怎么办呀？”
　　谢烁说：“不会的，我只是担心哥哥。”
　　他说完就觉得自己挺没劲的，明明林峥的成绩好到根本不需要人担心，但是担心这种东西并不会因为对方很优秀很优秀就会消失不见的。
　　它更像是一种本能。
　　林峥可不会觉得没劲儿，他心情愉悦地低头亲了一口谢烁，对他说：“等我回来。”
　　自从他上次离开，外公外婆没敢再打扰他，眼见着马上高考了，有些迷信的老人说什么都要让他回来一趟。
　　吃完所谓的团圆饭，外婆递给他一个很厚的红包，林峥知道这是图吉利，伸手接了过来。
　　饭桌上就他们三个人，孙琦在外出差，暂时赶不回来，吃完饭要回去的时候，林峥接到了孙琦的电话。
　　孙琦心平气和地叮嘱了林峥几句，最后挂电话的时候也没有谈及那些横越在俩人之间的话题。
　　两天的高考在谢烁的紧张中很快过去，高考结束的当天，谢烁早早地就等在了一中校门外。
　　一中校门紧闭，保安站在门口维持着秩序，大门口站着学生和家长，乌泱泱的一片，都在等着高三考生从考场下来。
　　谢烁也站在不远的位置，他时不时地会踮起脚尖往校园里张望，偶然地一回头，突然和站在他旁边不远处的孙琦对视了一眼。
　　孙琦穿着一身职业套装，谢烁看了一眼就默默地转移了视线。
　　他认识孙琦，孙琦可能也认识他，要不然刚才不会那么看自己。
　　谢烁一想到他和对方的儿子在一起了，就心虚地抬不起头。
　　孙琦不是普通的妈妈，她还是白雁的好朋友，是知晓他是怎样一个存在的人。
　　谢烁在心里给自己作了好一番建设，正要鼓足勇气上前打个招呼的时候，孙琦朝他走了过来。
　　“谢烁，我是林峥的妈妈。”孙琦的语气不算差，甚至能称得上礼貌，“距离高考结束还有二十分钟，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
　　但是谢烁也知道，那是因为孙琦有教养，没有必要在这种地方和自己撕破脸皮。
　　谢烁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就跟着对方去了车上。
　　轿车里惯有的味道惹得谢烁皱了皱眉，司机下车了，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你也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