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小刀精

21、第 21 章

　　一直等到谢烁离开，谢振轩坐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儿，他双手紧握成拳，仔细看过去，连关节都变白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一个毛头小子给刺激到。
　　谢烁的亲生父亲叫王岚，和谢振轩是大学同班同学，两个人都是学金融的，平时见面少不了要打招呼，俩人并没有实质性的冲突，但是每次一遇见，火药味都十足。
　　这火药味是谢振轩发出来的，因为王岚抢走了他喜欢的女生，于是平时就看不惯王岚那副故作清高模样的谢振轩更加看不惯他了。
　　王岚除了家庭条件不好之外哪哪儿都好，他长得高而且帅，学习好性格也温柔，算是一部分妹子的梦中情人，和他比起来，谢振轩比他多一个特点，那就是谢振轩比他有钱。
　　可是没想到自己追了半年的妹子突然和王岚好上了，那妹子就是白雁。白雁的家庭条件也不错，是难得的白富美，所以遇到这么一个可人儿，谢振轩见过两次面之后就喜欢上了，只是太难追了，追了大半年，这妹子突然有主了。
　　再一打听，白雁的男朋友居然是王岚，他当时就很不忿，心想着自己比王岚差在哪里了？
　　可能越得不到越惦记，就这么苦苦撑过大学四年，谢振轩成功接手家里的公司，而白雁和王岚走到了最后，一直到毕业也没有分开。
　　再后来的一段时间，谢振轩就不再关注他们两个的消息了，只是半年之后，从朋友那边得到消息，说是王岚丢下白雁一个人跑了，他这才再次找到白雁，并且在和白雁相处过程中和白雁结了婚。
　　他总是觉得这样一段感情即使过程不是太美好，但是结果是好的就不用计较那么多了，可是正如他在大学里不甘落后于王岚，对白雁选择王岚而不选择自己感到愤愤不平，即使现在得到白雁了，他心里也会时常在想，白雁是更爱他一点还是更爱自己一点。
　　听起来很幼稚，可是就是这样的心理伴随了他十几年，但他从没有在白雁面前提起过王岚。
　　这么多年，他几乎都要把“王岚”这个名字给遗落到角落里了，可是冷不丁地听到谢烁说起来，那些消失的情绪突然全都涌了上来。

　　“在和谁打电话？”孙琦问他。
　　林峥把手机收起来，摇摇头说：“没有谁。”
　　孙琦假装没看到林峥脸上的担忧，林峥不想说，她也没再问。
　　她看着林峥连续拨打了同一个号码许多遍，对方不知道是在忙还是怎么着，一直没把电话接通，号码备注是两个字母，孙琦只看清了第一个字母“X”。
　　“到了谢家，你和小杰和小丹聊聊，两个孩子因为家里的事情，肯定都受委屈了。”孙琦嘱托道。
　　林峥看着窗外，没说话，只是突然觉得妈妈的话有些可笑。
　　孙琦是被谢振轩喊来的，于是她就带着林峥一起过来了。令她意外的是，这一次的林峥表现出来了前所未有的抗拒，她好说歹说才把人给拉出家门。
　　她平时工作忙，但也知道林峥一有空就会去谢家玩，明明是高冷安静的性格，却格外地喜欢谢家那两个小孩，孙琦觉得这是好事，所以有的时候也会主动让林峥过来这边玩玩。
　　原本想着这次也带他过来，却没想到林峥就不乐意了。
　　她在家的这段时间提起过谢家的事情，自然也没遗漏谢烁从谢家别墅搬出去的事情。
　　而林峥就从昨天晚上开始给谢烁打电话，一直到今天中午，电话都处在关机的状态。
　　他知道消息的时间太迟，明明之前和谢烁聊天打电话的时候都很正常，他想着谢烁无亲无故的，这几天能去哪里？
　　担心焦虑烦躁，这些负面情绪时隔多日纷纷涌了上来，而他现在正在去往谢家别墅的路上。
　　他还记得第一次和谢烁见面，他被妈妈孙琦带着在这边玩儿，这里的小孩儿比他要小好几岁，各个都特别幼稚还很吵闹。
　　他不想和他们玩儿，就一个人在客厅的角落里玩儿飞机模型，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瘦瘦弱弱的小男孩儿，那小孩儿脸上还带着泪，眼睫毛上都挂着水珠，急匆匆地就扑到了自己身上，把他手里的飞机模型给撞到了地上。
　　他的声音里带着恐惧，小小的手拿着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脖子上，嘴里语无伦次地说着求救的话。
　　林峥当时并没有被吓住，而是按照小男孩儿的话在他脖子上轻轻摸了摸，他看着小男孩儿白净脸上带着的悲伤和恐惧，第一次和一个陌生人产生了共情，他心里...突然也难过了起来。
　　后来听妈妈说，那小男孩儿叫谢烁，是白雁阿姨的第一个孩子，但是和谢伊杰谢伊丹的爸爸不一样。
　　林峥问妈妈：“那为什么聚会的时候，大家都在玩儿，但是他不玩？”
　　“因为啊...”孙琦揉揉他的脑袋，“因为他在那个家并不受欢迎，像那样的场合，他是不能出现的。”
　　孙琦没有过分地粉饰这件事，毕竟林峥虽然年龄不大，但要比着同龄人成熟得多，再者，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也没什么好掩饰好解释的。这不过就是千万件悲剧中的一件，谁能保证每个人都能得到公平对待呢？
　　林峥只觉得不公平，小时候孙琦把原因告诉了他，其实他很想问一句为什么，最终也没有问出口来，这十几年来，他时不时地都会把这个问题拿出来问一下自己。
　　但是一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为什么。
　　许多事情毫无缘由，人心也是奇形怪状的。
　　到了谢家，孙琦直接往楼上白雁的卧室走去。
　　她们两个是多年的好朋友，但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她们的关系已经逐渐走向下坡路了。她们分别有家庭有孩子，还有各自要担负的责任，说不定一个事情上有了分析，这隔阂就有了。
　　孙琦几乎是看着白雁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和谢振轩结婚、生了一对儿双胞胎、把大儿子放到客房甚至杂物间、喜欢和那些阔太太社交等等...
　　看归看，适当的劝说之后，她就不会再提了。
　　说多了招人烦又给自己找不自在，所以这几年来两个人也疏远了不少。
　　白雁在家躺了一天，见到了好朋友过来，才从床上起来，收拾打扮一番，两个人就坐在卧室的沙发上聊天。
　　孙琦最终把话题拐到谢烁身上，问她：“这样不是挺好的吗？那孩子主动离开，你也不用担心怎么让他离开了，别人也不会说闲话。”
　　白雁怔怔地听着，然后突然流泪了，她说：“我已经不知道我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了……”
　　孙琦无奈：“我在一开始就提醒过你，孩子是孩子，王岚是王岚，像你这种把孩子当做王岚去报复的，迟早有一天会后悔。”
　　孙琦花刚说完，白雁就说：“我没后悔!即使不是因为王岚，我也不喜欢他。如果……如果我当初没怀孕，我也不会被那么多人笑话，也不会被我爸妈赶出来。我……我要是一开始狠下心来把……把孩子拿掉，我也不会这么痛苦。”
　　孙琦看着几乎是无可救药的白雁，说：“这都十几年过去了，你还想怎么样？你痛苦，孩子有什么错呢？你一开始是没有错的，错的是王岚，可是你这么对待一个孩子...我觉得很不应该。”
　　白雁盯着眼前的杯子说：“他是我的孩子……他不会怨我的。”
　　白雁几乎是温柔地说出了这句话，但在孙琦听来却讽刺得很，“孩子”这个词自有一种宠爱在里面，可是她给予谢烁的只有伤害。
　　她早已经看出来，白雁基本上是把谢烁当做王岚去报复了，她曾经劝过说过，白雁听过之后就是否认有一次还说她是多管闲事。
　　“白雁，你真觉得他不会怨你吗？小时候还好，现在长大了，管不住的。”孙琦声音高了起来，“我早就给你说过，你做的事情是不对的。如果不是因为王岚那个王八蛋，你至于这么对他吗？振轩哥那么好一个男的，曾经也说过会对你们娘俩儿好的，全都是你，把这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现在弄得你的亲生儿子怨恨你，你就很开心吗？”
　　白雁愣愣地看着孙琦，她神色憔悴，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采，此时眼中带有不甘和烦乱。
　　“我不能让他...”白雁说了一半被孙琦打断。
　　“行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孙琦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孩子已经离开了，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人给找回来？眼看着就新年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谢家的其他的都在担心你。”
　　“我知道...”白雁说，“我知道谢烁在哪里，他...他被王岚接走了...”
　　孙琦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下，看着情绪激动的白雁，她突然觉得她是真的看不懂白雁了。
　　她这下彻底不知道应该如何劝说昔日好友了，和稀泥倒是简单，却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而白雁此时根本听不进去其他人的话。
　　她现在是不知道王岚住在哪里，要不然肯定得去把谢烁给抢回来。
　　孙琦突然觉得很讽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谢烁多抢手呢，实际上就是父亲不要母亲不爱的可怜小孩罢了。
　　走出白雁房间的时候，孙琦整个人脑袋都大了，当下只想带着林峥回家，再也不管别人家的家务事。
　　出来之后却没见到林峥，问了谢家别墅的其他人，也都不知道林峥去了哪里。
　　司机就等在别墅门口，一直没见林峥出来。
　　孙琦拿出手机想给林峥打个电话，却看到上面有一条林峥一个小时前给她发的信息。
　　“我们走吧，林峥已经离开了。”孙琦说。
　　司机脸上有些疑惑，倒也没有多问，连忙为孙琦拉开了车门。
　　孙琦坐到车上，扭头看向窗外，突然透过谢家别墅外面围着的栏杆看到了里面的庭院，角落里有一棵长了很多年的木棉树。木棉树依旧树枝粗壮，只是透着冬日的萧索。
　　她的思绪飘来飘去，回忆断断续续地在脑中随机播放。
　　有一次参加完聚会回家，林峥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卡通图片。
　　白雁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图片看，就问他是谁给的，他说是一个小孩儿给他的。
　　白雁就问他哪里来的小孩儿，是不是你白阿姨家里的伊杰弟弟或者伊丹妹妹，林峥说不是。
　　她当时还在想那是哪里来的小孩儿呢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才想起来是白雁家里的另一个孩子。
　　小时候的林峥不喜欢出门，更讨厌去别人家做客，但唯独不会抗拒来白雁家里。
　　但是白雁从没有注意过他和那些小朋友的相处模式，还以为她这个高冷的儿子和那些小孩儿玩得很不错呢，实际上，林峥面对那些小孩完全没有耐心。
　　他知道那些小孩听他的话，每次都会把这些人支开，不是拿着个小玩具安静地自己待着，就是站在庭院看那些花花草草。
　　每次这个时候，林峥都在期待看到谢烁。
　　以至于孙琦认为林峥很喜欢白雁家中的花草，询问了花草的名字，在自己家庭院也整了一个小花园。
　　可是林峥很少在自己家花园赏花...
　　却没想到这样的习惯一坚持就坚持了十几年，即使后来林峥上了高中，学业越来越重，他也都是保持着合适的频率过来白雁家做客。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孙琦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林峥在奶茶店看到谢烁的时候，挺想直接冲上去的。
　　但他只是远远站着、看着...
　　一直等到买奶茶的人离开，柜台前没有人了，林峥拿起手机又拨打了一遍他的号码。
　　电话能打通了，只是没人接。
　　谢烁侧头看了看一旁震动不停的手机，连忙伸手把手机拿了起来，和梁贝贝打了声招呼，就去到了里面。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手机界面不断跳动的名字，想接却不敢接。
　　在他从谢家搬出来之后，他就知道这事儿一定瞒不住林峥，当时他鼻青脸肿的，一点儿不想林峥看到他那副模样。
　　所以他就给林峥发消息或者打电话，有的时候就只是简单的聊两句就挂了电话，谢烁对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而林峥也没有和他提过，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手机没电关机，过了一晚上之后再开机，手机突然就蹦出来了许多条未接来电...还都是林峥打过来的...
　　“谢烁，你捧着手机做什么呢？怎么不接电话？”梁贝贝看他一直愣着，手里的手机却一直都在震动。
　　“等...等一下...”谢烁被梁贝贝催了下，正准备接电话，手机突然安静了下来，那个绿色图标上多了个红色数字。
　　他愣了愣，接着就把电话给林峥回了过去。
　　电话刚打过去，梁贝贝就在后面叫他，说是有人找。
　　他站起来，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走出来，抬眼随意瞄了一眼，看到林峥就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人又傻了。
　　“林峥...”谢烁的表情不算太好，以往的每一次见了林峥，他的脸上都有惊喜，但是这次没有。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谢烁几乎是逼着自己清醒着去面对许多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而这几天，他就特别地想找林峥聊天说话，即使只是打电话发消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也要比着他自己一个人强太多。
　　等真的见到林峥了，许多种被压抑着的情绪突然散了出来，压得他心间一阵阵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