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小刀精

14、第 14 章

　　在校园里骑车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谢烁第一次坐在人的后座的经历还是第一次，再加上骑车的人是林峥，一路骑过去，更是吸引了一大批关注。
　　谢烁低着头看着林峥的校服衣摆，他坐在后面不敢有大动作，小心翼翼地抬手去摸林峥的后衣摆，一直等到接触到校服，他嘴边扬起笑意来，缩在林峥宽大的羽绒服里面，谢烁觉得这是他过得最温暖的一个冬天了。
　　“林峥，我把羽绒服给你吧，你冷不冷？”谢烁问他。
　　“我不冷，你穿着吧。”林峥的声音不算大，又是迎着风，谢烁支着耳朵想要把他说的话全都收藏进耳朵里。
　　“你怎么不骑车？不是学会了吗？”他听到林峥问他。
　　“那一天学会了，但是之后就忘了。”
　　谢烁并没有骗他，那天回去之后他就有些抗拒接触自行车，等到两周之后，这种症状缓解了不少之后，他想骑自行车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天的感觉了。
　　于是那天学会了，在那天又给遗失了。
　　他怕林峥会觉得他又是在想让他教自己学车，连忙解释道：“我之后就不骑自行车了，你不用再教我一遍的！”
　　话说了还不如不说，谢烁总觉得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在学校外的一家诊所停下，林峥停好车，带着谢烁走了进去。
　　谢烁手上的伤口不算太严重，有两处直接被他扣得破了皮，这才留了许多的血，而谢烁刚才把卫生纸摁上去，直接导致了卫生纸残留在伤口上了。
　　医生看到之后倒吸一口气，语气难免严肃了起来：“这是你自己搞得还是别人搞得？”
　　“我自己不小心弄得。”谢烁连忙说道。
　　这话听得林峥和医生都纷纷皱起了眉。
　　“那你可真是不小心啊，自己都能把自己弄成这样，这我还是头一次见！”医生拿来酒精给他消毒，“忍着点儿啊，有点儿疼。”
　　刚注意到伤口的时候确实疼得厉害，但是那股劲儿没了之后就成了钝钝的疼了，连着脑部神经，在相同的间隔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脑神经都是一抽一抽的。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不觉得有多么疼了，林峥就站在一边陪着他看着他，他不禁在想，林峥会不会心疼他。
　　谢烁被突然出现在脑中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手一抽，医生拿着棉签的手一顿，问他：“很疼啊？”
　　他的脸红扑扑的，在没有人识破的情况下，突然害羞了。
　　“不疼。”谢烁把手往前递了递，然后抬头瞄了一眼林峥。
　　林峥就在旁边站着，垂眸望着眼前的一切，谢烁把下巴藏进衣领中，一只手乖乖地举着，另一只手藏进衣袖里，因为坐下的缘故，白净的脚踝隐隐约约露了出来。
　　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早，但是不如去年冷。
　　可再怎么着，还是冬天，也是需要厚衣服来御寒的，而不是像谢烁这样穿着单薄的校服，脚上还是一双秋季的帆布鞋。
　　他不知道谢烁在搞什么，却也没有直接问他，因为他无比清楚谢烁的处境，说不定不是不想穿而是没得穿。
　　谢烁紧紧咬着牙，酒精冲洗着伤口，令他头皮发麻。他不敢表现得太夸张，只是频繁地抬头看林峥。
　　林峥注意到他的视线，问道：“很疼吗？”
　　医生是个热心肠，听到林峥这么问，也跟着重复了一句：“很疼吗？同学。”
　　谢烁摇头又点头，最后不好意思看着林峥了，才低下头去看伤口。
　　结果又听到林峥说：“抬头看着我。”
　　谢烁反应慢了半拍，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什么？”
　　“伤口越看越疼。”林峥突然弯腰，凑近谢烁，摸了一下他有些泛红的眼尾，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说：“你这里有个东西。”
　　“哦！”谢烁点了点头，注意力完全被他吸引过去，医生替他包扎好就站起来给他拿药。
　　谢烁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林峥，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来就是想转移谢烁注意力随便说的话，结果看到谢烁还真的是不眨眼地盯着自己看，林峥内心一片柔软，看着谢烁的眼神里装满了温柔。
　　医生起身，谢烁收回视线，他刚才那么冒犯地盯着林峥看，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的，站起来想要将口袋里的钱包拿出来付钱，林峥突然又把他摁回了凳子上。
　　“怎么了？”谢烁问他。
　　林峥没说话，只是蹲下身子，把谢烁的裤腿往上撩了一下。
　　“林峥...”谢烁下意识就想把腿往后躲，但林峥下一秒就攥住了他的脚踝。
　　他吓得快说不成话了：“林峥，怎怎...怎么了？”
　　林峥看了看谢烁跑到小腿的秋裤，一阵沉默。
　　他松开谢烁的脚踝，替他把秋裤拉了下来。
　　谢烁脑子懵了一下，他怔怔地看着林峥，紧接着眼泪毫无预兆地滴落在林峥的外套上。
　　林峥什么都没说，替他弄完这一个，就去换了另一个。
　　一直把两条裤腿整理好，林峥才站起来，谢烁一直低着头，那双眼睛像是藏不住眼泪似的，一直流个不停，他不想让林峥看到。
　　林峥怎么会看不到，他从口袋里拿了纸巾，重新蹲下身子，替他擦眼泪。
　　医生给拿好了药，转身就看到这样的一幕，那个坐着的男生微微低垂着头，弯腰的男生和他靠得很近，拿着纸巾给他擦着脸。
　　“我去拿药。”林峥把纸巾放到谢烁手里，转身去了柜台。
　　两个人走出诊所，谢烁难得的有点儿沉默。
　　林峥载着他回去，过了一会儿，后面突然传来闷闷的声音：“林峥，我手有点儿疼。”
　　还没等说话，后面又接着传来：“我扶不住车座了，我可以抱着你吗？”
　　林峥沉默了一下，说：“可以。”
　　谢烁在后面低垂着眉眼，听到这两个字顿时抬起了头，他哭过的眼睛有些红，此时因为林峥的两个字脸又憋得通红，他试探地张开手臂，想了想又只是抓住了林峥的校服。
　　等了一会儿，见林峥没什么反应，谢烁又大着胆子把胳膊往前移动、再移动，最后虚虚地环抱住了林峥的腰。
　　他觉得自己得寸进尺极了，但是这种不断往前进一步的感觉根本阻挡不住，他像是上瘾一样，想再靠近一点。
　　林峥低头就能看到谢烁的手，右手攥着左手手腕儿，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身后那人有所动作，他骑着自行车故意在一处难走的路上走过，谢烁被颠了一下，下意识地搂紧了林峥。
　　搂紧了就没有再松开的打算了，谢烁暗自窃喜，胳膊用了力气，搂得更紧了。
　　谢烁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他和林峥靠得这么近这么近，似乎下一秒就可以把自己揉进林峥的身体里似的。
　　他舒服地叹息了一声，不自觉之间，脑袋已经靠在了林峥背上，他看着路边不断飞过的风景，希望这条路可以再长一点。
　　俩人最终在公交站路口那边停下，谢烁下车，想要把羽绒服给林峥。
　　“你穿着吧！”林峥没要，“注意着你的手，记得换药。”
　　“等一下...”谢烁扶着自行车车把，看着林峥，“你能不能...把手机号码给我一下！？”
　　谢烁去书包拿纸和笔，林峥一条腿支在地上，接过纸笔，写下一串号码。
　　“谢谢！”谢烁小声道谢，拿过纸和笔就要去脱身上的羽绒服，“林峥，我已经到家了，衣服还给你。”
　　“你先穿着吧！”林峥说完就骑车离开了，他把车骑得飞快，觉得自己心间窝着一团火，吹着冷风都消散不了那股火气。
　　谢烁的无奈、谢烁的坚持、谢烁的靠近...没有一个不是在刺激着他。
　　他想谢烁所想，感谢烁所感，觉得自己快要魔怔了。
　　两个月的冷静期，他并没有冷静多少，他在万里之外的美国，和谢烁隔着时差，控制不住地去想他。
　　他回到家，校服带着的冷气一遇到房间内的暖气就消散了，做饭的阿姨见到他没穿羽绒服，大惊失色：“小峥，你的外套呢？”
　　“没带回来。”林峥说，“我妈回来了吗？”
　　“夫人在房间里，我给你熬点儿姜汤，待会儿记得喝啊！”
　　话刚说完，二楼的一个房间就打开了，林峥的妈妈孙琦从房间里出来：“小峥回来啦？”
　　“怎么没穿外套？”孙琦下了楼，摸了摸林峥的手，“你看你手凉的，怎么就穿着校服回来了，衣服呢？”
　　“放在学校了。”林峥解释道，然后拿着阿姨给他倒的热水喝着。
　　孙琦有些责备地看着他：“大冬天的就穿个校服回来了，你也不怕把你冻坏！你给我打个电话，我让人去接你回来啊，还非要骑自行车。”
　　林峥认真地听着孙琦的话，喝完热水说：“妈，我不冷，真的。”
　　“我看你就是胡闹！”孙琦不满意他的说法，皱着眉让阿姨把家里的温度给调高了。
　　“现在正是冷的时候，一不小心感冒了可就麻烦了。”孙琦说。
　　林峥点着头，想着的却是谢烁，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并没有收到意料之中的短信。
　　“在等消息吗？”孙琦见他这样子就问他。
　　林峥收起手机，说：“没有。”
　　孙琦看了看他，问：“你们还需要上几天课？”
　　“还要上一周课。”林峥说。
　　“这也太辛苦了吧。”孙琦说，“小峥，这段时间你好好整理整理过去两个月的学习，然后可以开始着手准备去国外念书的事情了。”
　　林峥低着头看桌子上的花纹，他手里还拿着那个水杯，拇指在上面摩擦着，过了一会儿才说：“妈，我不一定要去国外念书。”
　　“不用担心外公外婆，我们到时候就把外公外婆一起接过去住。”孙琦怕他舍不得家里的老人，试图把所有的外界因素都考虑在内，“我上次和你外公聊了聊，他也挺支持你出去念书的。”
　　林峥笑了笑，说：“妈，其实在哪儿上大学都没有太大差别。”
　　孙琦也笑，说：“妈妈是觉得换个环境，或许你有更大的发挥空间呢。这么说吧，有的事情我们该承认还是得承认，妈妈是觉得国外的环境更适合你。”
　　林峥知道妈妈这么想是有理由的，去国外念书的事情又被重新谈起，就是因为他最终还是参加了美国大学的交流项目，让妈妈误以为他有意向去国外念书。
　　“好，我知道了。”林峥点头顺从地说道，接着他手机响了一下，他把水杯放下，说：“妈，我先上楼了。”
　　“好，吃饭我再喊你。”孙琦一直目送着林峥上楼，她不是看不出来林峥不想出去上学。林峥从小就和两个老人一起生活，舍不得也正常，但是孙琦还是想让林峥换一个新的环境，她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很有信心的，目前的教育对于林峥来讲，实在太轻松了。
　　林峥上楼的时候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一个陌生号码给他发来了消息，问他到家了没有。
　　林峥单手拿着手机，把这串电话号码给存进了联系人中，还给改了备注。
　　林峥给他回复：到了
　　XS:林峥，你多喝点热水，不要感冒了。
　　林峥坐在书桌前，手机就放在桌子上，他盯着那个对话框看着，脑子里想到的就是谢烁住的那个地方。他想到下午见到的谢烁身上单薄的衣服，就觉得自己有些烦躁。
　　可能是许久没有收到回复，谢烁直接给他拨打了一个电话。
　　林峥看着那两个闪烁的字母，接通了电话。
　　谢烁小心翼翼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小声地叫林峥的名字。
　　林峥把手机放在耳边，沉沉地“嗯”了一声。
　　谢烁的语气里带着紧张，问他：“你没有感冒吧？”
　　“没有。”
　　“没有就好，现在是冬天，你穿那么少，会冻坏身子的。”谢烁说完便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林峥也不至于只穿着校服回家，他说：“你可不要感冒啊！”
　　林峥说：“羽绒服不用还给我了，你穿着吧。”
　　谢烁：“为什么啊？”
　　林峥：“什么为什么？”
　　得亏他们两个是在通电话，同样坐在桌前的谢烁脸红红的，仔细看去，似乎还带着一丝羞愤，他说：“我很干净的...我每天都会洗澡，我的衣服也是干净的，你...你不用担心...担心不干净，我会给你洗干净再还给你的。”
　　林峥闭了闭眼睛，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都是他想象不到的温柔，他说：“我没有这么说，我知道你...很干净。”
　　谢烁紧紧地抿着嘴唇，眼睛瞪得很圆，结果在听到对面那一声短促的笑声时就破功了。他又想起那天下午在庄园，林峥也是轻轻笑了一下。谢烁在自己房间放松了身子，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柔和了起来，他无声地笑着，没有戳穿林峥这一个笑。
　　他说话就是带了点幼稚，所以林峥才会笑，但并不是取笑，而是单纯地觉得可爱。
　　“那...那我...”谢烁断断续续地说，“那个羽绒服，我...我还还不还给你啦？”
　　好吧，谢烁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上一秒口口声声说要洗好羽绒服还给林峥的，下一秒又不想还了。
　　“不还了。”林峥说。
　　谢烁觉得今晚的林峥有些不一样了，不，应该说今天见到的林峥都是和之前不一样的。厚脸皮一点讲，谢烁觉得林峥似乎开始待见他了。
　　晚上睡觉之前，谢烁被子上盖着林峥那件羽绒服，他攥着其中一块布料，轻轻地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