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小刀精

13、第 13 章

　　距离寒假还有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但是寒假之前肯定先要进行期末考试。
　　谢烁默默努力了两个月，成绩也渐渐地提高了，他在这学期的第一次月考中考了班上倒数第十名，最近的一次月考，已经冲进了班上前三。
　　倒不是他多么优秀提高得多么快，实在是后面班里的同学的成绩太差了些。
　　他们都是和谢烁一样没有考好的，当然这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不想学等着混日子的学生，只有那几个个别的学生是考砸留在这个班级的。
　　他把所有的劲儿都留在了最后的期末考试上，最后一周，他更加努力地复习，只想在最后能取得一个好名次。
　　考试快要结束的时候，谢烁短暂地跑了个神儿，他想到那天傍晚在庄园，他像是发了疯一样把林峥扑倒在地的事情。
　　收卷子的时候他才觉得左手心疼得厉害，打开手一看，有些刺眼的红色闯入眼中，因为太用力，他的指甲陷进了肉中，掐破了几处皮。
　　来收卷子的老师正好走到他身边，一眼看到他掌心的“惨状”，连忙惊呼一声，声音又尖又细：“你这个同学，这是怎么了呀？你的手怎么流血了呀？”
　　另一边的老师探着头没看到发生了什么，问道：“怎么了李老师？”
　　“哎呀，这个同学受伤了，他的手流血了呀！”被叫做李老师的是一个看上去很温柔的女老师，此时一边往后收着卷子一边注意着谢烁这边的情况。
　　等到快速收完卷子，李老师就让谢烁赶紧收拾东西：“快快，你收拾完东西就跟着我去医务室，这大冬天的手受伤了可不好恢复。”
　　“不麻烦老师了。”谢烁把东西收拾好，“我可以自己去的。”
　　“你行不行啊？”李老师不放心他，“还是我带你去好了。”
　　谢烁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麻烦老师，连忙说了好几遍“不用不用”，转身就离开了教室。
　　这是最后一门考试，考场上除了个别的同学，大多都沉浸在寒假的喜悦当中，很少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谢烁出了教室，表情淡漠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拿出纸巾盖了上去。
　　他双手插兜，慢悠悠地下楼，和周围异常兴奋的同学形成了鲜明对比。他本来也应该高兴的，因为林峥回来了。
　　可是昨天在校门口见到林峥的时候，他被他们班同学围着，从校门口到高三教学楼下，那些看上去和林峥关系不错的同学都在问他这次的交流项目如何如何，问他是不是要去美国念书了。
　　谢烁就在想，如果跟在林峥身边的人是自己，他不会问他这些，他会问林峥这两个月累不累，无不无聊，又或者是问问他，有没有想自己一下。
　　但是林峥肯定更喜欢和他同学聊天，他们有相似的兴趣爱好，就连接受的教育也都相当。什么美国、交流项目、出国念书，这些都不会出现在谢烁身上，更不会从他口中说出来。
　　之前的他在意的事情很多，但从不会去想两个人的差距，这还是第一次，他觉得和林峥之间隔着一道银河，仿佛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从这一端奔向林峥所在的另一端。
　　二月份的天气已经很冷了，这座北方城市前两天刚下了一场雨，初雪却迟迟未来。
　　还是那棵树下，两个月的时间让这棵大树变得光秃秃的，谢烁站在树下，面向着高三教学楼。
　　林峥没从教学楼出来，他迈着步子，遥遥地从办公楼走出来。
　　好多天不见，林峥似乎更冷酷了些，他穿着校服，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显得他整个人又酷又精神。
　　原来距离不仅可以产生美，还会让人心跳加速。
　　“林峥...”谢烁主动开口打招呼，“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两个月再加一天。林峥也没想到昨天谢烁没来找他。
　　谢烁有些紧张地看着林峥，其实他还在担心林峥有没有因为那次在庄园的事情生他的气，心里面空落落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林峥看了看他的穿着，很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你没有厚衣服了吗？”
　　“我不冷。”谢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再抬起头时脸就红了，“我...我穿得挺多的。”
　　林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谢烁两只手都钻进了口袋里，也不知道穿得挺多的都穿到哪里去了，细长的脖颈还好好地露在外面。
　　谢烁是真想挖个地洞直接钻进去躲起来，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林峥会问他这么一个问题。
　　他有些难堪，但由于对方是林峥，他才不至于逃跑。
　　令他自己感到可笑的是，像他这样的人居然想在林峥面前试图保留一点儿尊严。
　　面对林峥的关心，他的第一想法便是觉得自己有些丢人。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迫使他紧紧攥住掌心的伤口，痛感让他集中注意力，也让他真切地感到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看着林峥拿下书包放到脚边，继而去脱他身上那件羽绒服，谢烁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直愣愣地看着林峥，声音有些抖：“林峥，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这件给你穿。”林峥单手拎着那件黑色羽绒服，即使谢烁不懂这些牌子，也知道林峥手上这件衣服不便宜。
　　林峥穿着一身校服，看上去单薄极了，谢烁鼻子有些酸，迟迟没接林峥手上的衣服，他皱着眉看林峥，不知道想说什么。
　　林峥又把衣服往前递了递，谢烁却跟着后退一步。
　　“谢烁？”林峥疑惑地看着他。
　　“我先走了。”谢烁转身离开，觉得自己有毛病，他的手在抖，因为冷，因为难过。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林峥把羽绒服给他绝对没有侮辱他的意思，他难过就只是因为他从没有被这么对待过。没人会问他冷不冷，更不会有人把自己的衣服脱给自己。
　　他觉得自己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善意，因为还不起。
　　林峥皱着眉看着离开的谢烁，拿起书包追了上去。
　　“谢烁！”林峥有些无奈，“你生气了？”
　　谢烁听到这句话立马停住了，他摇头：“我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突然就要走了？”
　　羽绒服挂在臂弯处，林峥看着面露不开心的谢烁，问他：“你不肯穿我的衣服，是觉得我不尊重你吗？”
　　谢烁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峥，你赶快穿上衣服吧！一会儿该着凉了。”
　　“那你为什么不肯穿？”林峥紧盯着他。
　　“我怕你冷。”谢烁说。
　　他知道谢烁没说实话，最后也只能重复谢烁的话：“我也怕你冷。”
　　谢烁愣愣地看着他，似乎是没料到林峥会这么说，他的眼睛迅速泛红，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的可怜。
　　林峥打开羽绒服，冲他说：“书包拿下来。”
　　话是对谢烁说的，他却直接替对方把书包拿了下来。
　　谢烁再无话可说，伸开胳膊套进了羽绒服里，从他口袋里掉出一个皱巴巴被揉成团的纸巾，林峥看了一眼，顺手就替他捡了起来。
　　谢烁把纸团夺了过来塞进了口袋里，说：“谢谢！”
　　林峥不确定地问他：“上面的...是血吗？”
　　谢烁摇头说：“你看错了。”
　　“你受伤了？”林峥直接问他，谢烁根本不敢看他，眼神躲闪，一看就是在撒谎，自以为很淡定，实则足够慌乱。
　　“让我看看你的手。”林峥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谢烁紧张地抬头去看林峥，他重新把手都塞进口袋，说：“我没受伤。”
　　林峥没再和他说太多，直接伸手攥住谢烁的胳膊，用了力气把他的左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谢烁紧握着拳头不想松开，林峥就去掰他的手指。
　　他没必要在这种地方较劲儿的，可就是不想让林峥看到他受伤的样子，他还不够强大，更不想因为这样的小事破坏自己在林峥心中的形象，他一直想营造一个很正面的形象，可是仔细算算，每一次都或多或少地表现得不够好。
　　谢烁抬头，就这么撞入林峥低着头看着他的视线中，两个人挨得很近，近到谢烁都忍不住屏住呼吸怕惊扰到林峥，眉毛、眼睛、鼻梁、嘴巴，林峥脸上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他熟悉的，这是一张他看了许多遍的脸，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让他感到震撼过。
　　两人视线交接，谢烁不自觉地就松开了手，在林峥掰开他的手之前率先摊开掌心。
　　林峥低头去看他的手，看到上面几处凌乱的伤口时，不自觉加重了语气：“谢烁！这怎么搞得？”
　　“我没事儿，我会去买药的。”谢烁有些丧气地说道。
　　林峥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疑惑又有些无可奈何，不理解他怎么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
　　见他不想说，林峥也不再问了，他拿起羽绒服垂着的拉链，替谢烁把外套拉上拉链。
　　谢烁像是卡壳了一样愣在原地，他的目光顺着拉链的底端一直往上，最后又随着林峥的动作停在对方的手上。
　　宽松的外套罩在谢烁身上，外套的衣领顺利地遮盖住脖子，林峥这才觉得满意了些。
　　“马上放假，医务室应该不开门了，去校外买药吧。”林峥说。
　　谢烁的手缩在袖子里，闻言小声问道：“你陪着我去吗？”
　　林峥扭头看他，谢烁眼睛依旧很黑很亮，此时那眼中有自己的样子，正如以往的许多次那样，谢烁眼中有自己，只有自己。他突然觉得浑身上下都燥热得厉害，他吹着冷风，身上只有单薄的校服，却一点儿不觉得冷。
　　“好！”林峥说，“我要去拿车，你是在这儿等着我还是和我一起去？”
　　“我和你一起去。”谢烁追了上去，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谢烁有些热，林峥的衣服太保暖，再加上他一颗心脏跳来跳去，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就出了一身的汗。
　　林峥过去推车，谢烁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顺理成章地坐在林峥自行车后座，谢烁觉得自己脸很烫，他呼着热气，就连呼吸都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