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猎户大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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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十载不换，人间生生不息。
静谧的深林里突然惊起一片飞鸟。
阳光在高大茂盛的枝叶间散成一束束，两只野猪嘶声嚎叫着，撒着蹄子追赶前方的人影。
那人一身粗麻衣服，披着蓑衣，戴着破旧的竹斗笠，于树桠间飞枝踏叶。
他忽地从树上跃下，随手扯一片绿叶夹在指间，朝野猪甩去，划上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子。
“嗷…吼！”野猪后蹄狠狠蹬地，双目血红地冲去要撞死他。那人就势面朝野猪，向后仰着，脚擦着地面飞速滑动。
一路上带得落叶簌簌飞起，又打着旋儿慢慢重归于地。时而能有几束阳光那人身上快速划过，透过斗笠的缝隙，能看见一闪而过的利落的下颌、微微弯起的嘴角、高挺的鼻梁和纤长的睫毛。
那人一脚踏地，身形立时顿住。抬手在腰侧摸出一枚狭长的飞刀，直直地朝着离他最远的野猪眼睛射去！下一刻足尖点地，擦过另一只野猪，追着飞刀朝前掠去。
野猪只哀嚎了一声，便重重倒地。另一只野猪还未来得及调转方向，那人已一手拔出飞刀，一手捞着野猪扛在背上，起身一跃便攀上大树，踏飞的落叶才刚刚停歇。
他沿着阳光绕着大树向上攀越几步，蹬树跃出。
另一只野猪嚎叫着追赶他，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树木越发稀疏，抬头便可看见湛蓝的天空和春末亮得刺眼的太阳。
耳边传来巨大的水声，那人抬手抹去汗珠，换一口气。于重重绿叶间“簌！”地冲出，弯身落在爬满青苔的大石头上。他浑身笼着晃眼的日光，回头看一眼渐渐逼近的野猪，从近十丈的瀑布顶上纵身一跃！
带着笑意的脸庞一晃而过：“暂且放了你……”
沙哑的声音掩盖在瀑布的轰鸣下。
流水四溅的陡峭石壁间，叶年不断踩着湿滑的尖石一路向下，踏着荡漾开的层层碧波，稳稳站在了岸边。
他拿出自制的箭，照着飞刀的伤口刺进野猪眼睛。
“噗通!”一声，叶年痛快地洗着澡，岸边的蓑衣下，露出一头的银白剑柄泛着光。
……
“哟！这么大一头野猪啊！”
“这大小伙子……咴！也太厉害了……”
客来居后厨里大家伙正扯着闲话备着菜，被院子里重重一声闷响下一跳。
众人急忙出去查看，却见一高大青年立于院内，身旁是一只硕大的野猪。
“哎呦！是大年啊！”掌厨笑眯眯地蹲下查看野猪。
叶年将斗笠微微抬起：“张叔。”
“诶！”张叔起身拍拍他肩膀，“小伙子能啊！这野猪……肥！你等着，我叫掌柜去！”
叶年应了一声，不再言语。
一大婶剥着蒜抬头一连串道：“这小伙子生得真俊哪！你叫啥名啊？今年几岁？家住何处？可有婚配？”
叶年有些窘迫地揪着蓑衣边：“我、我不曾……”
“哎呦兰姐啊，你可别起那心思了。你刚来不知道，这大年啊在这儿送了两年多野味了。”另一个大婶笑着给叶年一碗水，“人家要愿意，哪轮得着你问呢！”
众人哄笑，叶年忙双手接过：“多谢春花婶子。”
她笑出一脸皱纹：“嗐！谢个啥，听说那谢家金铺在咱这订了好几间上房呢，掌柜正愁没个好东西招待……这不，大年就送来了！”
叶年微微一顿，碗里的水荡起小小的涟漪。
……
“给，钱拿好。”王掌柜沉吟片刻，“大年啊，你这两天能不能再多送两趟野味？贵客在这订了十几天的房呢，咱盘山镇这小地方，也就深山老林子里的野味拿得出手了。”
叶年突然开口：“贵客？”
王掌柜愣了愣，“诶？噢！就是咱蜀州首富谢家的长公子要来，这可不得好好招待着。”又笑着打趣他，“你平日啥都不关心，今天怎么问这个来了？
叶年将银子在手心里捏出了红印，半晌才憋出一句：“我只是有些好奇。”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年轻人就该多说些话，成日待在山上，下来再不多讲些，可别憋出病来了。”
叶年耳根发红：“过两天我会送来的。”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
叶年坐在树下，等到黄昏才踏着夕阳朝巷子外走去。
“买一个斗笠。”
叶年正系着新斗笠的带子，就远远地看见一队人马停在客来居门前，一个面容温润的青年掀开车帘。
谢南樛一身月白锦袍，腰间系着绣祥云纹的香囊，身披一件同色的披风，夕阳下隐隐可见金线暗绣的云纹随风浮动。
“久仰谢公子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不同寻常啊！”王掌柜在店门前笑迎道。
谢家铺子掌柜俯首道：“公子，这是客来居王掌柜。”谢南樛笑着还礼，声音温和：“不敢不敢，掌柜谬赞了。”
夕阳渐沉，谢南樛在喧闹声中拾级而上，忽然回过头去，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侧侍卫立刻问道：“公子，可是有不妥之处？”
晚风渐起，谢南樛微蹙着眉回过头：“没什么，走吧。”
叶年一路疾步行至郊外，足尖点地冲入林中。
谢公子，谢南樛，南樛……
南樛……爹生前至交谢叔的儿子……
谢叔，爹……娘……
林间风盛，叶年踏着树枝往前冲，枝叶不断划过眼前，打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连鼻子都跟着发酸。
……
月上中天，叶年才停下，随意靠坐在树根处，喘着气望向重重树叶后的月亮。
月亮西斜入林稍，林子里突然有了动静。
叶年立时坐起，手摸向腰间，冷冷地注视着漆黑的林子。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一双绿色的眼睛突然窜了出来！
及至眼前，竟是一只及膝高的小老虎！叶年却是放下手，任由那小老虎将他扑倒。
“怎么了？想我啦……饺子？”叶年揉着小老虎毛茸茸的脑袋，却见饺子急躁地咬着他衣袖往外拉，喉咙里“呜呜”地哀吼。
叶年沉下脸：“走。”
又在林子里走了将近一个钟头，快到一处河边时，叶年看见了火光。
叶年藏在树后，示意越发急躁的小老虎安静，定睛看去。只见一黑衣少年倚在火堆旁闭着眼，相貌清俊，颈侧有一道泛着血色的抓伤。不远处一匹马上挂着一柄重刀，不安地来回踱步，警惕地盯着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的老虎。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叶年摸出飞刀，红了眼睛。
“看够了没？”黑衣少年突然睁开眼，倚在石头上懒洋洋的看了过来。
叶年一蹬地，猛地冲了出去，同时飞刀飞射而出。
江盼偏头，飞刀“咣”地一声迸出火花！
忽地有风吹起脸边的头发，回头拳头已近，江盼抬手挡住。手拳相撞，两人毫不相让。拳风吹得火焰歪向一旁，二人皆是一惊！
江盼稍稍犹豫，随手抓了根木柴翻上大石，叶年紧随其后，也在火堆里扯根木头追去。
两人在不过几尺长的石面上缠斗，木柴几次狠狠相撞，火星四溅，燃得更盛！
叶年矮身扫过一脚，江盼后跳，落地瞬间想要借势攻去。脚尖点向坑坑洼洼的石面，却一趔趄，朝着地面滑去！再一转头，又是一掌逼至眼前！
江盼立时抬棍抵挡，同时一蹬石头，倒飞出去。然掌风袭向木棍，火焰在夜色中“轰”地一声朝着江盼盛开，烧掉了他几撮头发。
叶年提气欲追，却听到小老虎呜呜的急叫。
脚步一转，他跳下石头，奔至老虎身边细细察看。见大老虎肚皮有序地起伏，松了口气，终于冷静下来。
“我可没伤它。”那头江盼站定，将木柴抛进火堆，“轰”地一声中，叶年回过头来。
江盼又走回去靠坐在石头边，“它一直追着不放，大晚上的，麻烦得很。我就将它迷晕了。”
见叶年仍盯着他，又笑着道：“分量不重，睡一觉就没事了。”
叶年转回头去，抱起饺子将它耳朵凑到老虎脖子边，轻声道：“饺子你听，窝窝头很好，只是睡着了。”
“噗……”这名字……江盼艰难地忍笑。
叶年抱着饺子坐在了火堆旁，饺子浑身炸毛，冲着江盼阵阵低吼。
叶年低头慢慢抚顺饺子身上的毛，才开口：“窝窝头从不主动伤人。”
江盼又没忍住笑，轻咳两声，听他声音有些沙哑，遂拿起水囊扔过去：“这个嘛，确实是我不对……”
叶年接过水囊，抬眼看着他。
“润润嗓子。”江盼抬手支着下巴，没留意牵动了伤口，“嘶……晚上太黑没注意，打猎不小心踩着小老虎，呃，饺子的尾巴了。”
又拿根小木棍挑着火堆：“然后那，窝窝头对吧？”他笑着叹气，“窝窝头就撵了一路，我迷路了不说，马还差点丢了。”
江盼撒了个小谎，他其实早就迷了路，只能露宿野外，才惹上老虎的。
叶年摸摸饺子的尾巴，递过一个小药瓶：“……外敷。”
江盼接过：“多谢。”又看一眼饺子，“这么凶的老虎，名字倒挺……别致。”
叶年：“……”
江盼忽然摸摸头发，发尖打着一坨蜷曲的卷儿。“啧！”了一声，转身从石缝里摸出叶年的飞刀，手心一转，削下烧焦的头发。
好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猎户大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