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大佬打工的那些年》万年配角

11、11

　　薄金色的灯油从曼陀罗的花瓣上滑下，在青铜灯海中激起一片片涟漪，这是曼陀罗的泪，也是阿纯的泪。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无法碰触的城，城里住着心上人，两人之间或生离或死别，有多少人敢于回首过去，直面那一段心碎欲死的过往？
　　大多数人选择将遗憾变成遗忘，而姜初也是其中一个，但姜初敬佩那些敢于直面过往的人，他们才是真的勇士。
　　“你的罪，从何说起呢？”姜初问阿纯。
　　阿纯是个逻辑性很强的姑娘，所以她一下子就判断出了从何说起的真实含义：“从我见到司徒空说起。”
　　阿纯的理想是人世间，她是个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姑娘，这对女子来说是一个非常显著的优点。像隔壁的王家小妹还处于这不要那不要但是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的阶段，每次看到她，姜初都无比庆幸有一个弟弟而不是妹妹。
　　为了达到所谓的目的，阿纯近乎疯狂地去追求，如同执著的登山者只想到达山顶，她不会看沿途的风景，也不会留意自己爬山时留下的累累伤痕，所有阻挡在她面前的障碍都要毫不犹豫干脆利索地清除掉。
　　她设计与司徒空相遇，她对南宫玺心理的精准拿捏，她对进退分寸的精细把握，堪称游刃有余。
　　“我伤害他，算计他，挖好了陷阱，看着无辜的人跳进来，还有他的姐姐，若我和其他后宫妃子一样，为了爱为了名为了利，去与她争，或许不会有罪孽感，但我不是为了那些，我是为了阴谋，我们的争斗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她输给的不是年轻美貌的我，而是那个不爱皇帝的我。她爱，所以才患得患失。我最不该的是骗了司徒空，而我到死也没有告诉他我爱他。”阿纯说到爱这个字的时候突然露出了不属于王者的局促，她低下头，细细抚平毫无皱痕的裙摆，“你知道吗，我以为死了就会是一种解脱，因为下辈子，我一定可以找到我的人世间。父王在世时告诉我，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如果放弃希望，人生就已经结束了。所以，哪怕在我的人生结束的时候我也没有放弃希望，我在这阴阳界等了六十年。”阿纯微微翘起嘴角，一字一顿说道，“我的人世间，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个人，叫司徒空。”
　　姜初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和这个故事无关的画面，那画面很碎很乱，有侍女们的惨叫有刀枪相接的声音，还有姜诺阻止姜初做某件事情。
　　姜初揉了揉太阳穴，驱散脑中那些个杂念。
　　阿纯关心地问道：“姜姑娘，可是我的这些故事让你劳神了？”
　　姜初摇摇头，看了看她的灯油，她的灯油快滴完了，她必须要在灯油滴完之前找到司徒空，让他们见一面。
　　姜初展开牛皮纸的地图，取下灯海上的曼陀罗花抛在空中，旋即曼陀罗花落在了魏国都城的上方——司徒空在那里。
　　从密室出来，冷不禁打了个喷嚏，一看窗外雪飘得正欢，屋内的时间是静止的，只有灯会亮，姜初拐去隔壁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姜诺，帮他掖了掖被子，确定灯盏里的火苗燃得正开心，她搓着手出了门，来到姜初许久不见的客栈大堂，眼前场景让姜初脚跟子一软。
　　陆时遇和易之洵南北对坐，易之洵显然已经从当初和陆时遇分酒的别扭中调整了过来，喝得正在兴头上。两人中间的八仙桌上搁着一只铜炉火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而圆滚滚此刻正蹭着易之洵的腿撒娇卖呆以换取涮羊肉吃，可见它是一只没有自尊的小动物。
　　最先看见姜初出来的是陆时遇，他又拿了一只酒杯，搁在东面的桌子上，对姜初道：“天冷，喝酒暖暖胃。”没有问姜初姜姑娘你怎么穿这么少啊，也没有问姜姑娘许久不见你去哪里了啊……让姜初心中莫名地一空，转念一想这陆公子与姜初真真不熟，问这些作甚？
　　正喂着圆滚滚涮羊肉的易之洵抬起头来，看见了姜初，挥了挥手，像在拥挤的集市上遇到了熟人，但姜初与他之间着实没有任何阻挡物，客栈大堂中除了他俩没有一个活人了。“嘿，姜初啊，你快来，一起吃。坐呀，别客气，这冬天吃火锅实乃一大乐事，你喜欢料多一点还是菜多一点？”
　　姜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圆滚滚有些心虚地歪到了一边腾出了个空当还算有点良心，于是姜初顺着空当坐在了位置上，接过陆时遇递来的酒，喝了一口，果然够辣，浑身暖了些，才悠悠然答道：“我喜欢肉多一点。”说罢死死瞪着他筷子上夹着的羊肉，易之洵坦然地将羊肉放到滚着的汤锅里涮了涮，抬起筷子，又看了看姜初，然后扔给了圆滚滚。
　　姜初筷子抖了抖质问他：“你怎么能把我饿到没有灵魂？”
　　易之洵贼笑后义正词严道：“因为在下喜欢小动物！”说罢揉了揉正在哼哧哼哧吃着羊肉的圆滚滚的头。
　　陆时遇往姜初碗里添了两块涮好的肉道：“趁热吃。”
　　姜初冲陆时遇满怀感激地点了点头，越陌生反而越得客气，这点道理姜初大抵也是懂的。吃了一些后，才觉得舒坦了过来，扫了一圈客栈大堂方才反应过来：“客人呢？”
　　陆时遇端起酒杯的手略略一停，易之洵伸着筷子在锅里涮的手顿了，圆滚滚向易之洵作揖的前爪歇了，空中只闻火锅里翻滚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