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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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里很安静，冬日的风拂过墓碑，带起枯黄的落叶。我站在熟悉的位置，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指尖轻轻拂过刻字。
她的名字依旧清晰可见，像是时间不曾带走过一样。
我俯身，把手里的白菊花放在她的墓前，整理了一下被风吹歪的几束旧花，低声道：“好久不见。”
Sherlock站在我旁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墓碑，视线扫过上面的名字，似乎在记住什么。
“小时候，她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我抬起头，轻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飘远，像是在回忆，“我们都是英国为数不多的‘少数面孔’。你知道的——亚洲小孩，姓氏难念，口音稍微带点家里的痕迹，就总会被当成‘外来者’。”
Sherlock依旧没说话，只是侧头看着我，等着我继续。
“我们是在学校认识的。”我轻笑了一下，眼里浮现出些许暖意，“她当时剪着短发，总喜欢穿一件大号的外套，看上去很酷。比起和别的孩子一起玩，她更喜欢待在图书馆。我那时候总被那些小屁孩缠着问‘你到底是哪国人’，烦得不行，就干脆也躲进图书馆。”
我伸出手，拂过墓碑上的字，低声道：“后来，我们就成了朋友。”
风有些冷，我把围巾往上拉了拉，声音放轻了些：“她总说，以后我们要一起去更大的世界看看，别被这破地方困住。可她没能等到那一天。”
Sherlock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少了几分锋利：“意外？”
“病。”我垂下眼，嘴角动了动，像是笑了一下，又像只是无意识地抿了抿唇，“遗传性的，很罕见。她一直瞒着大家，直到病情恶化才告诉我。”
说到这儿，我停顿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她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她的家人。”
Sherlock微微蹙眉，像是在思考什么，但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手插进风衣口袋，微微偏头，看着墓碑上那个刻着的名字。
我们就这样站了一会儿，谁都没有打破沉默。墓园里偶尔传来远处乌鸦的叫声，风卷过树枝，吹落几片枯叶。
过了一会儿，我直起身，轻声道：“我每次回来，都会来看看她。”
Sherlock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没问我为什么要带他来，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他只是站在这里，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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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碑上的名字依旧清晰，我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冰冷的刻字，眼底带着点怀念的笑意。
“她上大学前和我约定好，说一定要回中国看看。”
我微微勾起嘴角，目光落在墓碑上，像是能透过这些刻字，回到某个夏天的午后。
“去看看那个和我们一样面孔的地方。”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坐在学校后面的草地上，阳光暖得像是要把整个人融化。她捏着一罐冰可乐，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说：“英国是我们的家，可我们到底没去过自己‘祖先的家乡’，怎么想都有点说不过去。”
她笑得有些调皮，“我们都应该去看看。”
我当时没太当回事，敷衍地应了一声：“好啊，等你存够钱。”
她翻了个白眼，把可乐罐塞到我手里，“那就约定好了。”
——然后，时间就停在了那个夏天，她再也没能踏上那趟旅程。
现在想起来，有些事的确该早点去做。
风吹过墓园，带起落叶翻滚，空气里有淡淡的泥土味。Sherlock站在旁边，没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向来不擅长安慰人，但他不会离开。
我垂下眼，调整了下围巾，轻声道：“其实，她还说过，她最想去的是四川，说是她的外婆老家在那，想看看熊猫。”
Sherlock终于开口，语气淡淡的：“比起熊猫，我更好奇她是否在你的计划里安排了‘食物’这个重点。”
我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当然。她还想尝遍所有正宗的中餐，光是列清单都写了一大堆。”
Sherlock轻哼了一声，像是对这个愿望表单表示某种理解。我偏头看着他，挑眉：“你呢？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会去看看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墓碑，又看了看我，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也许。”
风又吹了一阵，我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下次，我会带点她喜欢的糖果来。”
最后看了一眼墓碑，我转身朝墓园出口走去，Sherlock沉默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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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墓园门口的长椅上，点燃了一根烟，烟雾在冷空气里缓缓升起。Sherlock坐在我旁边，双腿交叠着，目光落在远处的墓碑群，一时没有说话。
这里的寂静有种独特的重量，像是时间在这一片土地上放慢了步伐，甚至停滞不前。我指间夹着烟，吸了一口，淡淡的尼古丁气息在肺里化开，又缓缓呼出。
“你以前抽烟？”Sherlock偏头瞥了我一眼，眉头轻挑。
“偶尔。”我低声说，“心情不好的时候。”
他没再追问，只是伸出手，不紧不慢地接过我指间的烟，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我没阻止，看着他把烟叼在唇间，缓缓吸了一口，又漫不经心地呼出，白色烟雾和冬天的冷空气混在一起，迅速散开。
我们就这样安静地坐着，谁都没有打破沉默，墓园的铁门偶尔被风吹得发出一两声低哑的响动。
过了一会儿，我把手里的烟掐灭在长椅旁的烟灰缸里，靠回椅背上，喃喃道：“小时候，我们总是想快点长大，以为这样就能掌控所有的事情。”
Sherlock侧头看着我，眼神专注，不带任何打断的意思。
“但有些事情……根本不是成长能改变的。”我低声说，目光落在地面，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不管你做得多好、多努力，都改变不了。”
这句话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低沉，轻轻笑了笑，试图缓和一点情绪：“你看，我这次回伯明翰，竟然开始感慨这些了。”
“很正常。”Sherlock随意地说道，把烟尾掐灭，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不过，如果你想用感慨人生的方式来逃避John的电话，我可以提醒你——”
话音未落，我的手机就震了一下。果然是John的信息：
——你们两个去哪儿了还不回来？
我叹了口气，弹了弹衣摆上的烟灰，站起身，“走吧，‘Mr. Holmes’。”
Sherlock也站了起来，耸了耸肩，语气带着一丝戏谑：“这次是你拖着我在这里多待的。”
我没接话，只是朝墓园最后看了一眼，才转身走向大门。Sherlock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像是提醒，也像是某种没说出口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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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屋里的暖气扑面而来，和墓园外的冷风形成鲜明对比。我抬手揉了揉有点冻僵的耳朵，喊了一声：
“妈，我们回来了。”
厨房里传来母亲的声音，带着一点熟悉的关切和理所当然的责备：“怎么这么晚？不是说出去转一圈就回来的吗？”
John脱下外套，笑着替我们打圆场：“我们确实只转了一圈，只不过是有点大的一圈。”
我换上拖鞋，顺手把围巾扯下来，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母亲从厨房探出头来看了我们一眼，皱着眉打量了下Sherlock，“你衣服上怎么有烟味？”
Sherlock面无表情地看向我，像是在等我解释。我淡定地脱掉外套，语气平静：“外面有风，吹过来的。”
母亲显然不太相信，但也懒得继续追问，只是瞥了我们一眼，转身回厨房继续忙碌。
“吃饭了吗？”
“没。”我看了一眼时间，确实不算早了，“有吃的吗？”
母亲没回答，直接把厨房门推开了一点，示意我们进去。我走过去一看，锅里还温着汤，桌上摆着几道家常菜，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只等我们回来。
John站在我身后，笑着感叹了一句：“真是太贴心了。”
Sherlock倒是没什么反应，径直拉开椅子坐下，随手拿起筷子夹了块菜尝了一口，像是在做某种严谨的分析。然后他点了点头，语气认真道：“嗯，味道不错。”
母亲站在一旁看着，没理会他的评价，只是把汤盛出来，递给我一碗：“天冷，喝点汤暖暖。”
我接过汤碗，轻轻吹了吹，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安心感。John坐下来，Sherlock已经开始若无其事地夹菜，一副很熟练的样子。母亲瞥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再计较。
整个晚餐进行得很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偶尔John会说点什么家常话，而Sherlock则是在认真研究眼前的菜肴——当然，他那种研究的方式，还是让母亲露出了几分无奈的表情。
等吃完饭，我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刚准备起身，母亲忽然问道：
“你们明天有什么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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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放下碗筷，看了我一眼，语气随意地说道：
“你外婆想见见你，顺便也看看你的……朋友们。”
我顿了顿，视线下意识地扫向Sherlock和John。John正在喝汤，听到“外婆”这个词后立刻露出一个客气但带点紧张的微笑。Sherlock则是慢悠悠地挑眉，像是在思考什么——不过，他既没有拒绝，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兴趣。
“外婆？”我放下勺子。
母亲点点头，“她知道你回来了，很想见见你。”
“行吧，那就明天去。”我应了一声，又看向John和Sherlock，“你们两个——”
“当然去。”John立刻回答，嘴角带着一点安抚意味的笑容，“毕竟是你的家人。”
Sherlock没说话，稍微偏了偏头，似乎是在衡量这次见面对他来说是否具有“研究价值”。几秒后，他耸耸肩，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如果无聊的话，我会提前离开。”
母亲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一下，但没有反驳，只是把碗筷收拾起来，示意我们早点休息。
我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肩膀，低声嘀咕了一句：“明天估计要被念叨很久了……”
John安慰性地拍了拍我的肩，“你不是一直都挺会应付家人的吗？”
“是啊。”我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桌上已经凉下来的茶杯里，心里有点复杂。回家本来是为了放松的，结果还是逃不掉这些亲戚间的叙旧……
Sherlock靠在椅子上，单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声音不紧不慢：
“你在担心什么？”
我皱了皱眉，没回答，只是伸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已经凉透了，入口有点苦。
“没什么。”我放下杯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早点休息吧，明天一大早就出发。”
John点点头，Sherlock倒是没什么反应，依旧是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但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这一晚，我睡得不算沉，半梦半醒之间，脑海里隐约浮现出小时候和外婆在一起的画面——她给我讲故事的声音，厨房里飘来的饭菜香，还有院子里晒太阳的温暖午后……
也不知道明天再见到她，会不会又被一连串的问题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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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站在我旁边，一边往脸上抹剃须泡沫，一边瞥了我一眼，目光在我今天的衣服上停顿了一下。
“难得，终于不是一身黑了。”他说，语气淡淡的，但带着一点意味不明的评价。
我嘴里还含着牙膏泡沫，懒得跟他理论，只是抬眼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今天的衣服确实比平时亮眼一些，至少比起母亲口中的“死气沉沉”，算是有了点生气。
父亲拿起剃须刀开始刮胡子，动作一如既往的利落。洗手间里只剩下水流声和刀片刮过胡茬的细微声音，我漱了口，把牙刷放回架子上，顺手用毛巾擦了擦嘴角。
“你们等下几点出发？”父亲开口问道，目光依旧专注在镜子里。
“九点左右吧。”我随口回道，理了理袖口，“早去早回，外婆那边估计有不少东西要聊。”
父亲轻轻哼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专心刮完最后一点胡茬，然后用毛巾擦干净脸，顺势理了理衬衫的领子。他今天应该也有事务要处理，虽然是假期，但他向来不太会真的闲下来。
我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什么，“爸，你最近还在忙吗？”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一如既往的不轻不重。
我挑了挑眉，没再追问。父亲从来不太会主动跟我聊工作上的事，哪怕他的职业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但每次提起，他总是点到为止，像是默认这不是该跟我深聊的话题。
他低头整理袖扣，随口说了句：“有空多回来看看你妈。”
我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吸了口气，笑了一下，“行吧。”
父亲没再多说，拍了拍我的肩，然后转身离开洗手间。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耸耸肩，也跟着走了出去。
楼下，Sherlock和John已经在客厅等着了。Sherlock端着杯茶，靠在沙发上，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而John正在跟母亲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看上去倒是挺自在的。
我抓起外套，“走吧。”
Sherlock站起身，John也跟着起身，三个人一起往门口走去。母亲在身后嘱咐了一句：“到了帮我问你外婆好。”
“知道了。”我回头朝她挥了挥手，然后推开门，迎着清晨微凉的空气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