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第三十三章 ...

  •   收到三枚金牌后,沈澜君没有玩什么三推三辞的把戏,麻利收拾妥当,便只带着数十名亲卫随着天使上路,一路慢悠悠地赴京去了。

      他沿路寻花问柳,踏青沽酒。今日要尝尝沧州名产松头鸭,明日听说凤凰山有座千年古刹要去逛逛,走一天休两天,不像是进京受赏,反倒更像是什么富家公子游山玩水,玩个尽兴。

      他是尽兴了,可急得同行使者严恒初严大人嘴角都起了泡,屡屡催促,那急眼的架势,好似生怕沈澜君突然反悔扎在某块地上就此不动。

      沈澜君看得好笑,这帮人总觉得他爹要反,恨不得把他像个鸡崽一路提溜到京城押着当个护身符。

      便随意扯了些光明正大的理由搪塞过去,不是昨日酒喝多了头疼难忍不便上路,便是路程颠簸,小受风寒,又休息了三日。

      严大人急得吹胡子瞪眼,一个二十岁的健壮青年,上马能拉弓下马能挎剑,又喝了两年西北风沙,哪里就比足不出阁的闺中小姐还要体弱?那些贵女尚且能乘车郊游,你一个大小伙子车轮颠簸了一下就染风寒了?说出去连鬼都不信!

      可小侯爷的千金一掷又将随行的文官腐蚀得一干二净,围着沈澜君溜须拍马,比待自己亲爷爷都要热情!

      可怜严大人一介肱股忠臣,周遭却尽是不争气的蠹虫败类。

      而严大人每每硬着腰杆,去找沈澜君理论争辩的时候,沈澜君又时常笑脸相迎,根本没把严大人激烈言辞放在心上,只是命人端上一盏事先冰镇好的紫苏饮,直言暑气深重,为了降暑还请饮用云云。

      这厮心眼太多,半字不提这紫苏饮里可是兑了千金一两的朝凤酒,冰镇后酒味清淡,似只是一点甜味的糖水,实则极容易醉人上头。

      严大人常年两袖清风,日夜馒头白粥,哪里识得这其间的富贵豪奢?一饮下肚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第二天,如何不知自己又中了那阴险小子的伎俩?

      他登时又羞又怒,懊恼自己几十年的清誉毁于一旦!

      第二回去找沈澜君时严大人可是长了个心眼,半点没碰那紫苏饮,却栽在了一碗糖渍杨梅里!

      原来那杨梅也是用蜜酒泡过的,这一碗梅子下肚可抵得上三盅蜜酒。又是眼睛一闭一睁,连着第三天了还没说成一件正事!反而是被这沈家孽子笑吟吟挖苦道:

      “严大人倒是好雅兴,三天两头来我这里晃悠,若是看上了我这里哪样好酒直接遣人来说一声,我定是要双手奉上,哪里还需要严大人亲自来尝味道仔细挑选?严大人年事已高,来回走动累着了可怎么办?左右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喜欢的留下,不喜欢的直接倒了喂狗便是,与小辈这么客气作甚?”

      他这嘴毒得利索,没吃十年的毒菌子还喂不出这张尖牙利嘴来,这一席话下来,差点没把严世出气得背过气去。

      偏生严大人确实年事已高,早已有龙钟之态,要斗嘴哪里斗得过沈澜君?若是再受教一次,那怕是不用小厮来扶,直接雇几个人把棺材抬回老家下去葬了,免得天气热烂在路上还发臭!

      于是严大人揣着满肚子怨愤,将憋屈化作汹涌的文思,俗话说憎恨催生文才,严大人挥笔如有神助,情真意切之下读之令人肝肠寸断、情文并茂的弹劾沈家父子折子。

      大逆不道、目无遵纪、奢靡成风、不敬高老……什么严重的坏名声都叫严大人统统安在沈澜君脑瓜顶上,又往北平候头上放了几个教子不严的罪名。

      等严大人终于就着昏黄的油灯,写完这除开罗织的罪状没有半点有用东西的折子后,他吹干墨迹又低声朗读几遍,高兴地捋着胡须,只把自己当成天降文昌,颇为满意,命令随侍的书童盖上印章仔细封好,让伯鸭官快马送到宫中递呈皇上过目。

      只是封奏折在抵达京城的当晚并未直接入宫,那负责送信的伯鸭官凭着印牒入了京城之后,并未径直入宫。而是趁着夜色沿着京城内四通八达的小巷转来转去,很快就摆脱了盯梢的侍卫,路过一座普通的小院,从南面的院墙抽出一块砖头,将乌木信函放进空出来的缺口,又将砖头原样塞了进去,口中呼出一声鸟哨,就恍若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快步离去。

      这封弹劾的奏折就这样到了白卿云手中,他手中拿着一盏铜制烛台,在封函的蜡印上稍微烤了一下,揭开蜡印,打开密函浏览其中的内容,见又是一封毫无任何意义的弹劾沈家父子的折子,随后又把信函原样封好,放回原处。

      不过半盏茶功夫,先前离去的伯鸭官又绕了个圈子兜了回来,拿走信函复原砖头,又打马往宫中送去。

      屋内的白臻钦等到白卿云折返,先是打量了一下白卿云的神情,见并未有任何异色,稍稍安心,笑道:

      “阿兄,可又是那严恒初写的废话折子?”

      白卿云颔首,道:

      “虽然沈澜君一路有意拖延,但依眼下情形,最迟也会在八月花朝节前抵达京城。”

      白臻钦本来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他紧张地盯着白卿云,然后很快就放弃从那始终如一日的清冷面容上看出什么细微的情绪变化来,只是心中不安的感觉愈重,压得他莫名的慌乱。

      这两年来,旱灾水灾蝗灾连发,大梁朝廷内部党争不断,救灾无力,又有皇子夭折牵连朝廷内外数百人,因此遭祸贬谪发卖的人则更多,又有人因此传出大梁皇朝天命已尽的流言,一时之间草木皆兵。

      正值此民怨沸腾,众生惶惶之际,只需稍微施恩就足已收买民心,此时白臻钦才领悟为何当初白卿云会选择伪装成云游四方的草泽医。

      一名在天灾之中施恩救药的医师,再加上白卿云历年攒下的财货都换成了粮食与药草,沿路矜贫救厄,施仁布泽,又因为表面上只是一介草泽医,两相加持之下就连官府对此也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势力发展得远比预料的要快,且不论三教九流,俱都参与一二,早已形成了一个庞大且复杂的组织网络,无声无息地依附在大梁脊背之后,甚至反而在一定程度上的促进了局势归为稳定,减少了民众的伤亡。

      而白卿云当日从南齐逃难的时候带走了皇室印信紫鸾佩环,这是他刚穿越来被立为东宫太子时得到的唯一且最能证明南齐皇室血统的信物。

      这枚紫鸾佩环因其独特且瑰丽的材质,真实性毋庸置疑,白卿云凭此暗地联络收拢南齐遗臣,不过随着势力的逐渐成形步入正轨,他减少了直接插手的频次,逐步让白臻钦成为明面上的领袖。

      白臻钦这两年日夜勤学苦练,加上跟着白卿云吃得好了,身量拔高、体格也健康,再没有以前饥寒窘迫时的小倌形象,性格也没有按照原世界线发展的那样变得阴郁偏执扭曲,反是心胸开朗磊落不少。

      他待白卿云依旧尊敬,经过两年相处也不像之前那般疏远和陌生,因此心下生出忧虑,便直接言道:

      “阿兄要不要与我一同回到吴川暂避一二?沈澜君身边暗卫众多,阿兄你纵使武艺超群,智勇双绝,也难免会有遗漏之处,若是假死一事暴露,反而会平白添了许多危险,更何况你我都知沈氏父子所图甚远,焉知豹将虎变无风云?这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大业未竟怎可功于一溃?暂且避开,等观察清楚动向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白臻钦忍了一下,还是没能忍住,将藏在心底许多年的纠结说了出来,吞吞吐吐道:

      “况且……阿兄,我总觉得那沈澜君似是对你……图谋不轨、另有所求,他又素有男女不忌狂蜂浪蝶的恶名,你这一去,岂非羊入虎口?你这般风骨峥嵘的人物,若有什么不测……我就只有你这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了,那还真真不如让我去替你死了,也好过一辈子独活。”

      他这几乎算得上是掏心掏肺了,没有人会比白臻钦自己更能理解自己待白卿云的感情,既是唯一的亲人,也视作最为崇敬与尊敬的师长,更有把自己从泥泞中拉出来感激难以为报的情感。

      这般恩重,唯有以死报效。

      白卿云自是分辨的出白臻钦此番话语全是出自于真心,他能够从理性的角度分析得出白臻钦对他产生这般深厚情感的原因,但却难以厘清这种情感产生的必然规律。

      情感一部分出自于必然,看似有律可循,又似乎完全出自于随机,毕竟遇见知恩图报者与遇见白眼狼的概率不是零就是一百。

      正如这个世界主系统钦定的主角沈澜君完全是先对白卿云一见钟情才引发的后续一系列事件,若是主系统知道自己的分系统挑选的宿主没有先攻略世界达成世界和平的结局,反倒自己挑选的主角先被攻略蝴蝶掉了所有既定命运里的红颜知己,不知又作何感想?

      命运线的偏差似乎是因为人类情感可控与不可控的二象性定律而出现的必然结果,又似乎是完全随机的偶然,无数个难以计量的偶然□□织成了唯一一个必然性,哪怕换上千百个其他分系统宿主空也难以达成这样的一个局面。

      若原世界线是必然,那眼下这个一心报恩满怀热忱的白臻钦又该如何作解?他只是原世界线一个或轻或重的配角,一个被不可知的存在设计出来主角面临的挑战,但对于白臻钦自己而言,他的命运确确实实的得到了改变。

      宿命因果在冥冥之中产生的旋律震颤与变化是如此美丽与玄妙,难以捉摸又令人惊叹,白卿云看着白臻钦,感受到对方一部分的因果之线与自己在这个世界中所扮演的角色连接在一起,交束的地方便是系统,只觉得自己愿意与那么一个多愁善感又爱哭偶尔还犯蠢的白球球签订灵魂契约真是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连带着,白卿云看白臻钦的时候也捎上了对系统的温柔,眉如远山,目若盈辉,看得白臻钦都一时失神,急忙移开目光,抬手抚胸,心有余悸地想着难怪沈澜君对阿兄起了那等心思,好一个狼子野心!好一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正当白臻钦兀自胡思乱想之时,白卿云缓缓开口,道:

      “不必担心,我从未想过玉石俱焚一事。”

      离京城愈近,天气也愈发炎热。

      也不知何种原因,沈澜君近日颇有些心神不宁,一开始还好,后来渐渐地发展成了难以入眠的症状,就连舌苔上也起了红疹子,稍微吃点热的都似含了一块炭在口腔里。

      沈澜君最初只是简单归因为天气热了,人难免心浮气躁,找随行的医师把脉,也只得到阳气过重,火气太旺的诊断,身体更是健康得不得了。也幸亏这是厢房内的私人诊断,要是叫旁人听了,尤其是已经写折子写得有些走火入魔的严大人听见,怕是得被气个好歹出来。

      出于是药三分毒的考量,医师也只是开了些清火的简单方子,这都算不上是病,纯粹是年轻年轻人火气太旺,教外边环境的热气一逼全都冒出来罢了,那医师知道沈小侯爷是千金之躯,并未过多言语,只是简单暗示着泻火最好的方法就是床笫之欢,随后就翩然离去,独留沈澜君一人在房间里,面色青红一片,难看得要命。

      这也不怪医师,旁的贵胄子弟自小就有专人操劳教导,莺莺燕燕呼啦啦地塞了一院子,每天跟个忙着孵蛋的鸽子一样窜来窜去,咕哒咕哒,自己都还是个十几岁小屁孩,就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了。

      哪里知道眼前这位乃是北平候一脉相传的情种,别说什么燕环肥瘦、柳莺花燕。沈澜君唯一搂过腰,摸过手,发生点什么肌肤之亲的对象虽然是个绝色美人,可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更别提那早已是个死人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三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