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Hansel and Gretel(6996) ...

  •   Chapter . 03 Hansel and Gretel 〖汉斯与格莉特〗 (6996)

      库洛姆•髑髅将水晶高脚杯的杯沿凑近嘴唇时多少显得有些胆战心惊。杯中的液体呈一种圆滑的琥珀色,晃动起来却有了清冽的色泽。她将紧抿的唇稍稍松一些,液体泄进了口中。她松一口气,将杯子重新放在面前的桌上,摆端正。

      “你用得着这么小心吗,这又不是毒药。”相比起库洛姆笨拙的动作,六道骸就显得优雅自然得多。异色的眼睛因为微笑而眯起一些,一只手托住腮十分悠闲的样子,“不要让手心接触杯壁,那样子酒的温度会上升让味道变差。如果只夹住杯颈让你觉得拿不稳的话,捏住杯底也没关系。不要只喝一小口,那样显得很小气…也不是叫你灌下去啦。”

      库洛姆将酒咽下去之后却觉得喉咙和胃都在发烫。背上开始出汗了。

      “味道怎么样?”

      “很辣。”舌头发麻。

      “会吗?我明明挑了酒精度最低的果酒。”六道骸将半满的酒瓶取过来开始研究上面的文字,瓶身上凝结的水珠沾了一手湿滑。

      蓝发的少女眼皮开始变沉,于是她困倦地将脸贴到桌面上,光滑的木质桌板比她的脸要凉爽得多。她就这样懒洋洋地趴着不愿再直起身。她从这颠倒了九十度的视线里审视着桌对面那个挂着笑的男人。他望着自己醉醺醺的神情显得相当高兴的样子,将那个湿漉漉的酒瓶推过来贴在自己的额头上,然后将自己喝剩下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骸…大人。”她喃喃地说话像是梦中呓语。

      六道骸在某一天的半夜出现在自己房间的门口,手中提着一瓶酒还有两只杯子。库洛姆被敲门声吵醒,迷迷糊糊地开门。高挑的男人就这样撞进了视野内,穿着并不算太整齐的白衬衫,一头有些乱的蓝色头发。库洛姆什么都没有说,对方也就这样笑着站在门外,像是一只深夜来访的狐狸。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头脑昏昏沉沉还没完全清醒。如果这真是现实,那个认识了这么久却从未见过面的六道骸在半夜敲开了门,看见的是表情困乏,睡衣也穿得不甚整齐的自己,这不是糟透了吗。

      库洛姆试着用拇指的指甲扎一下手心,迅速地痛感传了过来。糟透了。

      “库洛姆,你这么冷静的反应让我感到有些无趣呢。”

      六道骸的笑容从不带什么温度的,虽然此刻也并没有恶意。库洛姆•髑髅努力想挤出一个与『惊讶』沾点边的表情,但无论她怎么抿紧唇最终也只能抿成一个由衷而愉悦的笑。六道骸就这样大方地踱进了她的房间,饶有兴致地左右看看。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地』看到你呢。”蓝发的男子将眼睛眯起来,像是看着自家养的一只猫咪。库洛姆不会介意他这种神色。

      对方走到衣柜前,不知为何伸手放在把手上想要拉开,顿一顿,微笑着看了库洛姆一眼,“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是,是的。没关系,骸大人。”库洛姆习惯性地点头,肩膀一下子紧了些。骸觉得她的反应实在是很有趣。

      于是他将柜门拉开,手伸进去掀动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库洛姆不知道他挑选的标准是什么,最后他挑了一件米色的连衣裙,向少女丢过去,“换件衣服跟我过来,毕竟我们不是要开睡衣派对,是吧。”

      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她抓在手中的是薄而且轻飘飘的衣料,想着秋天的温度对于这件衣服(应该说是对于穿这件衣服的自己)来说是不是有些太凉了,但她什么也没有讲。她觉得自己一出声便会破坏某种氛围,她没法详细描述,但能感受到。

      骸看见少女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兰色的眼睛里有某种接近请求的意味。骸一开始还看不太懂,用同样的眼神回望她好一阵子。

      直到余光瞄到她手上的裙子才突然明白过来,快速说了句『那我在外面等你』就闪到门外。

      三秒之后又探头进来,恰好看到库洛姆刚掀起了睡衣,宽大的衣服下面是平坦白皙的小腹。即使是在这种昏暗的光线里骸依然能确定对方迅速涨红了脸,双手慌乱地作出外推的动作像是要拒绝什么。

      骸深怀歉意地作出『真不是故意的』的表情,轻咳一声,“库洛姆,我刚才忘了讲。因为我是刚刚才出狱,谁也没有告诉就半夜跑了过来。犬、千种,还有彭哥列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少女点头表示她明白他在讲什么。

      “所以目前为止只有你执拗这件事,在天亮之前要保守秘密才行。”

      依旧是点头。

      六道骸似乎对少女仅有顺从的表示不太满足。皱起眉并非愤怒,他往前走一步,用一种很漂亮的站姿靠着门框,身躯的重量压在一条腿伤,“话说回来。你对我出现在这里,难道就没有别的话要说吗?很高兴,惊喜,或者别的什么。”

      库洛姆点头。她一时想不到另外的一种表达方式。

      实际上。

      你在这么久之后终于能离开那个禁锢着你的地方,谁也没告诉就跑到这里来,半夜敲开我的门,说着这个秘密暂时只有你和我知道,你对我说话对我笑,七年来没有人比我更熟悉的你,问我是高兴还是惊喜的你。

      “骸大人。”

      这样的存在,本身就…

      “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情了。”

      库洛姆•髑髅看着六道骸的眼睛,手指捏皱了衣角。

      ***

      你不知道七年的时间算是长还是短。

      在这段时间里你知道六道骸——彭哥列实际上的雾之守护者一直在复仇者监狱里面待着,像一具泡在福尔马林里面千年不腐的死尸。你只见过他一次,最初的那一次,在某个过分明快的梦里。你知道你当时已经是濒死的状态,所以搞不懂这种温暖的梦境算不算是回光返照的一种。梦里的骸穿着白衬衣和宽松的黑色西裤,你觉得这种色调昂扬的打扮在那之后的日子里对他来讲实在是很少见。你得仰头去看他,他给你带来的压迫感并不惹人讨厌。

      ——我和你,说不定很像呢。

      在这之后,直至六道骸从监狱被释放之前的七年里他似乎变成了你心中存在的一个声音。闭上眼去听有时还能辨出水泡上浮时困倦的呢喃声。

      有时候你还能知道自己身体的控制权默不作声地就换了人,这种情况大多数能称作是『侵占』,但你更愿意用『共享』这个字眼。你的一半生命都是他给的,你的力量,你的生存意义,骸给了你这么多。所以你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一时半会儿被借去用一用。

      你跟沢田纲吉描述过这种感觉,沢田纲吉看着你的是一种怪异的,同病相怜的眼神。是不是被当成怪人了呢,你想。

      六道骸用你的身体在彭哥列基地无人的走廊上吻了沢田纲吉,他将年轻的家族首领抵在墙上,吮着他的嘴唇。你从这付身体里看着纲吉,就像是从电车的窗口向外张望。你能够从这极近的距离里看到沢田纲吉眼中涌动着激烈的反抗情绪。

      然后六道骸被他揍了一拳,骸捂着被打伤的脸颊摇晃着后退了几步,他挂着狰狞的冷笑盯着褐发少年,目光恶毒得像是要将对方从里面挖开来。表情安静的少年早已换上了一付冰冷彻骨的面貌,他头上燃烧着的火焰让你想要闭上眼。纲吉将拳头攥得很紧,用力的瞪视让他显得怒不可遏。

      骸用手背擦一擦脸颊被打肿的地方,但你不觉得痛。身体是你的,痛楚是他的。

      “沢田纲吉…”

      骸将声音压得很低但足以让对方听见。你知道你比沢田纲吉听得更清楚,而且听出了更多的东西。你知道六道骸对纲吉有着『依恋』一类的感情,但这种感情此时正像点燃的蜡油一样迅速地减少干涸。在这眼神锋利的对视中六道骸的心里正滋生出一种名叫憎恶的东西。

      你怀疑过沢田纲吉跟你一样,心里寄宿着另一个人的灵魂。

      六道骸和你讲过,每当纲吉俨然成了另一个人的时候,他会很想要杀死他。

      他变得强大的同时亦变得冷酷,冷静理智不近人情。他在这时才真正像个黑手党的首领,但六道骸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黑手党的。骸爱的是(如果这种感情确实是爱的话)沢田纲吉温暖而善良的一部分,他作为黑手党而又不属于黑手党的一部分。

      骸无法忍受纲吉逐渐变得像个称职的首领,这样他所附丽着的能够攫取温暖的地方无疑会失去。不甘滋生愤怒,而后是恨意,最终是杀念。

      当然他从未告诉过你这么多,但你知道自己的猜测大部分不会出错。没有谁比你更加了解他,这是只能得到他的关心而得不到他的爱情的你,惟一值得骄傲的事情。

      在沢田纲吉的儿子过了一岁的生日不久之后,六道骸『自身』在某个夜晚来到了你的房间。你喝了几杯酒之后便醉得头昏脑胀,第二天早上眼睛睁不开像是被缝起来了一样。被子没有盖到你的背所以你觉得一整夜都身后发凉。你缓慢仿佛不愿赶走睡意地想往被窝深处缩一缩,鼻尖就碰到了某个温暖的东西,你吓得一下子就睁开了眼。还未对好焦距只能勉强看见有另一个人躺在身旁。

      你一下子想起了全部的事情,老套一点的说法是,记忆如潮水般涌进脑海里。

      你醉了之后六道骸想办法将你弄回了房间的床上面,用抱的或者用背的,这并不重要。你身上的衣服没有换掉,你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件让你值得安心的事情。但是那条轻飘飘的裙子在一夜烦躁的睡眠中,被你蹭过了大腿的根部。你不敢将它翻回去是因为六道骸就睡在你旁边还没有醒。

      两个人睡一张单人床有点挤,这是你躺在床上僵硬得像块锈铁的原因之一。你的鼻尖刚刚碰到的是他的肩膀,视线稍向上瞄就能看见他的侧脸。你这才想起来像这样看到『真正的』他还是第一次。

      他抢走了大部分的被子却只是堆在身体的一侧,显然他昨晚没有顾及到你作为一名淑女的矜持,只是单纯地不想睡地板所以和你挤一张床。

      你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脸在看,却害怕他突然醒过来张开眼,对你微笑。你毫无疑问会手足无措的。

      醒了之后要跟他讲什么?

      早上好,骸大人。像这样的?

      你真的开始苦恼起来。

      因为基于某种众所周知的原因,你从来没有向他打招呼的必要。

      从那之后你再没有从他眼里看到过他对沢田纲吉的愤恨。正确来说,在他成为雾之守护者四年后亦即沢田纲吉十九岁之后,他说厌恶的那种特质,已经从沢田纲吉身上根除了。

      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你不好说。因为你对纲吉从来就没有过讨厌之类的情绪。

      让你无可奈何的是,六道骸将那种负面的情绪转移到言——纲吉的孩子身上。即使那孩子只有一岁,当然这种情绪的转移是不自觉的,没有谁会对一个婴儿有针对性地敌视。与之相对的是云之守护者的态度,在六道骸摒弃了对『那一个』沢田纲吉的憎恶时,云雀恭弥却对自家的首领越发的冷淡。

      这种反差你以前也遇见过。你能在沢田纲吉身上嗅出凛冽与残酷的那个时候,那是你和骸还『共享』着一付身体。你透过电车的窗——骸那双充盈着压抑与杀意的眼睛,看见不远处闲散地倚在墙上看着纲吉的云雀恭弥,黑色的眼睛里模糊地浮动着热切的爱恋之意。

      骸在回来了之后一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状态。

      用一根绷紧的弦来比喻。愈拉愈紧同时逐渐失去弹性,只能是持续地加大力度否则便会懈怠地从中间惰下来。你眼看它随时会绷断,却无计可施。

      你不知道这种状态能持续多久。弦迟早要断的。

      骸跟你说,彭哥列之于沢田纲吉是一个囚笼。他不应在那里的,他沾染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气味,让骸无法接受。

      你知道骸心中已经有毁掉『囚笼』的欲望,这种欲望迟早是要出现的。他已经忍耐过十年以上。

      他一开始对纲吉适应了黑手党的那部分憎恨不已,等他终于能爱上纲吉的全部时,对他不得不在黑手党这个他并不适合待着的地方生出了破坏的意念。这算不算是能称为爱的东西,还是只是占有欲,一意孤行,或是别的什么。你不明白,但你能理解。

      在六道骸成为彭哥列雾之守护者十二年后的某一天,他问你想不想离开。

      你一如既往地点点头说好。

      你们离开彭哥列基地时是一个下着大雪的深夜。你们将全部的东西包括雾之指环都留在了房间。

      滴水成冰的寒风中你能感觉到的唯一温暖是被你握住的,六道骸的手心。雪在地上积得很厚,让你举步都觉得困难。你们身后留下的脚印像是童话故事里沿途抛下的白色石子,忠实地指引着回家的路。

      但是你知道风卷起的雪能轻易地盖过那些脚印。就像故事里的那对兄妹最终没有找到白石子,在森林里迷了路。但是他们找到了女巫的糖果屋,烧死了女巫便能走出森林。

      你往围巾里缩一缩,呼出的气变成了雾。骸将他的围巾解下来裹住你苍白的手。你看着他的鼻尖和你一样冻得发红,于是你笑一笑。

      彭哥列基地在身后已经看不见了。

      骸问你会不会觉得后悔,他的声音被冬风冻得含糊。

      你这一次的回答是摇头。不。你将嘴藏在了围巾后面,声音发闷。

      即使是被全世界所背弃。我们还拥有彼此。

      童话的结局是:

      And they all lived happily ever after.
      (从此以后,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Chapter . 03 —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Hansel and Gretel(6996)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