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endrillon（18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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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 02 Cendrillon 〖灰姑娘〗 （1827）
似乎有谁在奔跑，张惶又无措地大口喘气。双脚在地面上一下又一下重重叩击，坚硬与坚硬的碰撞，节奏繁乱地踩着美妙的拍子。
钟声敲响了十二下中的第一下，震耳欲聋侵蚀着人的听觉神经，比撕裂着黄昏的夜幕更加霸道。
云雀恭弥睁开眼睛，透过眼缝隐约看见凌乱的刘海在他的眼皮上织成了稀疏的黑色的网。
他抬手将刘海拨开，一时没想好眼睛的焦点应该落在天花板的哪一处。墙角的钟还在大吵大闹，似乎震得整个房间都在朝他狂嗥。云雀没法像拍灭一个普通的床头闹钟那样（就像毫无创意的其他五个守护者一样）拍灭那个和人一样高的古董钟。
云雀也不明白当初他是着了什么魔，一意孤行要把这个只有外表稍微温和一些的壁钟搬到自己的房间，它十二点准时响起来的时候比那个小婴儿开枪时的声音还让人受不了。
他暂时没法判断现在到底是正午还是凌晨，前几个星期他刚刚换了遮光布材质的窗帘。他对那个令人讨厌的（云雀的主观意识是这样）夏马尔说过他最近只要沾着一点光就睡不着，他没有告诉那个医生的是，他这一阵子在梦里已经被一种像是火焰的跳动的亮光折腾得几乎发疯——实际上夏马尔也只会对雌性生物的梦境感兴趣。
他对云雀恭弥说这大概是强迫症的一种，于是云雀换了窗帘。在病因被找到之前，这似乎是目前比较能解决睡眠问题的办法。
大概敲到了第五下。
人类会不自觉地数一些有规律的东西。云雀恭弥闭上了眼睛还是遏止不了烦躁感的涌出，想着要爬起来让那座老钟永远闭嘴，头刚抬起来就觉得地心引力似乎比平日大了三倍。非要比喻的话，就是空气中伸出了无数的触手将云雀扯回他的枕头上。床发出不太真切的一声闷响。
他觉得力气从毛孔挥发掉了，头颅沉重得像是要陷进床里面。
全身发烫手脚冰凉，咽下的唾液刺痛了喉咙。这种情况无论如何算不上正常。或许是发烧了，他冷静地想着。
他想快点再睡着，就算梦里只有那种奇怪的敲击声和已经看得腻烦的火焰。他想要忽视身体异样的热度和耳边死不断气的绵绵钟声，但是偏偏不能如愿以偿。
大概敲到了第九下。
想要睡着却无比清醒的情况以前也有过一次的。
五年前在荒废的黑曜乐园里，除了『耻辱』以外便无法加上任何其他标签的事件。
身体被抽离了任何足以动弹的力气，他只能接收不能输出。他从旋转了九十度的视野看着草食动物与六道骸被包裹进一片明丽的火焰，和自己梦里面跳动着的那一朵一模一样。
六道骸。草食动物。
草食动物。
他在用力地喘着气。大步跑过来。地面的震动一下又一下传给自己藕断丝连的知觉神经。几乎全黑的视野。炽热又冰冷的火光。
就算是五年后给这件事重新定性，改变的会是什么？云雀恭弥发现他只记得关于沢田纲吉的那一部分，而把其他的所有印象抹去了。
——火焰的颜色很漂亮。
——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魔法的尘土满在她的衣服上变成了钻石，他颜色金黄的长发挽成了高贵的发髻。宛如因晨露而绽放出玫瑰般，美丽的灰姑娘。』
明明他每次撞进自己视野中的都是他最狼狈的时候，但自己偏偏只记得他最美丽时候的模样。
云雀不确定自己的听觉是否也被感冒病菌侵蚀过度，他听见钟居然在敲第十五下了。越来越剧烈的敲门声渐渐被分辨出来。
“云雀前辈你开个门好吗，你房间那座钟就不能停下来吗。”
敲门声。
他依稀记得当初这座每天夜晚吵醒他一次的钟，就是因为它不肯不多不少地敲响指针所指向的重点，而迫使古董店老板以原价的一半价钱将其卖给了云雀。不过这样不是很好吗，灰姑娘的时限延长了。
“云雀恭弥你再不开门我就直接闯进去了哟。”
拍门声。
现在是凌晨还是正午？
“混帐你到底要不要开门啊！”
整扇门从中间裂成两半飞开，在地板上滑了半米。被震了震的钟在敲响第二十三下之前突然哑声。
这是第几次了。云雀恭弥看见沢田纲吉双手的火焰将房间照得明亮，焰尖巧妙地黯淡下去融入阴影，火粉纷扬。与火焰同色的金红色眼眸折射出威严的冷峻，头顶的大空之炎虚虚地浮着，将纲吉原本深褐色的乱发照得浅了一些。宽大的纯白色睡衣懒散地耷着，过长的裤脚拖到地面，将他的脚踝遮了一半。迷人的姿态。
半夜闯进来的年轻首领本来是想骂人，他借助火光看见这间原本黑得像是单人囚室的房间里，那位强迫症患者正在床上半支起身子，神色微妙地看着他。散发出怪异的虚弱。
“你怎么了，云雀先生。”
云雀恭弥这个时候心里面闪过了至少十个惊世骇俗的答复，但是他最终选了最普通的一个。
“我发烧了，大概是。”无力的声音与无所谓的语气并不是很相符，“我想可能是这个钟每天让人心神不宁的关系。”他猜想他明天梦境的内容可能会有所改变了，诸如像是有人不停地敲钟，就像他是一个被诅咒的敲钟人一样。
云雀很高兴看见沢田纲吉好看的眉目间浮上了些许担心的愕然，就像是对方真正地关心自己一样。云雀自己也说不准这种高兴时来源于什么，因为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他从不在意别人对他表现出关心与否。
“过来。”云雀说。对方与其说是顺从还不如说是原本就有此意，沢田纲吉对对方像是被割伤的嗓音很在意。
纲吉走得很急，踏出的声音都像是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叩击。每一步都和云雀记忆中的重叠得分毫不差。他双手的火炎熄灭后房间又陷入令人不安的昏暗，还有一朵橘色的火炎在纲吉的头发上明灭，摇动像是挣揣的呼吸。
这是第几次了。
云雀想着。你像现在这样向我走过来，是第几次了。
他看见纲吉俯下身，伸过来腕骨突出的纤细手臂撑在床沿。
云雀没法看见自己苍白的脸色在大空之炎的映照下是否显得红润一些。他疲倦的视线能看见纲吉睡衣下清晰的锁骨，他在此时已经不太可信的听觉似乎还听到壁钟厚重朦胧的余音，同时听见褐发少年的心跳，像是慌张走下楼梯的匆忙脚步，玻璃鞋踏上大理石阶梯的清冽响声。少年干净的面容在眼前无限地放大了，对方将温度有些凉的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
“见鬼，怎么这么烫。”
云雀恭弥将手指举到嘴唇作出噤声的动作。大概是他混乱的神智驱使他的脑中生出了一些奇异的想法，他将双手从纲吉的腋下环到肩膀，然后将他拉向自己。
两人跌进绵软的被褥。
“呐。”云雀恭弥能感觉到纲吉冰凉的脸颊贴着自己的，而这样的冰凉正是现在的自己所需要的。他找到病因了。
“我想我大概喜欢上你了。怎么办才好呢，草食动物。”
灰姑娘。
穿上玻璃鞋让王子找到你。
童话的结局是：
And they all lived happily ever after.
(从此以后，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Chapter . 02 — END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endrillon（18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