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跳》沈影

10、第 10 章

　　“琼斯先生，能不能耽误你一点时间？”米切儿恭敬地敲了敲开着的教练室门。
　　“可以，请进来吧，克劳利小姐。”琼斯的头从桌上的文件中抬起。虽然米切儿说过很多次让他喊她名字米切儿即可，可他是个老派又严谨的人，一直不肯改口，就像他的教练风格一样。
　　“琼斯先生” 米切儿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什么事？”琼斯满是皱纹的脸上浮起一丝好奇，也许是两人交流很少的缘故，他对米切儿会来找他谈话有些意外。作为米切儿，她其实一直把工作认真的琼斯当父辈来尊重，只是她不太擅与年长的男人打交道。
　　米切儿小心翼翼地开口：“琼斯先生，我知道我对足球是个门外汉，可我最近也投入全部的精力来研究、学习。看了最新的一些比赛及专家分析，现在能赢得大部分比赛的是具有拉丁细腻风格的球队。英国球队大多喜欢长传中吊，德国球队的野蛮冲撞，事实证明，已越来越行不通了。英格兰队几次在国际大赛上铩羽而归更说明了现在是讲究技术的年代了。当然个人英雄主义也不行，个人娴熟的控球技术加上全队默契的配合，才会是完美的球队。从法国队来看，每个球员都不怎么出色（除了齐达内），但每个人的个人技术又很不错。而星光熠熠的英格兰队，你看，拥有老将希勒、加斯克因、中场天才贝克汉姆、少年得志的欧文，结果呢，输得很惨。个人技术出众，个个都会玩杂技的巴西队，虽然输给法国队，但起码走得很远，进入决赛了。”米切儿抹了抹额上的细汗，“好像越说越乱，我都不会表达自己的意思。”
　　琼斯沉思看着她，“我已经明白了，但你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呢？难得这次提前通知我，不再像上次电视专访那样突然袭击了？”
　　“对不起！”米切儿汗颜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作为记者，我一直习惯独立操作事物。先做好采访，做好文章，最后等通过。我也知道不妥，所以请您原谅。”米切儿知道琼斯喜欢一切中规中矩、有条不紊，把她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看待，怀疑她的能力和经验。这次摄影事件更让他以为自己蛮撞，但她决定改变这个局面，事实上她每个计划都是经过考虑的，并不是头脑发热。“我有不少记者同行专负责足球这方面报道，也相当专业了。我也向他们了解各强队的训练情况，听说技巧训练多过体能训练。我觉得我们的训练日程是否也可修改一下，调整一下比率。另外，对抗训练太多，会不会提高球员受伤机率，是不是减少密度，做些基本练习？另外再在技战术及配合上做些提高。
　　“你有做过调查，有数据报告吗？”
　　“没有。”米切儿脸一红。
　　“年轻人，不要认为新的东西就一定好，整天要革新。有些东西是长久积累经验的沉淀，改了效果反而不如从前的。你认为我和你父亲没考虑过球队的训练日程吗，那也是经过长期训练研究出来的，不是凭一些三脚猫记者的说法来的。”琼斯很冷静的说。他低头又继续看他的记录，表示谈话可以结束了。
　　米切儿无奈地道了声别走出房间，早就知道琼斯固执，但没想到这么听不进意见。亏她连新的训练日程都拟好了，也没机会拿出来。走到楼梯口，碰到拾级而上的尼克，他手上拿着几盘录像带。
　　米切儿忍不住咕噜一句：“研究，研究，整天研究，也没学习到人家好的方面，如此一成不变还费劲研究个什么劲？”
　　尼克停下脚步，看着她，“我又哪里得罪你了？亲爱的小姐，不满意我研究别的球队吗？怕我参与决策，威胁到您代理经理的权威了？”
　　“不用来讽刺我，我有什么决策权？只是花瓶罢了，后天我要代表我父亲与尼尔森先生面谈比赛的事，那是我唯一可用之处吧！”
　　“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每个人的作用表现在方方面面，不光看结果，也存在于过程中。如果你可以谈成和辛巴达队的比赛，那可算给红杉队做了很大贡献，可能比你天天孜孜不倦为红杉队做记录、做些跑腿的活强得多。”
　　“多谢，你还真会鼓励人。”米切儿继续朝前走，与他擦肩而过之际却被他拉住。
　　“克劳利小姐，我不知道你对这段代理经理的生涯是以什么心态去看，也不知道你准备做出什么显著的成效，你谈好比赛计划就让大家高兴了。”
　　“换言之，就是对我期望不高喽？”米切儿转头瞪着尼克，这个讨厌的家伙，当她是判罚不公的裁判啊，干吗拽着她不放。他的手劲太大，捏得她好痛。
　　“大家都知道你很努力，也很认可你的工作。不要像个深宫怨妇整天抱怨，好不好？”尼克皱眉，很苦恼的。
　　“什么深宫怨妇？”米切儿忍不住噗嗤一笑，“你还真会用词，我当真那么黑口黑脸吗？”
　　“现在你笑了，当然不像了。实际上你也就是个小姑娘，不要那么劳心劳力的。像你这样年轻的女孩子，大多在充分享受生活的乐趣呢，唯一个的烦恼就是明天与男朋友约会时该穿什么衣服显得更漂亮。”
　　“当真那样，又要被你嘲笑为没有生活目标。那些跟你约会的女孩可能才叫苦呢，不能表现得太聪明，又不能太愚蠢，又要扮天真可爱。一个不小心就要被你抓到把柄，就等着被牙尖利嘴的你批评吧。”米切儿取笑地说。
　　“恰恰相反，我对约会的女性朋友一向很尊重，从不会让他们难堪。我是英国绅士，赞成爱护女士，又不是你们美国人，要求男人女人承担同样责任，对女人要求太多、太高。”
　　“哈，原来你还是大男子主义，难怪对我当代理经理那么跳脚。”米切儿奇怪他怎么还握着自己的手腕不放，虽然不那么用劲了，可害得她只能靠他很近讲话，闻着他刚沐浴后的香皂味道，态度想强硬一点都不行。
　　“我并不没有大男子主义，我既不想统治女性，也不想压制他们的权利与思想。我们英国目前不一直是女王统治吗？撒切儿夫人做首相时我也很拥戴，只是人类社会发展了那么多年，传统的东西有很多还是值得保留的。男女毕竟是有别的，聪明的女人恰恰是用纯粹的女人魅力管住男人的。”
　　“哈哈，男人只给女人形式上的平等罢了。”米切儿用力将手抽出，“我马上要到医院去，失陪了。”

　　“米切儿，你在想什么？”文森特望着女儿说，“很长时间，你一直盯着窗外，有什么吸引了你的注意。”
　　米切儿的眼光从窗外的梧桐树叶转回到病床上的父亲上，“没什么，只是在想后天我会不会成功。假如失败了，我真不知如何面对你和红杉队的队员。把你们的生活都搅乱了，却达不到你们的期望。”
　　“米切儿，我没想到这次的要求给你这么大的压力。”父亲浓黑的眉毛皱到了一起，“我不知道你对自己的期望值定的有多高，但我想不会低，你妈妈教出来的女儿嘛。不过我所希望的足球是追求其中的乐趣，踢球的乐趣，排兵布阵的乐趣，什么都可以尝试，哪怕失败。”
　　“可是现在大多数人看中结果胜于过程，每一场败局都是对你们的否定，你们俱乐部赞助商没意见吗？”
　　父亲眨眨眼说：“我们的后台老板对足球比我还率性呢！我偶尔对球赛的结果还发发火，他则一向心平气和。”
　　“那他一定是钱多没处花了，居然做赔本买卖。”
　　“是有很多足球俱乐部老板惟利是图，一切活动都是冲着巨额利润展开的。不过我们老板不同，怎么说呢？”文森特考虑着怎么措辞，却看见门开了，尼克拿着几本杂志和一个纸盒走进来。
　　米切儿想起刚才的唇剑舌战，不禁有些尴尬，便转过身去假装忙着倒咖啡。
　　“尼克，我们正说着我们的大老板格尔斯先生呢。他总是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帮我们一把，几乎不求回报，米切儿不相信有这样人的存在。”
　　“这也不能怪她，在一切以金钱衡量的商业社会，怎么有人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呢！我们的大记者一定不会相信有不求回报的‘怪人’的。”尼克撇嘴一笑，那模样像极了他的同胞罗宾•威廉姆斯的招牌动作，臭屁的不行。
　　哼，根本在讽刺我头发长见识短嘛，米切儿忍不住背着父亲冲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尼克故作不见，但唇边居然浮现一丝笑意，将杂志和纸盒送到文森特床边。米切儿扭头摆弄放在窗台上的花花草草。
　　“克劳利小姐，千万别给仙人球浇那么多水，它要淹死了。”不知何时，尼克又阴魂不散地凑在她耳边说，她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这位老兄怎么这么如此万事通呢！
　　“我发现一个好现象，你也会脸红，也会做鬼脸。多少像个正常的小女人，而不是一个纽约来的工作机器了。”
　　这家伙得寸进尺，竟又自顾妄下论断。米切儿把手一斜，水壶的水直奔尼克的裤子而去。尼克大叫一声，拎着裤子跳开。她挤出一个笑容，“对不起，不正常的人的手脚也经常不听使唤。”望着尼克奔向洗手间的背影，她不由感到很得意，本局略赢一筹。
　　回头却看见父亲在摇头，“你和你妈妈一样，使起性子来就不顾一切。”
　　“我可比她好多了。”米切儿就事论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般来说，别人不把我惹毛了，我的脾气好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