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不悟》行走的房子

6、第6章

　　一个月的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滑过，白绍文俨然成了季子凌的专职司机，乐此不疲。他就像块狗皮膏药，季子凌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季子凌上课，他坐在旁边陪读，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季子凌砸吧一下嘴他立刻把杯子递到嘴边；季子凌吃饭他殷勤夹菜，除了上厕所这种不能替的事儿，拍马溜须的事情都被他干了个遍。

　　“白绍文，你适可而止，他还是个孩子。”吃完晚饭，陆磊把白绍文堵在了厕所门口，面露愠色。看着白绍文鞍前马后，对季子凌大献殷勤，他的怒气值每一天都会遭到巨大的挑衅，在暴发的边缘忽上忽下跳跃，看着季子凌对他的态度似乎也开始软化，他太熟悉那个人的套路了，像季子凌这样未经人事的孩子很容易就会落入他的圈套，纵然他不能接受他的表白，也不能看着他掉进陷阱而不自知。

　　“奇怪了，我喜欢他，我追他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管我。”这段时间季子凌对他的态度一点点有了改观，给了白绍文对抗的底气。

　　“他不是你以前交往的那些人！你别祸害他！”胸腔里沸腾躁动，陆磊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拼命抑制着想要打人的冲动。

　　“你怎么知道我这次不是认真的。陆磊，我追求谁是我的自由，你干涉不着，你不要的人凭什么我就不能碰了！”白旭文本来没怎么生气，却被陆磊的态度激起了怒火，先动了手，一记拳头朝着陆磊的下巴打了过去。

　　陆磊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眼睛里投射出的眼神就似一头嗜血的猛兽。

　　战争一触即发，两个人转眼间就在卫生间门口扭打到了一起。

　　卢南笙和季子凌左等右等都不见这两人回来，门外动静嘈杂，探出头看才发现情况不太对。

　　陆磊和白绍文两个人都是一八五的大个儿，平时也都没少运动，打起架来谁都没捡着便宜，没几分钟脸上都挂了彩。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拉架，战势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别打了！别打了！”

　　卫生间门口的空间本就不大，季子凌急得跺脚，扒开人群，找着个机会伸手就去拉陆磊，那两人都杀红了眼，哪顾得看是谁拉的架，季子凌被一股蛮劲甩了出去，脚下重心不稳，后脑勺狠狠磕在了台阶上。

　　“别打了！子凌受伤了！”季子凌这一下磕的不轻，倒在地上半天都没能起来，卢南笙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的画面就好像信号不好的电视被静了音，什么都听不见，眼睛看东西也一阵清楚一阵模糊，发间湿热，季子凌伸手摸摸后脑勺，湿漉漉的沾了一手的血。季子凌呆呆地看了看满手的血，眼前再次昏暗，晕了过去。

　　白绍文停下动作，呆愣了一秒，抱起季子凌便往外冲，“南笙，拿车钥匙。”

　　陆磊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滴落的血迹，一动不动，大脑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卢南笙拿完钥匙看着陆磊还呆愣在原地，匆忙中拽了他一下，“快走啊。”

　　“……”陆磊呆滞的眼珠有了反应，随着卢南笙追了出去。

　　白绍文一路飙车，不管不顾，接连闯了好几个红灯，季子凌脑后的鲜血把他刺激得红了眼睛。

　　拥挤的车后座挤着三个大男人，卢南笙拿着毛巾捂着季子凌的伤口，短短几分钟的路程毛巾已经被鲜血浸透，手掌微微发抖，托着季子凌无力的身体，不知所措。

　　车厢里一片昏暗，陆磊借着夜色的掩护紧紧地握着季子凌的手，用力到骨节都有些泛白。静静的车厢内，心脏鼓动如雷，紧张得快要跳出胸膛。

　　头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万幸骨头没事儿，可因为伤在脑袋上，季子凌怕麻药会有影响，只能硬缝。

　　“你们扶着他，别让他乱动。”医生举起电推子，将季子凌脑后伤口周围的头发剃秃了一块。

　　季子凌半晕半醒，缝合针刺破皮肉，揪心的疼痛把他从昏沉中拉了出来，意识清楚之后头皮上的刺痛越加的清晰。

　　白绍文紧紧攥着季子凌的手，脸上写满了担心，“子凌，疼了就使劲儿攥我啊。”

　　季子凌怎么说都是个小伙子，怎么会干这种丢人的事儿，咬着牙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没事儿的，我能忍。”从白绍文手心抽出手来，两只手扣着椅背，疼的厉害时牙齿就使咬着嘴里的肉捱着，伤口缝完满嘴的血腥味儿。

　　回程的车上季子凌一言不发，后脑勺的刺痛让他一句话都不想说。安静的氛围下，困意袭来，季子凌的头控制不住地往后倒，一只大手温柔地扶住他的脑袋，扶着他睡了一路。
　　米白色的卫衣血乎乎的，季子凌怕这副德性回家会吓着陈姨，编忖着措辞想着怎么撒这个谎，电话刚拿起来就被陆磊按了下去。

　　“我告诉陈姨你这两天在我这儿补习不回家了。”陆磊握着季子凌的手腕，语气里是久违的温柔。

　　季子凌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回过神儿。

　　陆磊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话语间不经意的温柔，自顾自地把被子和床给季子凌铺好。

　　“你今天晚上就睡我的床吧，我去隔壁宿舍借宿一宿，反正是寒假，有的是空床。”

　　说完又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件毛衣扔给季子凌，“你去洗个澡，身上那件卫衣也没法穿了，换上这件吧。”话说完又想起了什么，脑袋扎进柜子里一通找，扔给季子凌一个防水头套：“戴上，伤口别沾水。”

　　这一夜注定是个无眠的夜，季子凌翻来覆去，睡得并不安稳，平时在家习惯了平躺，可后脑勺的伤让他只能侧着身子睡觉，睡得沉了的时候身体又会不由自主地平躺，碰到伤口的时候又会疼醒。一晚上睡了醒，醒了睡，睡了又醒，恶性循环，第二天早上起来哈欠连天。

　　白绍文也是一夜未眠，季子凌一个哈欠，他紧接着就是一个，两个人像商量好似的，哈欠一直打个不停。

　　“我说子凌是伤口疼睡不好，你这是怎么了？”卢南笙一脸玩味，不怀好意地斜睨白绍文。

　　明知故问！白绍文没好气地瞪了卢南笙一眼，难道要说他偷摸看季子凌睡觉看了一宿么！美人在侧，他又不是柳下惠，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把季子凌给扑了！

　　正当白绍文一副痴汉脸盯着季子凌看时，黑压压的一片阴影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草！谁这么没眼力见儿！

　　刚想骂街，一抬头就看见陆磊小山似的戳在那儿，一动不动。怒从心生，干脆别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季子凌正被白绍文盯得发毛，忽然有人挡在了他们两个中间，心里松了一口气，正要庆幸终于有人救他脱离苦海，抬头看见陆磊沉着一张阎王脸，暗自叫苦，这屋里真是没法儿待了。

　　卢南笙正弯腰穿鞋，被季子凌一把拽起来，“卢哥，走，咱俩去外面买点饭吧。”

　　卢南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被季子凌拽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却不是食堂的方向。

　　走了到半路，季子凌拽着卢南笙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

　　“卢哥，你能陪我在这儿坐会儿吗？就坐一会儿。”

　　“行。”

　　季子凌捡起块小石子，在地上胡乱画了一通，而他的心情就像地上那堆鬼画符一样，一团乱麻。

　　当初被陆磊拒绝，他打算得很好，与其让他厌恶了自己，不如就做一个乖巧的弟弟，在他身边平平静静地度过这半年，然后出国，也许会将这段感情慢慢淡忘。可是想是一套，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每天守着他，离他那么近，心完全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越来越深。

　　白绍文对他的心思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挺卑鄙的，把他对他的好当成理所当然，把他当做陆磊的替身，每次他送他回家的时候，他总是会想着身边坐着的人是陆磊，安心地睡一路。本来想着这样继续着，或许会慢慢喜欢上他，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完全不受大脑的控制，一直朝着相反的方向背离。

　　直到一向稳重的陆磊和白绍文打了起来，季子凌才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太过自私，不能再这样含含糊糊下去，无论是对白绍文还是对陆磊，不管他俩是怎么想的，今天都一定要说个清楚。

　　卢南笙正发着呆，一转眼的功夫季子凌就没了踪影。“真是搞不清这些高中生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难道我上高中的时候也这个德行吗？

　　季子凌推门而入，屋里只有陆磊一个人，陆磊一脸问号，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季子凌，不知所以。

　　“陆磊，我有话要跟你说。”季子凌气喘吁吁，白净的脸冻得泛着淡淡的红，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娇艳味道。

　　陆磊微皱眉头，插着裤兜看着他。

　　“你昨天为什么和白绍文打架？是不是因为我？”说完这句话，季子凌屏住呼吸，内心暗潮汹涌，天知道他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问出这句话来。

　　陆磊心里咯噔一声沉一下，勉强维持着平静的神色，反问道：“这个答案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看着陆磊没有表情的脸，季子凌心里忐忑不安，他想要答案，却又怕陆磊口中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是因为你。”

　　陆磊停顿了一下说，季子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伸长了耳朵听他未说完的话。

　　“我会干涉，是因为白绍文对你的想法并不单纯。”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要管？”季子凌步步紧逼，把陆磊逼到了墙角，狡黠的眼睛紧盯着他，钩织出一张天罗地网，叫他无处可逃。

　　“因为白绍文这个人不是可托之人。”

　　“还有呢？”季子凌紧追不放，咄咄逼人的样子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既危险又诡异地勾人。

　　“你还是个孩子，你应该收拾心情，专心学业，也需将来你会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也有可能是男朋友，但是不能是现在，也不能是他。”陆磊一本正经地编织说辞，季子凌此刻气势凌人，这场没有准备的对话如果再继续下去，他难保不会缴械投降。

　　“就这样吗？”

　　“就这样。”

　　季子凌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原来是这样，原来昨天的温柔都是错觉，原来一切都是自作多情，他现在站在这里一句句的质问就像个傻子一样，陆磊的话就像一个个嘲讽的耳光打在脸上，一遍一遍地告诉他现在的行为有多愚蠢，一遍一遍地告诉他，他刚才问出的每一句话都是自取其辱。

　　巨大的羞耻感让他无地自容，一秒钟都待不下去，季子凌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身上还穿着他的毛衣，停住脚步说：“毛衣借用一下，我回家洗干净再还给你。”

　　季子凌只顾低着头往外走，脚步匆匆，在学校门口和提着早餐的白绍文撞了个满怀。

　　“子凌，你去哪儿啊？早饭还没吃呢。”“不吃了，我回家。”

　　季子凌的声音哽咽，眼圈红红的，傻子都能看出不对劲来。白绍文腾不出手来，长腿一伸挡住了他。

　　“不对，告诉哥，谁欺负你了？是不是陆磊？”

　　季子凌不想说话，左躲右躲，怎么都躲不开，只好妥协，“没人欺负我，我头疼，想回家。小白哥，你送我回家吧。”

　　“行！”白绍文求之不得，痛快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