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不悟》行走的房子

4、第4章

　　“你能陪我喝点儿酒吗？”

　　季子凌眼角微红，直勾勾地看着陆磊，可怜巴巴的样子让陆磊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好，你等会儿，我出去买。”这小孩还不满十八岁，白酒是喝不得的，陆磊在超市里毫不犹豫地提了一打的啤酒回来。

　　季子凌自己一瘸一拐的挪到了院里，坐在台阶上伸着脖子巴巴地望着门口等酒。

　　“在这儿喝吧，在屋子里我怕明天陈姨闻出味儿来。”

　　陆磊觉得有些好笑，深深地看了季子凌一眼，果然还是有贼心没贼胆儿，终归还是孩子气。

　　“光喝酒也没意思，我买了点儿串儿。”陆磊靠着季子凌坐下，小孩儿眼睛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红了。

　　对于饭桌上的事，季子凌还是有些不好抱歉，因为他的家事让陆磊处于那种不上不下的处境，“你今天没吃好吧，还让你那么尴尬。”

　　“没有，我没觉得尴尬，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陆磊揉了揉季子凌的一头黄毛儿，颇有宰相肚里好撑船的架势。

　　季子凌笑了笑，脸上僵硬的表情能看得出来他笑得很勉强，七分陷入了沉默，季子凌一听接一听不停地喝，陆磊发觉形势不对的时候季子凌已经处于半醉的状态，再阻拦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哥，最后一个，你让我喝完，求你了。”季子凌醉得说话都有些含混不清，眼睛里晕起了一层薄雾，举着易拉罐摇摇晃晃，“你就让我放肆一回，求你了。”结果话还没说完就倒在了陆磊怀里，陆磊看着一地的易拉罐，再看看人事不省的季子凌，禁不住苦笑，大约是脑子进了水了，才鬼使神差地听了他的话，只是这小孩的酒量未免太菜了，就这酒量才到哪儿呢。

　　小心翼翼地把季子凌安置好，陆磊先把犯罪现场收拾了一遍，确定了不会露出破绽，长舒一口气，一扭头罪魁祸首已经歪倒在地上。

　　醉酒的人特别沉，陆磊这次感觉这三层楼上得比平时都要慢半个拍。

　　脖颈忽然传来一阵温热，“我不要走，陆磊，我不要走。”

　　季子凌这句话就像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陆磊的心上，打得他猝不及防。

　　陆磊轻手轻脚地把季子凌放到床上，刚要起身脖子就被小醉鬼勾住了脖子，胳膊一软，整个人都倒在了季子凌身上。季子凌被压得闷哼了一声，眯着眼看着陆磊，白净的脸因为酒精的作用泛着粉红的颜色，薄薄的嘴唇娇艳欲滴，散发着勾魂摄魄的味道。而陆磊的脸和季子凌的脸还不到10厘米，盯着那张销魂的脸，陆磊脑子里天人交战，不知道斗争了多久才控制住了想要亲下去的冲动。

　　安顿好了小醉鬼已经是半夜一点多，陆磊冲了个凉水澡，这才把身上的燥热和冲动勉强压了下去，身体很累，可是脑子却格外清醒。上楼时脖颈上滴落的眼泪弄得他心里五味杂陈，搅乱了他的心绪。

　　本来他的目的是通过做家教博得季氏夫妻的好感，进而打入季正峰的公司，现在季子凌对他有好感对于他来说有百益而无一害，可是他现在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烦躁与纠结让他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而麻烦的制造者此刻仍然睡得不知所以。

　　陆磊好不容易才把这个小祖宗叫醒，从起床到下楼吃饭，整个过程季子凌都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好不容易把他架到车后座，这祖宗居然靠着他的背又睡了过去，弄得陆磊担心了一路，生怕骑着骑着车把人弄掉了。

　　“子凌，别睡了，到学校了。”陆磊扶着睡了一路的小迷糊，拍了拍他的脸，季子凌的酒劲显然还没过去，仍旧迷迷糊糊地睁不开眼。

　　直到耳边传来娇滴滴的少女的声音，季子凌就像被雷击一样瞬间清醒。

　　“哥哥，我是高三六班的陈璐，这个是给你的。”陆磊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样子，小姑娘就害羞地跑进了学校。

　　情书都送到校门口了！！！季子凌瞪着眼睛看着陆磊手里的信封，如临大敌，睡意全无。

　　陆磊歪头，一脸坏笑地看着季子凌，“醒了？”

　　季子凌没搭理他，也不用人扶了，指着这条好腿一蹦一蹦地往校门口挣扎。

　　陆磊站在原地，看着季子凌滑稽的样子，科尔他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他不知道季子凌对他的感情到了哪个程度，但是他知道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这些变化快要脱离他的掌控，偏离轨道。

　　蹦跶了一会儿那条好腿就开始泛酸，季子凌扶着墙，心里暗暗懊恼刚才有些任性，明明他昨天就说过只当他们是小孩子，可是看见有人跟他告白心里还是不舒服。但是！人要有骨气，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服软！说什么今天也要自己走进去！

　　当屁股终于和教室的椅子有了今天的第一次紧密接触，季子凌肠子都要悔青了，那条好腿酸软得一个劲儿哆嗦，按都按不住。因为他这张死人脸，他在班上就没什么男同学跟他要好，指望着有男同学主动上来扶他是不可能的，喜欢他的女生想要扶她，死要面子这个毛病又让他拉不下这张脸来，把人家的好意一一拒绝，不到500米的路程硬是自个儿扛了下来。

　　腿酸还只是小事儿，脑袋清醒了随之而来的就是醉酒的后遗症，季子凌这一天什么都没听进去，脑袋里的神经线一跳一跳的，脑仁儿跟一团浆糊一样在脑壳儿里晃荡，那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酒这玩意儿以后是万万不能删了，太让人难受了，但是估计他要是知道自己头天晚上趴在陆磊背上那个德行的话，大概能羞得钻到地缝儿里去。

　　季子凌状态不佳，陆磊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心里被季子凌搅得乱糟糟的，上着课光看着老师的嘴一张一合的，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两眼放空。以至于下课后人都走光了，陆磊还在座位上发呆。

　　“陆磊！”卢南笙一巴掌拍在陆磊后脑勺上，吓得陆磊一个激灵。

　　“吓死我了你丫。”后脑勺让卢南笙拍得嗡嗡直响，陆磊捂着脑袋皱眉，“我说你能不能轻点儿。”

　　“大哥，你都愣了一上午了，下课了还不走啊。”

　　“我想事儿呢。”陆磊搓了搓有些疲乏的脸，打起了精神，“走吧，吃饭去。”

　　这人从来没这么反常过，联想到他这段时间的夜不归宿，卢南笙觉得心里有点儿酸酸的，不过这种情绪很快被陆磊嘻嘻哈哈几句玩笑话给盖了过去。

　　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表针走走停停，熬过了两个多月的瘸子生涯，季子凌终于熬到了拆石膏的时候，憋了这么长时间，兴奋得他几乎要欢呼雀跃起来，心里有好像有一万个小人儿在跳舞，以至于他在去医院的路上已经控制不住地颠了一路腿。

　　拆完石膏，季子凌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僵硬了两个多月的腿怎么会那么听使唤，僵硬迟钝的感觉让他一度觉得这条腿是后安上的假肢。

　　“你总要给他个缓冲期吧，都直了这么多天了。”医生厚厚镜片后的眼睛颇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那我什么时候能跑啊。”一听这话，季子凌愁的五官都皱到一块儿了，来医院前地兴奋劲儿消失的无影无踪。

　　“走还不利索呢，还想跑？”陆磊揉了揉季子凌一脑袋黄毛儿，小孩两个月没剪头发，黑头发都长出了一大截儿，柔软的发丝从指间穿过，陆磊听到自己的声音鬼使神差地说，“其实你黑头发应该比这个发色好看。”语气宠溺的就像哄劝情人一样温柔。

　　“真的吗？”

　　“真的。我骗过你吗？”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陆磊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

　　季子凌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倒也是。”

　　因为有了陆磊监督，季子凌从医院回来每天坚持锻炼，走路失调的双腿终于在放寒假前恢复如初。

　　晚上陈姨做了一大桌的好菜庆祝季子凌拆石膏，季子凌好了伤疤忘了疼，仗着陈姨心情大好竟然说想喝点儿酒。

　　本来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成想陈姨居然乐呵呵地答应了，从厨房掏出一瓶红酒，三个人说说笑笑，都喝了不少。

　　回到房间是半夜，可是陆磊觉得有些事儿应该跟季子凌说一下了。

　　“子凌，现在你的腿也好了，我得回学校住了。”

　　季子凌本来心情大好，陆磊的话将他激动的心一瞬间坠入低谷，“没有，我的腿还不太灵呢。”

　　“医生说过，多走走就适应了。”

　　“那不也要过两天么？你再住几天，等我完全好了再走，成吗？”

　　“我又不是不来了，还是和以前一样，我放学过来给你补习。”陆磊像往常一样想要伸手去揉季子凌的脑袋，却被他紧紧抓住。

　　“那要是我说我喜欢你，你还要走吗？”

　　赤裸裸的表白让陆磊猝不及防，他愣了那么一瞬间，掰开季子凌的手，语气里带了些凌厉，“喝多了开始说胡话了吗？”

　　“我没有，我喜欢你，陆磊。我不是同性恋，可是我不喜欢别的男的，我只喜欢你。陆磊，我喜欢你。”酒精的作用让季子凌来了胆子，把心里话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

　　“可我不喜欢你。”陆磊闪躲着不敢看季子凌的眼睛，生怕一不小心就陷进那汪湖水里，拔不出来。

　　“你撒谎，你明明是喜欢我的。”季子凌扳过陆磊的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咄咄逼人的眼神让陆磊无处可逃。

　　“子凌，我只把你当弟弟看。你对我来说和那些给我送情书的女孩儿一样，就是个小孩子。”

　　“你骗我，你带我是不一样的，我能感觉出来。”季子凌的眼睛里盈了清澈的一汪湖水，倒映着陆磊矛盾重重的脸。

　　“子凌，你还小，是你自己理解错了，这种感情不是喜欢，只是你对我的依赖，等到生活回到正轨，你就会明白的。”陆磊推开季子凌，沉着个脸兀自离开房间，收拾了衣服，也不管都半夜了拖着行李就要走。

　　季子凌听到隔壁房间的动静，一出门就和陆磊撞了个满怀，拉住了他的行李箱。

　　“你就算不喜欢我，也明天再走吧，今天太晚了。如果你还愿意给我补习，我会克制我的行为，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让我妈再给你找一份家教的工作，她认识很多有钱太太的。”长这么大，季子凌从未对谁这么卑微过，即使面对他强势的爸爸也从未示过弱，陆磊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他傻乎乎地想着，如果陆磊能留下来的话，他大概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陆磊抬头就对上了季子凌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盈盈的泪光，刚才还异常坚定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

　　“这么晚了，你去睡觉吧，我明天再走。我和季太太谈好的会辅导你到托福考试结束，我会做到。”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季子凌这才松开手，“对不起，今天是我唐突了，这样的情况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季子凌回了屋，乖乖地爬上床，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躬着后背，蜷着身子。昏黄的灯光下，被子下的那一团一下一下地抽动，却安静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没有什么比无声的哭泣更让人心痛，月光吓，季子凌沉默的颤动就像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剜着陆磊的心。

　　陆磊拖着行李箱走回房间，把自己摔倒在床上，窗外的月光那么亮，那么刺眼，刺得他的眼睛酸得想要流泪。他闭上眼睛逼着自己睡觉，泪水却控制不住溢出眼角。

　　季子凌哭得疲倦了才睡去，一觉醒来陆磊早已经离开，打开手机，刚好收到他的一条短消息。

　　“你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开始补课。”

　　“那我可以去你们学校吗？学校里的学习氛围比较好一点儿。反正放寒假也没有多少人。”

　　陆磊把这条消息反复看了好几遍，消息框里的字打了删，删了打，过了好半天才按下了发送键，“好。”

　　得到肯定答案，季子凌就急火火地从床上爬起来，陆磊说过喜欢他黑头发的样子，当务之急得先把这头乱草收拾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