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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棋 ...

  •   翌日清晨李方长边走边推却:“路不远,还是算了。”出了仙悦楼的后院又关切道:“外面露重,母亲不必送了。”

      李婉玉争不过他,送到门前止步,拉紧衣服无奈道:“说好王府有马车来接,怎么这么固执。”

      其实并非什么固执,只是提到王府便会想起韩来日。虽不在乎其他的,但事发突然,又被看到恶习,多少有点丢人。

      如是想的李方长独自走在街道上,深吸口气,瞬间没了精神。

      这时一群孩童看他举止奇怪,远远绕开,个头较高的向矮些的问了句:“盖头带了吗?”

      “带了,我偷剪下来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红布,让他看一眼又塞了回去。

      李方长看向他们,想起以前的小孩最喜欢、最向往的也是这些,现在过了年纪再看,没什么好玩的。

      收回视线望向天边,见太阳又升了几分,不由地加快步伐。

      是怕路上遇到书院的人,或是途中被赶上,又要纠缠。话里有话,假心假意地说要带自己一程,因此没有闲情逸致欣赏沿途的风景。

      赶到书院时出了不少汗,衣服上还沾了露水,寒气不断侵入,走得又急。虽是小伤,膝盖免不了隐隐作痛。

      掀起衣服抖去露水,进到空无一人的书院。昨日走前还是乱作一团,现在却整洁干净,连笔墨纸砚也已经摆放好。

      蹲下来轻触笔,又凑近闻了闻墨,不是一般私塾能比的。不由地拽紧书袋,继续看其他的东西。

      放眼望去字画不少,只有先生身后的几幅有圈点。

      认出尹商南的名字,觉得稀奇。再看到韩来日这三个字,没敢细看就走开了。

      书院四面通透,挂有竹帘。四通八达的长廊,不知是通向哪的,也不见有人进来。

      唯有进口处的长廊,陆续进来几个学子边走边打招呼,十分客气 。他们进来时,李方长早已闻声坐下。

      大部分在远处议论,倒是昨日认出他的主动走过来:“李兄和韩来日是不是认识?”

      对这三个字,极其敏锐。没有急于答他的问题,想了想才回:“不认识。”

      但他似乎并不在乎怎么答,答的是什么,而是故作神秘:“你俩是不是在仙悦楼认识的。”

      听到这一说法,难免大惊失色。深思熟虑后,觉得言多必有失,于是含糊不清道:“应该、大概是这样。”

      “我果然没猜错。”

      李方长不明所以,只是借机讽了句:“你倒是会猜。”随即拿起书,要下逐客令:“没什么事的话,我要温书了。”

      那人并未走,而是向议论的几个人使眼色,随后接过一本书递了过来:“李兄还真是好学,自愧不如。前几日得了本好书,望李兄品鉴品鉴。”

      说话间已经递到眼前,不得已将视线投到上面。外观上没什么特别之处,书名比较少见,叫什么“某某诗集”。

      他的态度还算温和,起身接过书并翻开,扉页上写着:“自古诗者文者,无不深陷于此。皆惊其色,喜其工笔。如江如海,如风如水。”

      能有这番评价,想必值得一看,继续往下翻。

      原以为会是惊世骇俗,却又无人问津的绝美诗句,细看才看出是什么,可不敢留在手里:“这书…”扔给他后立即改口:“这东西我品鉴不了。”

      “李兄这是做什么。”这人反应迅速,接住书怨道:“你可知道,这是我求了半月有余,花重金从柳兄那买的。”

      书飞出时折了几页,边说边翻开并抚平纸张。抬起手里的书,轻晃几下:“李兄身在仙悦楼,理应比我更懂得其中的乐趣,不是吗?”

      “住的是后院,很少去前面。”李方长唯恐碰到,刚才配着图文,看懂了一点,因此说话有点哆嗦

      这人不乐意了,将错都推到他身上:“以为是同道中人,才舍得给你看,没想到如此不识趣。”
      说完拿着书走回人堆里坐下,将书随手丢给旁人后叹道:“还以为能请教一二,可惜了。”其他人也是随手翻了几页,笑而不语。

      不巧的是尹商南晚来一步,错过了刚才的事。这会儿眼里只有趴着的李方长,没去理会其他人,径直走过去,看着发红的耳朵,弯下腰轻声喊:“李兄。”

      见他反应过大,扶稳:“李兄不必惊慌,是我。”说着伸手要帮他整理衣物,却被拒绝。

      李方长一阵发痒,差点将案牍顶翻,冷静下来说道:“不劳烦,我自己来。”
      刚才确实被吓到,但又不能真的翻脸,只好边整理边说几句:“尹兄如今几岁了,还做这等吓唬人的事。原以为我与尹兄差不了几岁,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李兄的耳朵怎么了。”他的话尹商南没听进去,已经摸了上去,等整理衣物的人反应过来时,又早收了回去。

      李方长避开后,捂着耳朵不可思议地看着,情绪上明显有了起伏,回答的也有些敷衍:“只是身体不适,并无大碍。”

      “李兄要多加注意才是,身子并非你一人的。”

      自是理解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继续捂着耳朵,手臂撑出去挡住,低头看自己的书:“尹兄提醒的是,不过尹兄的习惯得改,若是旁人,恐怕早与你翻脸了。”

      然而这种威胁对尹商南来说不痛不痒,甚至更觉得有趣。

      在旁人眼里,两人举止亲密,若真的有韩来日和尹商南撑腰,再想从他身上找乐子就该斟酌一番了。

      不久先生进到书院,巡视一番后暗道:“柳家的浑小子又没来。”姓柳的没来,不足为奇,未曾想韩来日也迟了。

      众人都想知道先生会怎么训他,一齐望向那边,只见先生叫住他:“韩来日,你怎么也迟了。”

      “学生起晚了,望先生原谅。”

      这种理由自他们几岁起就用过了,如今韩来日竟想以此糊弄过去,众人纷纷捶腿憋笑,先生则咳嗽几声:“念你初犯,暂且饶了你,下不为例。”

      “谢,先生。”

      等他走近时,李方长又偷看几眼。竟都对上了,难免觉得奇怪:“看我做什么。”假意是要望别处,最后低下头:“起晚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堂学开始的时候,先生拿起棋谱专研,没管太多,让他们自行找对手对弈。

      片刻后棋子棋盘都已摆好,尹商南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将手伸到围棋盒子里,有意无意地挑弄棋子:“李兄可得让着我。”依旧是温和可亲的笑容。

      李方拣起白子落在棋盘上,谦虚道:“尹兄说笑了,我也只是略懂。”

      话虽这么说,没想到一黑一白间,反而是尹商南几乎没有停顿。迫不及待地拿起棋子,见他还在犹豫,便将棋子放回去:“怎么了李兄,要想这么久。”

      “尹兄的棋法属实难到我了。”李方长嘴上说着客套话,心里却是另种说法:“一心寻死路,如何让得。”想了许久,不得已才落下一枚。

      不难看出李方长多次让棋,甚至有意下成平手。但是无论怎么让,都无济于事,就连认输尹商南也先了一步:“李兄棋艺精湛,甘拜下风。”有所谋地轻笑一声:“能否教教我。”

      身为臭棋篓子,竟被说棋艺精湛。暗自窃喜之际,一听要教他,立即慌了。手离了棋盘,端正身子坐好:“怎么能随便教人,恐怕会误人子弟,实在不妥。”

      “李兄放心,能应付先生就够了。”

      这时先生无形之中帮了他一把:“现在有机会玩闹嬉笑,到时候离了书来我这对弈,凡是输了的,一律领板子。”刚说完,前排的谢书礼拿书走上前向先生请教。

      比较起来,其他学子更显得不学无术。有用棋子砸对方,将棋子堆起来比谁高。或是抓一把棋子猜单双,还有打赌敢不敢吞棋子的,现在才知道怕。

      “完了完了,这次板子吃定了。”

      “又不是第一次吃,慌什么,你不是早练得一身厚肉糙皮了吗?”

      离得近,李方听得也清楚,面上更显为难。尹商南则趁势卖惨: “先生下手极重,打到手不握才罢休。书院里我与李兄最熟,倘若你也不愿教…”

      虽只见了两次面,算不上熟。但话说到这份上,很难拒绝,但转念一想:“尹兄何不找个围棋先生,必定比我教的好,教的快。”

      尹商南棋盘上唯唯诺诺,棋盘外步步紧逼。整个身子往前凑,硬是把案牍顶了过去:“何必舍近求远,眼下李兄便是。”说完放低声音,不慌不忙继续恭维道:“李兄棋艺了得,称作先生也不为过。”

      被他这么说,李方长难抑脸上的笑意:“别再往前了。”用手抚住棋子,防止都掉下来。

      “那你是答应了,堂学结束后,李兄可否随我回府。”

      李方长抓起棋子,分拣着放进盒子里:“今日就要学,还要拜访府上?未免太过突然了。”

      尹商南倒不觉得突然,故作学生姿态,两袖一挥准备行礼:“学生求学心切,还请先生不要拒绝。”

      这礼可不能乱受,李方长立马拦住他:“尹兄严重了,称不上教,只当切磋一下。”收回手继续分拣几颗棋子:“不过我不能呆太久,免得家里人担心。”想着只是教,并非要下完一局棋,也并非要一天内教会,因此答应了。

      “这是自然。”见他答应了,尹商南这才向后挪了挪,同他一起收拾。拣他手边的,一颗一颗慢慢地捡。

      他们这盘棋自下完到现在早已不成样子,而韩来日那盘还未结束,落了白子,又捡起一枚黑子。看似一心专注于棋局,实则并非如此。

      继续切磋几局后,堂学才终于结束。尹商南只身行至自家马车前,掀开门帘。如他所想,里面有人。

      来之前他就吩咐过,这几日不要妨碍他,所幸提前来看看。对他们太好,便忘了身份,看着里面的人怒道:“还不滚下来。”

      这两人刚被带到尹府不久,自以为身份特殊,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更加听不进车夫的劝阻,执意要跟来。适才听到外面有动静,便放下胭脂水粉,等着尹商南进来。

      现在却被迫下了马车,其中一人试探道:“怎么了,尹公子。”

      “这是想回去了。”尹商南只一句话,他俩便吓得不敢再问,穿好衣服下了马车。

      李方长听他的话,在远处等着。周围都是马车,不敢抬头乱看,生怕又像昨日一样。直到尹商南走过来,才放松了些,跟他走到马车前。

      两人能被带回尹府,样貌必定好看。他们头上插着珠钗花饰,身上有淡淡的水粉胭脂味,并不觉得俗气。只是衣服的颜色有些轻浮,内外颜色一粉一绿,一绿一粉,像是借了对方的衣服穿。

      尹商南先一步告诉道:“府上的下人,李兄不必在意。”说完上去揽起车帘,伸手接他:“时候不早了。”

      两人一听,心里十分委屈,前几日还榻上、帐中、书房各种地方。现在连马车都坐不得了,无非是有了别人。审视一般,从上到下扫了遍李方长,势必要记住他。

      李方长看不出他俩是下人,只是想着既然要一起回去,理应由尹商南介绍几句。现在被看得发慌,便收回眼神,握上尹商南的手,迅速进了马车。

      进去后一人一边坐下,相较于韩府的虽小了点,但两人的距离近了不少。坐稳后尹商南一声令下:“回府。”车夫挥动鞭子,马车便动了起来。一粉一绿跟紧着,互相推搡,怨对方非要来。

      这时候韩府的车夫一直盯着,免不了多看几眼那两个人。等他们走远,才问道:“少爷,昨日那位公子跟旁人走了,还等吗?”

      马车内的韩来日挽着手腕,有些烦闷:“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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