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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选“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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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话也只有趁他喝醉的时候才能说,抱下来时仙悦楼内散得差不多,出去后傻眼了。街上空无一人,自家马车也没了。想来想去,只可能是柳含蓄那小子。
无计可施之际,想暂且将人留在这儿歇息。于是折回花魁房,刚要放下,李方长不愿离窝似的抓着不放,哀求道:“不想留在这儿。”
起初他们母子的确没有受到偏见,但后来李婉玉成了花魁,有人嫉妒也是人之常情。有时为了讽刺李婉玉,会拿他说事。
他虽没听过挖苦人的话,但听过母亲隐忍着抽泣,不想旁人听见。每回他都蹲在门外等着,不去打搅,直到有走动声才进去。
深知母亲没少流泪,他也几乎没有什么好的回忆。因此抱着感激之心,并不留念,更加不想独自留在这儿。加上醉酒后提及身世,抓得更紧,直往怀里钻,鼻音略重:“带上我,一起走。”
韩来日立即抱起:“好好好,带你走,这就带你走。”随即安静如初,心满意足地睡了。
再次走到楼下,迎面来了位女子,正是王府酒席上护着李方长的。她眼里似乎并无旁人,走近将长衫盖上:“夜里凉,方长当心冻着了。”轻拍后告诉道:“衣服不用还,往后不用回来了。”
不难看出,这里也有好的一面,只是远不及所受的疾苦。韩来日替着道了声谢,如她所言,不会再回来了。
回王府的路并不算远,不过相比于走路,还是马车快些。所幸他睡了,不着急。可以慢慢地走,多抱会儿。
韩来日身材魁梧结实,资质伟岸,颇有大将军的气势。虽少了柄佩剑和一副盔甲,但有枚盖着长衫的美人修饰,看起来柔情不少。活脱脱的将军征战凯旋,卸甲抱得美人归。
这时候唯有清风徐来,吹拂佳人;明月如霜,笼罩良人。一是为了一睹尊容,二是赠之白头与共,甚是热闹。
李方长被清风和明月唤醒,醉意还未散去,神情恍惚间埋进他怀里蹭了蹭。
望见他的脸和身上的长衫后,玩性大发,反将长衫替他盖上:“兄长,我们玩个游戏,你来当新娘。”
好在不是很厚实,隐约还能看得见路和亮光,韩来日愤然道:“喝多了就说胡话。”即便是玩笑话,也不可能当什么新娘,因此语气重了些。
李方长没有理会,自顾自地玩了起来:“兄长,不对是娘子,噗…”他来作新娘的确有些奇怪,李方长憋着笑完,一副宠溺的模样:“娘子久等了。”掀起来将自己也盖进去,说了声:“兄长真好看。”
随后变得亢奋起来,险些掉下去,呼喊着:“现在换我了,这次我当新娘。”又盖回到自己头上,等了一会儿。见他迟迟不动手,情绪瞬间低沉下来,隔着长衫同他说道理:“怎么不掀,方才分明替兄长掀了,都是各玩一次,兄长不能这样。”
“你要我怎么掀。”知道他只是醉酒玩闹,没精力陪着玩。况且两手抱着,没法掀。
然而醉酒的李方长不管这些,只知道各玩一次。特地谦让着,让他先玩,现在轮到自己,他却不玩了。侧过脸,威胁道:“不掀,那我以后不和兄长玩了。”
没想到这话都说出来了,他却依然没有要掀的意思,李方长只好换个法子。抚上他的脸,继续同他讲这其中的道理:“我现在是兄长的新娘,掀完就可以洞房花烛了。”
“真的想和我洞房花烛。”
李方长顶着长衫想了半天,回道:“嗯…我记得他们好像是这么玩的。”
原本韩来日对这游戏提了点兴趣,顺势问他“洞房花烛”的事。现在兴致全无,语气差到极点:“那你找他们玩去。”
听了这话,李方长十分委屈,胸口隐隐作痛,抓紧他的衣服:“兄长能不能对我好点,别总是凶我,否则…”
“否则什么,否则就不和我玩了?幼稚至极。”
抢话就算了,还被说幼稚。李方长气得扭动身子,抬手将他的嘴捂住,哽咽着断断续续道:“再说,我就不喜欢兄长了。”
松开后生怕他又说难听的话,急得吻了上去。似乎是想与之缠绵,顷刻间口中那部分已经湿透。随着唾液渐渐地透过去,李方长也慢慢地收起情绪,喘息道:“兄长我累了,记得对我好点。”就这样顶着长衫睡了。
愣在原处的韩来日终于缓过神来,掂量一下防止掉下去,迈开步子继续走。任由它风干,瞬间由湿热变得冰冷。
回去想了一宿,不像闹着玩的,但又不能笃定那话的意思。以至于今早同行时盯着他看,即便正常着装也觉得赏心悦目。
到了转弯处车身倾斜,却只有衣服顺势近了几分,不该这样。为了弄清楚,先提道:“昨晚你喝得有点多。”
“嗯,听说是兄长带我回来的,兄长辛苦了,还有谢谢兄长。”
不知道他是忘了,还是故意避而不谈,韩来日故意提醒他:“你姐姐的长衫我命人洗了,记得还给她。”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提醒:“是件红色长衫,你拿它当盖头,上面都是你的口水,这才命人洗了。”
李方长确实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借着酒意向他诉说了以前的事,因此很感激他。至于怎么回来的不清楚,关于长衫更加不知道。
“红色长衫当盖头”和“口水”能有什么联系,撑在腿上,扶额轻柔两侧,努力回想着。只想起视线受阻,眼前是朦朦胧胧的红色,然后的画面很模糊,看不清是什么。
若是不提不想就罢了,既然都想到这儿了,便不会轻易放弃。定住身子并沉下心,势必要想起来。
这时马车照例行过必经的坑洼处,李方长身子不稳险些撞到,所幸被他扶住。
正要道谢,看见他的脸,那画面立即清晰地印在眼前,瞬间想起来了。吓得说不出话,不动声色地往反方向挪,抓住窗沿,紧贴马车内壁。
“怎么,是想起什么了。”
即便拼命摇头否认,靠近的一侧,脸红耳朵也红。用的是极为普通的桃木簪子,临冬竟也能见得桃花,这样不同寻常的景象,更显得弥足珍贵。不再继续追问,想必是想起来了。
两人一如那时候,各自望向窗外。韩来日为了让他想起来,说了谎。而且平日里安静乖巧的,也有那样的一面。手撑出去,想离他近一点:“天气越来越冷了。”
李方长缩在角落,对着外面回了话:“是有些冷。”不敢相信竟做出这种事,原本把这当成普通情愫,可是骗不了自己。于是藏好这份情愫,不奢求其他的,能呆在他身边就好。这下好了,酒后乱性。
虽从未提起过,但心里惦记着。
小时候没人愿意和他玩那个游戏,唯一主动牵他的小妹妹也被人抱走,还被推到地上擦破了手。恶习正是那时候有的,怕母亲过于担心,同时也能稍微缓解疼痛,便舔舐了伤口。
现在恶习已经不重要了,提醒之下,关于那个吻倒是逐渐清晰起来。除了情绪不受控制,亲的时候觉得很软,还有点甜。软不用多说,甜则是衣服上染着胭脂。
就像是云做的糖,虚实难分。吃糖一般舔食,止不住想尝更多,直到口中的那份甜味没了才止住。
这就是长衫上满是口水的原因,想起来,挥之不去,没脸见人了。到了书院,自然不愿意和他一起进去,韩来日只能独自前往。
还未进到书院,便听到柳含蓄正绘声绘色地向众学子讲述,那花魁如何撩人,如何貌美。又是如何摄人心魄,害得自己差点被打的经过。见他来了才停住,打趣道:“呦韩兄,昨晚睡得如何。”
“不怎么样。”
“我懂,都懂。”
“你懂什么懂。”看他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着实欠揍。用手臂勒住他,教训道:“还没找你算账,我府上的人也敢差遣。”
柳含蓄拍了拍他的手臂:“我是觉得依韩兄的体魄,怎么也得几个时辰。就劝府上的车夫先回去了,总不能让他等一整晚吧,你说是不是。”
“你还真是善解人意。”韩来日无奈松开,按理说该感谢他。
“李兄呢,昨晚就没等到他。”
“他应该快到了。”
李方长看着王府的马车越走越远,只能硬着头皮往书院走。越在乎什么,越是忍不住去看。自以为能面对,现在看来根本没脸面对。
停下来不敢继续往前,转身要往回走,身后跟着的尹商南拦住他。韩府一别后几乎没有机会碰到,因此扶着他的肩转过去,往前推着走:“李兄走反了。”
对此时的李方长来说,这是把他往刀尖上推。坐下时已经有了窒息感,快要死了一般。低着头,没心思听课。心未放到书上,手也是乱画一通,想看却不敢看。
韩来日没了先前的顾虑,一直盯着。见他的衣袖近乎碰到砚台,抓起他的手:“我替你挽起来。”
他的反应过大,墨汁随着衣袖甩起沾到了脸上。立即松手,从袖口掏出块帕子递过去:“快擦一擦。”这帕子不是习惯带着的,而是那次见过他舔舐伤口,才随身带着以防万一,本就是为他准备的。
而李方长仍旧不敢看他,只瞥到他手里的东西,于是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这时平常没人进出的长廊尽头处有人喊:“皇上驾到。”,慌乱中收起帕子并盖上书本,随众学子起身行跪拜礼。
来的人直接坐在先生的位置上,挥手示意他们起来。身边的宦官向学院的先生询问一番后,低声道:“陛下,所有的学子都在这儿了,这是花名册。”呈上册子,转身向众人解释:“陛下今日来,是想选个品学兼优、德才兼备的侍读。”
在场的学子都清楚,书院正是有机会做到一步登天的存在。更清楚他们没有这个实力,因此都低着头,生怕皇上出些难题。整个书院只有被称作“书呆子”的谢书礼丝毫不怕,挺直了腰,等着被问。
韩子煜拿着花名册,起身走下去,边走边看。首先就是最前排的谢书礼,他的父亲掌管兵器制造,却暗中偷运给外族。
眼下证据不足,不过已经查清动向。只要镇守北境的郝将军得手,便能定他死罪。至于他这个儿子,留还是不留,全看韩子煜的心情。
随手翻了几页,都是些附和的小喽啰,根本不足为惧。
继续往前走,便到了尹商南。他是尹先臣之子,目前还是无官职,能干什么。又看了眼花名册,并想了想得到的消息,暗自嗤之以鼻:“好男色,还开了家男苑。啧,没什么用处。”
随后是眉妃的弟弟柳含蓄,他们的父亲与韩来日的父亲认识,还得提防着点。
再就是韩来日了,不屑多看,转而看向李方长:“这便是花魁之子。也是,皇叔都不在意什么花魁,哪还在意她有没有儿子。”暗自取笑后赫然道:“抬头让朕看看。”
即便他的脸上有墨,韩子煜还是忍不住暗道:“倒是有几分姿色,可想而知那花魁必定也是个美娇娘。皇叔倒是会享受,一边想着法儿勾结,一边想着法儿寻乐。”转念一想:“看来,这人算是韩来日的异姓兄弟了。”瞬间起了兴趣。
他本不需要什么侍读,只是忙着调查乱党收集证据,实在乏了。不想去朝堂上看他们装作臣子的样子,想着带他回去或许可以解闷,于是指向李方长:“就你了,三日后入宫,不得有误。”
不少学子松了口气,谢书礼则站起来质问:“草民有异议,陛下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比,恐难服众。”
“是朕选,还是你们选。” 这里的学子几乎都有叛乱的嫌隙,比较之下只觉得他们不堪入目。
众学子不敢议论,谢书礼更是哑口无言。看向后面的人,紧握拳头,暗暗起誓。在他眼里,李方长不过来了几日,家世不显赫,才学不出众,这样的结果未免不公。
的确不公,可惜没人能左右皇上的想法,至此侍读已定。尹商南并未站出来说什么,只有韩来日起身行礼:“回禀陛下,此人刚来不久,不懂宫中规矩,还请陛下再斟酌一番。”
听了这番话,韩子煜走到他面前:“不懂,那朕亲自教。”说完便走了,与进来时相比,明显心情大好。
顿时书院内乱作一锅粥,众人议论纷纷,柳含蓄笑着贺喜:“恭喜啊,李兄。”
“什么也没做,怎么就选上了。”李方长实在想不通,即便是市井妇人选菜,也要检出个高挑饱满的好菜。况且若真像挑菜似的看两眼便决定,未必是好事,甚至不值得恭贺。
柳含蓄继续安慰:“我听说圣上比较古怪,这是好事,不用想太多。”
尹商南之前是“望李兴叹”,往后恐怕连看都看不到了。这次又不是一般人,即使有机会为官为相,也很难抢得过,更何况他不想涉足朝堂。
最忧愁的还是韩来日,刚有些眉目,就要入宫。看他脸上的墨还在,不知道还能不能擦掉,伸手想摸上去,轻声问道:“帕子呢,我替你擦。”
李方长连忙避开,捏起衣袖,用尚且干净的部分猛搓:“还是衣服擦得干净。”本想偷看他的,差点被发现,借此机会挡住视线,一个劲地搓。
韩来日收回手望向他,满是不舍。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觉得相隔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