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清无痕》浸灵子

133、合作（下）

　　冬天的冰场，这对于瑰络来说，是个太过熟悉的地方。从小就在冰场中嬉笑玩耍，与父母最快乐幸福的记忆也在这里。
　　瑰络的父母在她高中时代便双双出国，应聘到了同一所美国的大学里教授中文。瑰络高中毕业原本是要出国的，父母在那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然而瑰络的爷爷一句话：孩子喜欢历史，中国历史的根还是在中国，去外国能学什么？留下！却成了瑰络拒绝出国的挡箭牌。她终于是留下来，进了历史系。就本心来讲，她从来也没有想过到国外一个不同的文化环境中定居，那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印象中，瑰络与父母的交流少得可怜。没出国前，父亲是某大学的考古系教授，母亲则在一所重点中学当语文老师。然而瑰络却长期被寄养在爷爷家里，祖孙俩相依为命，很小的时候瑰络便自己操持家务，洗衣做饭了，几个周末也不一定能见到父母几面。父亲长期在各地发掘现场，母亲一直带高三，家里就算回去了，也常常是空荡荡一个人。只偶尔，父母会想办法一起带着瑰络出去玩一玩，通常便是从爷爷家回自己家时路过的那个湖，冬天总是要结冰的，那时，那个冰场上便会响起瑰络开心的笑声。
　　遥远的记忆冲击着瑰络，忽然间泪水便湿润了眼眶。
　　感觉胤禛握住自己的手紧了紧，瑰络回神，觉得脸上湿湿的，寒风一吹又干了。
　　“哭什么？”胤禛把瑰络的手放到自己嘴边，轻轻呵气。“被冻着了？”胤禛放下了心中所虑，将这几日的事情安排妥当，心情自是很好。在房中闷了几日，如今只想着跟瑰络在一起好好轻松片刻。
　　冻僵了的手苏醒过来了。瑰络舒缓了一下情绪，歪头看着高出自己许多的胤禛，灿烂一笑：“今日真的要陪我好好玩一玩么？那好，你便不许走了！”瑰络突然觉得不想让胤禛离开，就像幼年时的自己不愿父母离开一样。他们，都是让自己感觉幸福的人。
　　“不走便是，我怕你吃了我么。”胤禛回以一笑。
　　瑰络在冰场中的表现倒真的让胤禛吃惊了。只见她穿起简易的冰鞋，便在冰面上翱翔起来，当真如一只轻盈的小鸟儿一般，忽远忽近，时快时慢，身姿优雅！她的表情极为畅快欢乐，仿佛是一阵刮过的清风，吹到人心里去！胤禛从未见过这样的瑰络，那么的真实。
　　瑰络也在此刻，很想放声大笑。在这一瞬间，三百年后的周瑰络终于与三百年前出现的周瑰络统一了，她不再是那个所谓的云惠，她在此刻，找回了自己丢失许久的身份。
　　冰化水，水成冰，年年岁岁，时光变幻，终究不变。
　　胤禛看得有些呆了，半晌才在身后自己侍卫的赞赏声中回过神来，准备片刻，也下到了冰场之中。
　　周围玩耍的人们渐渐的停了自己的步子，目光朝着一处聚集：那里，清脆的女声与深沉的男声的笑容同时响起，两个人影时而交错，时而合拢——女子长了一张秀美的脸庞，男子虽相貌普通，双目却炯炯有神，令人看之难忘！这是对多么相配的壁人呢。
　　在众人的“注目礼”下，两人滑翔了大约半个时辰，最终以胤禛喘息笑叹告终：“罢了！你果真厉害么。”
　　瑰络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挪揄道：“你——也不差呢。”
　　胤禛走至湖边大石上坐好，心情很舒服，他抹一把自己滚落的斗大的汗珠道：“真是老了。”
　　瑰络挺拔的身姿伫立在冰面上，轻声道：“又这样，才几岁呢，又说老。”
　　胤禛笑而不语，一阵寂静后开口：“你算计着我的年纪，怕我老了后不中用么？我说，男人老了总是还有些味道的。不过，你若再不进我的府邸，总该有一日会后悔，叹没在我年纪尚轻时嫁我。那时在有些事情上，你总要念叨的！”说完坏笑一声。
　　瑰络不知道意思，傻笑。
　　胤禛无奈，站起来去牵她的手。
　　“手好冷！”瑰络惊叫。“跟你人一样呢，冷冰冰的。”
　　胤禛听了板起脸：“我冷冰冰的？你这么觉得？”
　　瑰络吐吐舌头：“你平日里不总是冷冰冰的么。你瞧，现在你还板着脸呢！”
　　胤禛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颊，沉声道：“我没笑过么？”看着瑰络道：“我什么时候板过脸了？”
　　瑰络眨眨眼：“就——刚才啊！刚才才露了象的！”
　　“真的？”胤禛突然朝前走了一步，和瑰络几乎是紧贴着了。
　　瑰络有些慌神，他要做什么？
　　“你是我对着笑得最多的一个人。”
　　“哦。”
　　“哦什么？”胤禛拍拍瑰络肩上的雪，“以后都这样对我说话，知道了吗？”虽然想要严肃，还是语调柔和了起来。
　　“嗯。”
　　“又开始了！你在我面前，大可把一切不自然灭去。不要唯唯诺诺，不要害怕，就像刚才一样，哪怕你说我是砖头脸，我也，高兴么。”胤禛蹙眉，很认真的说。
　　瑰络噗嗤一声笑了：“砖头脸？倒是挺像——”说罢，转身兔子般快速滑远。
　　胤禛倒也反应快速，摇头一笑，抬脚便追了过去。
　　院子里满是萧杀之气。
　　莫小琴的房门大开着，主位坐着大肚子的福晋兆佳氏，两侧是两位侧福晋：富察氏和莫小琴。其余还有些地位较低的庶福晋、格格之类的人，在门口站成了一列。
　　院中是胤祥府内所有的丫环及各人常用的在内院走动的小厮。
　　两个偷偷议论瑰络的丫环被捆着，跪倒在地，被地上的寒气冻得直哆嗦。
　　莫小琴面无表情，兆佳氏淡然肃穆，富察氏却有些尴尬。这两个小丫环正是她的两个贴身丫头！如今别的丫环没出事，偏巧她的丫环惹了那难缠的锦文！她越想越晦气，越想越不舒服，脸上阴一阵阳一阵。
　　“各位，”莫小琴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所有低头的人都抬起来，却也不敢看她，气氛一时有些凝固。莫小琴眼神明亮，放眼往院中望了片刻，随即看向端坐的兆佳氏：“福晋，我锦文今日恐怕是做了错事，不该这么劳动大家，尤其是福晋，怀着身子，却还要来这里听锦文一眼，锦文实在惭愧。”
　　兆佳氏微微一笑不语，一旁的富察氏却不由自主冷笑一声，只是很轻。
　　莫小琴冷冷的看了富察氏一眼，又将目光转回院中：“你们，可是知道我为何要找大家来这里么？”
　　几个大胆的点头，却也不敢开口。也有摇头的，也有不动的。
　　“你们两个，”莫小琴站到门口，指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丫环，声音不大却很严厉：“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两个丫环对视一眼，吓得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说不说？”莫小琴道，“不说？要我给您重复一遍么？”
　　她用眼神示意念儿，念儿正站在两个丫环旁边，对着主子点点头，便朗声将刚才两个丫环议论瑰络的言语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

作者有话说

　　这段时间有些乱忙，所以误了更新，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