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游》红心九九

4、第四章

　　傍晚时分，屋门被推开，一位男子大步走入，将背上竹篓放在角落，表情有些局促：“今天不知怎的，连兔子都不见一只，只采了点野菇野菜回来。”

　　低头哄孩子的女子抬起脸来，笑意盈盈：“回来早是好事啊，我们正好可以早点吃饭，吃完饭抱着雨儿去院子里看星星。”

　　男子被她感染，也笑了：“娘子说得对。”

　　“那我去准备晚饭了，你来抱着雨儿，他都想你了。”女子离开一会儿又端着碗回来，“先喝点汤垫垫肚子，今日炖了酸萝卜鸭子汤，萝卜和枸杞还是你前两天采回来的呢。”

　　“笃，笃，笃……”响起敲门声。

　　正喝汤的男子应道：“来了！”放下碗，三两步走过去，看见门外站着的陌生人，一时愣住：一位白衣雪肤的端方公子，横竖也不似是会出现在这荒山野村的人。

　　“你是……？”

　　南宫旭清打量男子怀中婴孩：一头茂密黑发，左手掌心有枚红色胎记。

　　“这个孩子……哪里来的？”

　　“你说雨儿吗？我儿子啊，怎么了？”

　　“这里可住着一位黄衣女子？”

　　“我媳妇莺莺啊。” 男子感到不对劲，“你问这些干什么？你是谁？”

　　南宫旭清忽地抬手，点向男子手肘麻穴，另一只手接住下坠男婴。

　　待男子反应过来，雨儿已稳稳躺在南宫旭清怀里，挥舞着两只新藕一般的小手臂，咯咯咯笑得正欢。

　　男子揉着麻痛处，大喝道：“你要干什么？！”

　　女子听见响动，从厨房里跑出来：“阿郎，怎么了？”

　　看到南宫旭清，女子猝然立住，又见他抱着雨儿，面色大变，往前一步：“你想要干什么？”

　　“这不是雨儿，这是阿宝，你偷来的孩子。”

　　“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女子笑道，又对身边男子柔声说，“阿郎，去厨房帮我看着锅。”

　　男子身体一僵，受到蛊惑般，乖乖往厨房走。

　　女子来到南宫旭清面前：“公子请吧，我们外面说。”

　　走至院子里，女子一挥袖，房门合上，木栓落下锁死。女子抬起眼，盯着南宫旭清，娇滴滴唤了一声：“公子。” 南宫旭清心道不妙，迅速别过脸。

　　被识破的女子，笑容瞬间退得干净：“看来我是低估你了。” 话音未落，劈下一掌。南宫旭清顾忌怀中阿宝，没有挺身迎战，只是侧身避过。

　　女子五指弯曲成爪，指尖生出利甲，又向南宫旭清抓来。南宫旭清抬起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用剑柄去挡。对方很快发现南宫旭清活动受限，专朝他右路攻击，南宫旭清渐渐有些被动。

　　“哎呀！” 女子惊叫，原来不知从哪儿来的一只龙眼，狠狠砸在她头上，紧接着，又一只龙眼正正打中她的脸。

　　“嘘！” 疑惑间，南宫旭清听到口哨声，回头望去。只见胡九从龙眼树上跃下，抬抬下巴，张开双手，示意南宫旭清将阿宝给他。

　　南宫旭清托着阿宝身体，朝胡九方向轻轻一抛，女子反应过来，奋身扑去，眼看就要碰到胡九。

　　南宫旭清迅速挥剑，空中画出半道血线。

　　一只断掌落在地上，五指痉挛几下，须臾间，长甲剥落，手指缩短，最后变得仅如猫爪般大小。手背上覆着厚厚黄毛，南宫旭清马上认出这是黄鼠狼的爪子。

　　女子后知后觉，发出非人似兽的厉声尖叫，跪倒在地，垂首捂着断腕，肩膀颤抖。

　　待抬起头，女子脸上再无少妇模样：黄褐交错厚毛中，一双眼睛又黑又圆，嘴部突出，几根发白长须向外杵着，正是阿芳描述中在满月之夜见到的怪物。

　　又听得声轰响，是门板砸在地上。 “莺莺！！” 男子从屋内冲出来。怪物回头望去，面上又惊又喜又悲。

　　男子看见她的脸，惊楞在原地。南宫旭清趁势从地上捡起枚龙眼，灌了内力，朝男子脑门掷去。男子来不及呼痛，晕倒在门板上。

　　怪物望着丈夫倒下的身体，眼中蓄满泪水。

　　南宫旭清走到她面前，俯看着她：“与我上清山缔结契约，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怪物慢慢抬头：“什么契约？”

　　“交出妖丹，封印灵根，远离人生活的地方。”

　　怪物瞳仁猝然收缩，啐道：“想都不要想！” 卷起妖风，朝南宫旭清扑去。

　　南宫旭清持剑左挡右劈。

　　一人一妖，缠斗起来，院子里飞沙走石，让人睁不开眼。

　　打斗间，嗅妖盘被甩出，滚落在胡九脚边。胡九忍了忍，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弯腰捡起。罗盘上指针极速颤动，指着黄妖方向，似乎对面前这只狐狸浑然不觉。

　　胡九不死心，拿着嗅妖盘变换方位，指针每次仅指向那黄妖。

　　胡九心中奇怪：莫非这嗅妖盘还挑物种？还是自己修行太浅，妖力太低，入不了这宝贝的法眼？

　　怪物仰天长啸，眼睛收窄向脑后眦裂，弯曲獠牙自嘴角迸出，几股黑气从背后升腾而起，愈来愈浓，快要将其身影完全遮盖住。

　　胡九心道：不好！她怕是要狂化，打算与南宫旭清同归于尽。

　　南宫旭清持剑挡在胸前，作出防御姿势。

　　那些黑气聚成一个翻滚着的巨球，升至半空，眼看要向南宫旭清砸来。

　　胡九将阿宝放在身后地上，从怀中掏出弹弓，捡起颗石子，用指甲快速磨尖，灌入妖力，架在弹弓上，朝黄妖的一只眼睛射去。

　　石子破开黑气，插入怪物眼中，它惨叫一声分了神，南宫旭清抓住机会，一剑贯入对方心脏。

　　被穿在剑上的怪物，朝前挥舞剩下的那只手，似乎心有不甘，还想抗争。

　　南宫旭清将剑抽出。怪物双膝瘫软，跪在地上，缓缓将头转至小屋方向，望着仍昏睡的男子，张了张嘴，艰难吐出两个字：“阿……郎……。” 而后，它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衣裙脏污，辨不出颜色。

　　南宫旭清走到怪物面前，趁对方还未断气，一手置于其胸口上方，掌心运功。胡九看见发着橙黄光芒的金丹被缓缓剥出。不知是不甘还是疼痛，怪物的身体抽搐了几下。南宫旭清面色平静，将妖丹放入盛丹囊内。

　　南宫旭清去邱家村归还阿宝。胡九留下来收拾残局。胡九将男子扶到床上，再返回院中，提起黄妖尸体。

　　在山里寻到个僻静处，挖好坑，把尸体往坑里一丢。原本要填土，可鬼使神差，胡九朝坑内撇了眼：一只黄鼠狼，除了体型稍大些，没甚特别之处，左眼烂了，血干在眼眶里，右眼瞪着，内里生气全无，像一块磨得浑圆的黑石子。

　　胡九很难将它与方才那位巧笑倩兮的女子联系在一起。他伸出手，覆在尸体头部：它的魂魄还没有完全散去。

　　胡九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