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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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医院不近，亚瑟把车开得飞快。枪打出的伤很糟糕，子弹进来时伤口很小，飞出时却会把身体爆开很大的伤口，何况又不是小型手枪致伤。
旁边的人却比自己要平静许多。他的手搭在伤口上，白衬衣几乎被血染透。他的气息已经微弱，却好似早有准备似地，平静地注视前方。
或许是早已做好的准备了？
这样死了，就心满意足了。萧若空是这么想的。
他突然明白自己以前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活下去。并不是处于本能吧，他只是不甘心，他不甘心死的不明不白，更不能容许让别人来操控自己的死亡。
不过，他现在似乎是找到了自己满意的方式，才如此平和，没有丝毫挣扎。
他搭在伤口上的手已经满是鲜血，那是他如此熟悉甚至感到亲切的红色。若说他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大概就是口袋里最后一支烟还没抽完。他轻轻移动右手，全身就像千万枚子弹穿过一般疼痛。不过，他最终把手伸进口袋，将烟盒与打火机掏出来。
这样的动作对他的伤口来说幅度太大，疼痛自不必说。但他也懒得管，难道不抽烟就不会疼？
所以他还是艰难地为自己点上一支烟，那支轻飘飘的烟夹在十指中指间，他却感觉有千金重。似乎有什么力量要拖着他的手向下垂。
他靠着车门，最终还是把烟放到嘴边。动作除了有些费力，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与平时无异。
可突如其来的的熟悉又刺激的味道，顿时让他的身体一震钝痛，全身上下所有的血好像都要从喉咙里冲出来。麻木，冰冷，疼痛，从他第一次和父亲学会抽烟，还从未像现在这样对烟有如此排斥。
他随手甩掉烟，靠在座位上本能地大口吸气，除了牵动伤口带来的要命的疼痛，还感觉周围的空气慢慢减少。他甚至感觉空气是一丝一丝缓慢而艰难地抽进喉咙里，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呼吸轻松。
他觉得很累，很冷。好似这一生的疲惫，感受过的没感受过的，都在这一刻向他冲来。喉咙里充斥着血腥异常粘稠，周围的一切，声音，图像，触觉，都渐渐模糊了成为一体，又渐渐暗淡下去，只在远方形成一个小而亮的圆点。
“亚瑟……”他想开口说话了，“只这一次……我不会再成为你的累赘。”
他用最轻的方式发音，一如既往的清晰连贯。
亚瑟并不回答，太多话堵住了咽喉，所以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慌乱，绝望，悲伤，愤怒，恐惧。为旁边这个人。
什么叫累赘？他到底在说什么又在想什么？他死了，他的一切却不会就此从消失，只是他再不会知道自己的悲伤罢了。
然后，亚瑟听见他的笑声。隐忍着疼痛，却被疼痛所牵制。但若不是那伤，他此时一定笑的前仰后合了。
“哥，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真是怪人。
“想……？想我的葬礼……一群人，穿着黑色的西服……道貌岸然地把一块刻字的石头，垒到另一块上……那时我已经变成灰了，他们……就悼念一个装着碎屑的盒子……他们面无表情，黑压压聚成一片……很有喜剧效果是不是？”
亚瑟皱眉，这有什么好笑的？他想骂他，却又不忍。
“这车……对我来说……就是一直开下去没有尽头了……”他觉得有些伤感，又觉得好笑。记得什么电影的最后一个片段，最后团聚的恋人开着车，在宽敞而空旷的郊外公路上奔驰着。电影就此谢幕，他们也就一直开着车，似乎永远不会停下，要去世界的尽头。而现在，对于他来说，大概亦是如此，只差不是趁着清冷的夜色。
后来？后来自己就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并且会永远如此。他的时间，他的记忆，静止在睡着前的最后一刻，所以对他来说，这车永远不会停，他也就会和亚瑟去那世界尽头的极乐净土了吧……
对我来说？他又嘲讽地想，真有些自欺欺人。
而现在，在他永恒地睡着之前，是否还有力气去碰触那个为自己而伤心的兄弟兼爱人呢？他想着，又觉得有些遗憾。
亚瑟，亚瑟，他在他身边，这也就够了。
和他们在一起的十多年，如此之快。好像昨天亚瑟还是找他要糖吃的孩子，今天就成了在他身边念着“哥，你不要死不要死”的爱人。
时间带给人的错觉，多么讽刺。
或许他还可以回到小时候，回到那个亚瑟看起来波澜不惊的生活中去。他依然为自己生存而奋斗，为亚瑟和维多利亚的生存奋斗。
后来，他遇到了D.C，或者说是救了D.C……再然后……
走马灯走马灯，就是这样么？他想。
他藏了好多事，不想让亚瑟知道，也无需亚瑟知道。他现在只想听到亚瑟的声音，就算是他生前的葬礼。
他觉得很冷，很累，很困。
他闭上眼睛，之前的疼痛好像已经淡了，而他也随之飘然了。他努力深吸一口气，觉得清醒了些，身体虽然冰冷也竟然不想刚才那样恍惚如泡在冰水中一样。
“亚瑟……？”
亚瑟的嘴唇被他自己咬出了血，他无法像泰勒那样平和，他甚至觉得自己也不能承受现在心中如此强烈而冲动的情绪，它们似乎要冲破他的胸腔，爆发出来。它们堵在喉咙处，你挤我推，却始终没有一个能出来，化成言语对泰勒说出。
他也只能笨拙地不停重复“哥，你不要死……”似是祈求，似是命令。
他还有那么多话要说，那么多空白需要填满，他还不够坚强，他很孤独。
若是泰勒死了，这些勉强支撑他的情感就会骤然破碎。而重建的东西，缝缝补补，总是拼不成原样的。
远处一个白色的点，似乎给了他一些微弱的希望。
亚瑟猛地刹车，停在医院门口，他不敢耽搁任何一秒。泰勒就在旁边，满身是血，晚一秒他就可能……亚瑟不愿往下想。
他伸手打开车门，却被人拉住，力道轻微甚至虚弱却令人无法抗拒。
那人不知哪来的力气把他拉回来，亚瑟顺势跌回到座位上。泰勒猛然回身，另一只冰凉的，沾满鲜血的手插进他的头发，将自己的唇轻覆上他的唇。
温温的，并且带有浓重的血腥味。
透过泰勒的温度，力度与味道，亚瑟好像感觉他在说我爱你。却又像是临终前的告别，激烈，绝望并且释然。
亚瑟，这样就结束吧。
他怔住了。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泰勒乌黑半长的发丝在他眼前滑落，透出刚才被遮挡的大片视线，他才回神过来。泰勒靠在他身上，冰冷的手无力地搭在他肩，他感到泰勒的温热的鲜血正在渗透自己的衣料，他甚至感到了那温热液体的色彩，如此富有生命力的，激烈，疯狂又转瞬即逝的红。
而怀里的人已经没了声息。
“哥！”他喊，发疯地抱着他跑进医院。
亚瑟颓然坐在手术室门前，维多利亚和D.C已经赶到。三人对视，不知说什么好。
“呃……”D.C有些艰难地开口，“你们想不想知道……嗯，怎么说呢……真相？”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