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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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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木达到津海市时已是凌晨三点。睡了三个小时后,一大早就起床去了谭铮的公司。
谭铮的公司位于津海市寸金寸土的黄金地段,而且拥有一整个独栋大楼,看得出辉煌时期也是财大气粗,称霸一方。
可能由于公司局势的好转,谭铮一个上午都在开会,直到中午时才有时间会见宋木。
“宋警官,实在不好意思!真的是太忙了,害您等了一个上午,真是抱歉!”谭铮一边张罗着点中餐,一边应付着宋木,“中餐就在我们这里吃,来,您看,想吃什么,随便点!”说完把菜单就递到了宋木的手上。
宋木对于这种大老板的热情有点承接不住,连连推辞,道:“不用不用,您先吃,等您吃完了我问几个问题就走。”
“您看!客气了不是!宋警官您说您远道而来,我谭某作为东道主理应招待招待,更何况还怠慢了你一个上午,应该赔罪!”
说完不等宋木回话,就拿起内线吩咐秘书,“让厨房做快些,别让客人饿着了。”
宋木突然在谭铮身上看到了和周思然相同的气质,世故,圆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语。
订完午餐,谭铮又出去接电话,真是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上。
宋木扫了眼房间布局,没有谭铮本人呈现出的油腻气质,整个空间宽阔整洁,有种低调的奢华,让人看了心情舒适。
午餐很快送到了房间。
谭铮的电话也终于打完了。
宋木不再客气,想着能吃吃老板餐也是好的。
坐在桌边,宋木一边吃一边开玩笑道:“谭老板这生意做得真是挺不错啊,吃饭都是在房间解决,果真是应了那句话,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宋警官这就说笑了,不过是混口饭吃,养活一家老小罢了,算不得厉害本事。”谭铮语气真诚,不知道的真以为他是个工薪族在为生计蹉跎。
宋木一阵腹诽,接着说道:“谭老板可有听说,您一个初中校友,叫张浩阳的,这个月14号去世了。”
谭铮突然停下手中的筷子,语气迅速变得哽咽,道:“当然知道了,他是我初中同学,也是我最好的哥们儿,我们都认识十几年了,跟亲兄弟一样。就在上个月,我们还约好一起聚聚喝酒来着,哪知道他突然就,就……”
似乎是说不下去了,谭铮的眼泪“啪啪啪”地往外流。
宋木有些后悔在餐桌上说这样的话题,影响别人吃饭的心情。但想着待会儿可能又要被他忽悠走了,排不上说话的号,还不如现在一问到底。
“谭老板和张浩阳关系这样好,怎么都不送送他最后一程呢?”
“宋警官知道那种心情吗?就是那种,好像你不面对这件事,这件事就没有发生一样。我现在就是这种心情。”谭铮抹了把眼泪,继续道:“只要我没看到那些,没听到那些,浩子就没有走,他仍然在他的东德市潇洒快活,生活得乏了就飞过来找我喝几杯酒,撸几场串儿,日子照样就过下去了。”
宋木有些不忍心,安慰道:“谭老板,您节哀顺变。”
谭铮深呼出一口气,道:“就这样吧,日子总要过下去。我现在这样没日没夜的忙,一来是想忘了这茬子事儿,二来,”谭铮顿了顿,说:“二来,我也不瞒您说,我这公司前几个月差点儿倒闭了,现在能够起死回生,全靠浩子给我资助了几笔钱。我要是不好好干,怎么对得起兄弟的良苦用心,我……我真的……”话说不下去了,谭铮抽泣起来。
宋木没料到谭铮这么直白地把自己的财产问题交代了,突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只能尴尬地给谭铮递纸巾,安抚他。
待谭铮情绪稍微平复了,宋木转移话题,问了句:“您和您太太周思然小姐也是初中校友吧?”
谭铮清了清嗓子,道:“是,我和浩子是同班同学,和思然是隔壁班的。当时我和浩子都在校篮球队,思然是拉拉队队长,平时总在篮球场周围训练,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宋木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道:“我听说张浩阳可是校草啊,您太太没看上校草,看上你啦?”
谭铮咧咧嘴,有些得意道:“那没办法,我们家思然不是那种光看长相的肤浅女人,她可就看上我了!”
宋木赞叹道:“谭老板和太太的感情真是好!我当时和您太太聊天的时候,她嘴里一口一个我家先生,常把您挂在嘴边。我看她对您的婚戒也很喜欢,上面好像是一对蝴蝶的翅膀,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抚摸着,爱不释手的样子。”
谭铮脸色突然一沉,但瞬间又恢复正常,快得让人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随即他颇为感叹道:“婚戒还是我求婚的时候特意为她定制的,她当时就喜欢得不得了。这一晃,都过去六七年了。”
宋木离开时,谭铮又硬塞给他几盒价值不菲的茶叶和好几大包特产,出公司时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地拎着,俨然一个从乡下过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宋木感觉自己走了一场空。他不得不佩服谭铮的厉害。
谭铮看起来是那么真诚,好像对谁都掏心掏肺,让人不知不觉就跟着他的情绪走。等一场谈话结束,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线索,没有得到任何明确的话语。似真似假,似真似幻。宋木觉得自己聊了个寂寞。
刚下回东德的高铁,宋木就接到了还在东德逗留的周思然的电话。
电话里,周思然的语气又急促又惊恐:“宋警官!你快来救救我!我被一个东西缠上了!”
宋木赶到周思然说的地点,是一条又长又窄的小巷子,里面漆黑望不到头。
宋木打开手机手电,光线一射出就被埋入了沉沉的黑暗中,微弱得可怜。
宋木扯着嗓门大声喊:“周思然!周思然!”
几声狗吠声在远处响起,接着从不同的方向传来几个男男女女的斥骂声。
宋木不得不压低了嗓音,有些焦急地继续喊:“周思然!你在哪儿,周思然?”
没有任何回应。
宋木继续朝小巷深处走。
黑暗的分子在宋木四周涌动,空气里静得可怕。偶尔几声凄厉的猫叫,听着更让人心惊。
突然,宋木感觉身后起了一阵风,凉飕飕的。
吹到身上似乎又不冷,而是直接吹进人的骨头,浸得人全身发颤。
“周思然,你应一声啊!再不说话我可走啦!周思然!”宋木裹了裹衣服,朝黑暗中小声嚷着。
仍然没有声音。
“真是邪门儿,明明说的这个地儿。”宋木心里嘀咕着,这周思然电话也打不通,不会真出什么事儿了吧?
突然,一只手从侧面伸出,猛地抓住宋木的脚踝,宋木惊得浑身一哆嗦,下一秒这手又被一股力量猛地拉开。
宋木迅速回过神,紧跟着手消失的方向跑去。
可是,好像什么都没有了!路面上除了一些杂物,什么都没有!
一只手就这样突然消失了!宋木感觉自己的后背倏地冒出一身冷汗。
宋木迅速在几条小巷中来回奔跑穿梭,不知跑了多久,最后气喘吁吁地靠在墙边。
真的什么都没找到!
“不会真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宋木的心吓得咚咚直跳。
“那周思然……”想到这儿,宋木又急急地举着手电,四处搜寻。
“啊!”突然,宋木被黑暗中一个东西绊倒,狠狠地摔在地上!
宋木连忙爬起,用光一照,只看见一团东西,黑乎乎的,瘫在地上。
走近一看,可不就是周思然!
宋木将周思然抱起,临近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宋木第一反应就是去检查周思然身上的伤口。
好像没有哪里受伤,周思然的呼吸也比较沉稳,似乎只是陷入了昏迷。
没有多想,宋木迅速把周思然送到了医院。经过检查,医生说没有大碍,只是惊吓过度,晕过去了。
吓晕过去?她是看见了什么能吓晕过去?抢劫?谋杀?还是……
宋木不敢往下想。他觉得他的想法在往一个深渊里偏,而这个深渊是他之前万万不敢相信的存在。
在病房明亮的灯光下,宋木这才注意到,周思然在送医院前身上穿了一身红裙。
现在红裙被换下,挂在床头的衣架上,柔软的布料一泻而下,鲜红欲滴的样子。
宋木越看越觉得这红裙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突然,脑子里“轰”的一声!一个画面一闪而过!
张浩阳?张浩阳死时身上穿的红裙?
宋木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眼皮直打架。
应该不会,只是一条相似的裙子罢了。
宋木一边说服自己,一边给物证科的同事打电话。
十分钟后,物证科的同事回电话。
保存在物证室的那件红裙,不见了!
宋木一阵毛骨悚然。眼前的红裙像是渗了血,在空气中飘飘荡荡。
周思然醒过来时,还是神色惶惶,惊恐不安。
只几天不见,她那张美艳的脸上就多了几层掩不住的焦虑和憔悴。
宋木还未开口,周思然就一把拉住宋木的衣服,仿佛一个溺水者在紧紧拉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宋警官,你救救我!她要来杀我了!”周思然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
“你别怕!慢慢说,谁要杀你了?”宋木强自镇定情绪,安慰着周思然。
“赵云菲!是赵云菲!她回来了!她来杀我了!”周思然情绪又激动了起来,用被子紧紧捂住自己的头,做出自我保护的姿势。
宋木不断地安抚周思然,可周思然情绪却越来越激动。宋木没法,只好告辞准备离开。
哪知周思然一听到宋木要走,又忽地放下被子,大力地抓住宋木的手,语气恳求地说:“宋警官,求求你别走,你陪陪我,你走了她肯定就要来杀我了!求你别走!”说完就开始抽泣起来。
宋木的脑子有些木然,被周思然用力一拉,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张浩阳的离奇死亡,李桂香的疯疯癫癫,周思然身上突然穿上死者的红裙……宋木用力摇摇脑袋,逼着自己甩开那些离奇的想法。
“赵云菲是谁?”宋木终于缓过点思绪,开始询问。
周思然像是怕极了,听到这个名字又开始哆嗦。
宋木安抚道:“慢慢说,别害怕。”
周思然哆嗦着嘴唇,缓缓开口说:“她……她是我的初中同学。”
“那她为什么要杀你?你和她有什么仇怨?”宋木继续问。
周思然顿了顿,接着颤抖着声音说:“我哪知道有什么仇怨,我连她这个人都快记不清了……”
宋木疑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是她?”
“我知道的!她这几天一直跟着我!一定是她!”
宋木有些无奈道:“实不相瞒,我们警局的同事为了查案,这几天一直有观察和张浩阳、李桂香相关的几人,可并没有同事发现有人跟着你们啊!”
“你们当然看不见啊!”周思然忽然靠近宋木,压着声音神神叨叨地说:“赵云菲早就已经死啦!她是鬼!你们怎么看得见!!”
宋木后背一凉,定了定,继续问:“死了?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十八年前,我们毕业前的一个月……当时我们在上自习,突然听见‘啪’地一声……我们跑出去一看,一个人趴在地上,”周思然手指做了一个往下的动作,“跳楼,死了。”
语调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在说着一只不经意踩死的蚂蚁。宋木听着有些不舒服。
“可以跟我详细说说,这几天那个赵云菲是怎么……跟踪你的?”宋木拿出本子和笔,开始记录。
“这几天晚上我回酒店的路上,一直感觉有人跟着我,但又什么都没看到,就总听到那种‘沙沙’的声音,像是衣服拖在地上……一声又一声,让人心惊胆跳的。
我一阵风跑到酒店房间,把门反锁起来。封闭的空间给了我极大的安全感,我安慰自己,肯定只是什么变态跟踪我。为了赶走那些奇怪的想法,我打开音响,去浴室泡澡。
过了一会儿,我的身体渐渐变暖和了,我逐渐也放松下来,把之前那些胡思乱想都抛在了脑后……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氤氲的水汽中睁开眼。模模糊糊中,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浴缸的水……竟然全部变成了红色!像血一样!我怕极了!赶紧从水里逃出来。可你知道吗?我全身,每一寸肌肤,都被染成了红色,像渗进了血!
“我想给警察打电话,可怎么都打不通!整个房间都没有信号,连酒店内线都无人接听!更离奇的是,我想逃出房间,可是……房间的门像是从外面锁上了,怎么也打不开!房间的灯也突然变得很暗了,只能看见一些东西的大致轮廓。我感觉自己被关进了一个黑笼子里,等着任人宰割。
“晦暗不明的空气里,一切都安静极了。突然,之前那个跟着我的‘沙沙‘声又出现了……我吓得直哆嗦,不停地用力捶门,手都要捶出了血,可一点儿用都没有……没有人救我,我觉得我就要死了!
“‘嗞——’地一下,音响猛地一下发出刺耳的声音。一阵寂静后,里面又传出了声音,你知道是什么吗?……一个女人唱歌的声音……
“那歌声啊,感觉是埋藏了很多年,从地底下传来,冷飕飕的……就在我感觉自己下一步就要掉进地狱的时候,房间的灯倏地亮了,音响里重新响起正常的纯音乐。我大口喘着气儿,觉着自己死里逃生。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真是被吓得面目凌乱,狼狈不堪。
“突然!镜子里,我的脑后出现一个女人的脸!苍白的,浮肿的,伸着长长的红舌头!我第一反应就想逃!可那女人竟然伸出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她在我的耳边吐着气,那气冰寒刺骨,传遍我的全身。慢悠悠地,她在我耳边说:
“‘周思然,血债血偿,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