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水村手账》大头菜DTC

9、填海

　　等乔也珍贵一大一小攀门沿上，乔之唠的也差不多了，起身告了别。

　　“姐，那叔叔说东梁的野草莓熟了？”

　　“嗯，那条下山路线你也熟吧？”

　　“熟，当然熟，我觉得大小宝都熟了。”

　　“呦呵，你还给它们取名字啊。”

　　东扯西扯有的没的半天，终于翻过一道山梁，右转奔东梁而去。乔之估摸着声的传播速度在这段距离上足够折损没了，才开了想开的口。

　　“怎么样，相比送上山前，大小宝的状态。”

　　“还行，山草毕竟肥沃过田间，但是姐，说实话比起他家自个的牛来，还是有不少差距。”

　　“你觉得是因为什么，草还是料？”

　　“我觉得吧，是人。那叔今年基本没怎么放，都交给了他们村另外一个，估计他也是有些心虚的。”

　　“看来找新牧人的事，得抓抓紧了。”

　　“嗯，还是以前好，说好好管就真的好好管。”

　　下坡陡峭，乔也加快步子，从斜侧超过去，监督着大小牛步子踩实。

　　乔之晃晃珍贵的水瓶，草莓奶只剩个底了，还好他此刻注意力都在手心的黄色小莓刺花上，闻一闻吹一吹，余光似乎也没分点给看路，但却不耽误走道。

　　这摸不着头脑的稳当，让乔之甚感欣慰。珍贵和世界的每点交互，她都看在眼里。这绝佳皮相身骨里的芯子，需要好多好多的爱，耐心，计划去安抚修复，她期待着蛟龙出水，威风八面的那一天。

　　最坏的一面她已经见过，阴狠的嘶呵嘶呵也没吓走她，那深埋心底的暴戾，她也会认同它的存在，不强拆，日子还长，小家小爱，温柔和气，悄悄把每根引线都溶解掉，在上面开出花来。

　　东梁好风水，好宝地，野草莓大珠大串，娇艳欲滴，入口即化，口齿生香。

　　兴许是清楚自己“野”的定位，比起家养，漫山遍野的野草莓，在外貌和味道上都肆意到了极致，稍过一点的酸柔和在成倍放大的甜里，水分饱满，点亮味蕾。数不清的大小红圆掩映在翠绿中，宝藏，甜美的很。

　　乔之，乔也，珍贵寻一莓果密集处，燃情开吃，人也吃，牛也在一旁吃，和谐统一，不同物种的味蕾统统下跪叫野草莓爸爸。

　　过足了甜爽瘾，小筐也摘了个满，乔之抽出筐底的白布，蒙在上面，又用羊毛出在羊身上，布里抽出来的白线穿过干柳枝，将小筐细细缠绕足了，成为个包裹来。

　　做这些不是她有预见性，而是小时候举着一缸子野草莓兴冲下山狗吃屎扑街后，脸距离一坨干牛粪一厘米之遥没恶心着她，被漫天飞莓再也找不回来给伤心到了。从那以后，只要是进了她乔之筐的莓，一颗都别想出去。

　　见乔之打包好，乔也起身先引着二牛过前面那段陡峭，温度渐渐上来了，日头开始变烈，小牛渴了，甜分摄入过多，有些躁郁，前蹄一抬一抬的把速度往上加。

　　见它这样子，乔也和大牛都不能干，大牛“哞哞”咬耳警告，乔也立时靠近摸了摸脑袋让其安分镇静。

　　“姐，我看回去的时候从河谷下吧，让大小宝喝足水了再走。”

　　没人回应他。

　　乔也有些疑惑，“姐！”

　　因为已经下去一个坡段的原因，被高草和凸出来的石头挡着，他看不到后面。

　　“姐？”

　　乔也快步走到大小牛跟前，将带绳的铁尖桩靠一小石头轻轻虚定，等大小牛停下来后，他立即弓腰上了坡。

　　“姐，哥，怎......”

　　“别过来！”乔之脸色惨白，眼神凶狠，超小声的三字不容反抗，乔也登时收了声。

　　时间太珍贵，时间点太恐怖。吼完乔也，她0.1秒都不敢耽误，瞬时转回了脖子。

　　乔之背对乔也，前面僵成石像，只有藏在背后的右手匆忙动作，正拿一节断荨麻杆紧急推着珍贵远离她。干刺扎手，珍贵感觉得到戳他肚子的力道相当急躁，他有些疼，也有些委屈。

　　乔之急出残影的手动作拉回了乔也，他白成卫生纸的脸强行找回点血色，会意过来，立马抓紧珍贵迅速下撤。

　　半米不到，黄花摇曳下的刺堆，一条抬头白娘子正跟她大眼瞪小眼，腻滑斑驳的蛇身大方向上暂时没动，但蛇身侧下被挤烂正流出的红彤莓果汁液，昭示着上面这凶物的目标明确。

　　发力正在调整，攻击即将产生。

　　她只觉得恶心，浑身发凉，血液倒灌，精神身体齐不利索。

　　身后的高草停止了扑簌，顾不得探究乔也和珍贵撤走的是否足够远。

　　蛇，百分百会来咬人。一旦被咬，百分百坚持不到县城甚至是镇子上去。

　　结论已经产生，她乔之今天就算从山上摔下去，都不会给这阴森毒物一点机会。

　　空心麻杆破空，带着攻击性和血点子直捣蛇头。

　　与此同时，乔之踢翻小筐，甩腿开拔。

　　草窝有深浅，更何况这是一段料峭，大石头上淌着不少碎石渣子，三秒淌过毒区下大石头的乔之崴了左脚，割伤右踝，但这都不重要。

　　心跳如擂，疾行正午热风间，她明白了一个现象：当人怕极，竭尽全力离开一个地方，拼命跑时，脚甚至都会忘记沾地，生怕耽搁了一点速度在逃命上。

　　纷乱响动掩没了蛇的动静，奔逃间理智越发散乱，乔之只觉的风中出现了土腥味。

　　这点土腥味抹杀了她残存的冷静，大石头高耸，离安全范围还差着大截，她已不想跑完全程，碎石飞溅，乔之从大石头上跳了下去！

　　“姐！”

　　重力登场作用，断腿牌抛物线开出了凶狠的头，仓皇间乔之只来得及拿双臂挡脸，至于这160身体的其他零件，随缘报废吧。

　　热风烈烈，恐怖如斯。

　　嘭！嘭！

　　好痛！

　　痛苦袭来...来...来早了吧！

　　什么情况？

　　大石头凹凸起伏，衬的一跃而下的乔之越发娇小，急速下坠间，眼见他的精卫要填了海。

　　不！

　　茫然被捅后背，迟钝被抹脖子，他把那傻子从脑海中踢了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八五的长身自斜侧上扑，嘭通急撞，截断了那要命的抛物线路径。他们额头相撞，胸腔互抵，他将怀里人搂的死紧，结成一体急速滚落。

　　碧绿斜坡，空中相撞的两人砸到地上，朝下翻滚，俨然失控的洗衣机滚筒。

　　天旋地转，额头激痛胸腔憋闷，挡脸的双臂牢牢禁锢在温热怀里，隔着指缝和生理性泪水，珍贵的脸时隐时现。

　　“姐！哥！”

　　乔也撕心裂肺，踉跄直往下扑，跑当然比不过滚落，他奋起直追也赶不上滚落的速度。

　　嘭！哐嘡！嘭！

　　山沟里高草从压倒一片，野草野花香气涩气飘出一片来。乔之虚虚的趴在珍贵身上，头昏脑胀，脚腕生疼。滚动跌落间，书包里满包的水既做缓冲又护背，破了不少，一股一股的涌出来将她和珍贵淋的湿透。

　　天旋地转的太久，乔之连抬手擦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一阵阵的直犯恶心。

　　可她担心珍贵，只能气若游丝的唤他:“珍贵，珍贵，你没事吧？”

　　“小也，小也，快来看看哥哥。”

　　无人应答，心下越发慌张。她将手滑下去，正打算撑地起身，却被温热的手掌包裹了手心。

　　温热的怀抱由横到竖，珍贵喘出一口大气，抱着怀中人坐了起来。他将卫衣的袖子转了转，用靠近里面的更干净的部分一下下给乔之擦干了眼泪。

　　视线终于清明，乔之困顿的靠在珍贵怀里，一眼不眨的检查着他脸颊，万般幸运，竟是没有划痕。

　　还没再说几句，珍贵却抱着她转了身，抬起右腿，解开鞋袜，掀起了裤脚直往上。

　　脚踝上有靑有紫，好几处还渗着血珠，珍贵看的难受，嗓子里呜咽嘶呵，晦暗难辨。

　　视线再往上抬，膝盖下方十一厘米处，一道五厘米两边还带着明显缝针印的疤痕杵在那，珍贵伸手拿指腹极小心的触碰上那块明显白过周围连汗毛都没有的细嫩皮肉上去，一下又一下，轻到几乎不可感知了去。

　　那是一年前为他落下的伤痕，缝了七针，新长出来的皮肉白到不合群，比起原来的皮肤组织也更加的薄而脆弱。

　　幸好，幸好跌落摔滚间没再伤着这里。

　　看他手护在疤痕上面，颤颤抖抖，乔之自然明白过来珍贵在担心什么。

　　“没事的，我没事了，你别担心这里。”

　　刚想伸手拍背安慰人，却被抱得越发的紧。

　　珍贵将人完全抱在怀里，脑袋伤心的靠在乔之脖颈跟前一拱一拱的，嗓子里呜呜咽咽，听起来激动又难过。

　　热烫的眼泪滚落进乔之的脖子，痒的她抖了抖，却不敢动弹。安静的等他最难过的这阵过去。

　　日头攀上转正，光彩大咧咧撒天地间，还好山沟底草深冰凉，一时热度无法侵入。

　　珍贵哼哼唧唧，哭成湿地的小花脸蹭着乔之，给她也带出一脸湿，大珠小珠落玉盘，汇成涓涓泪流淌进脖颈，锁骨都勾出一汪水来。

　　好容易等他偃旗息鼓了，停停顿顿打出个哭嗝来，感觉后脑勺痒痒，一转头发现乔也正给他摘头发上沾着的残花草根出来。

　　他嚎啕宣泄的这顿功夫，乔也跟乔之隔空交流完毕，去半山坡捡了那小筐野草莓回来，还把大小牛都领到了谷底前方。

　　“哥哥喝点水吧，流这么多眼泪，你都要干了。”

　　乔也从乔之卸下的背包里找出一瓶没摔破的出来，拧开盖子，给珍贵递了过去。

　　“姐，不是还有罐草莓奶吗，怎么找不到了？”

　　“姐？”

　　“啊？哦，摔下来的时候拉链开了，可能是飞出去了。”

　　“那～～哥，我杯子里还有半罐，都给你。”

　　珍贵还两眼一汪水的小幅度抽抽着，似乎是听懂了，拿手勾了勾乔也的指头。

　　眼瞅着人稳定下来了，乔之乔也默契分工，书包里的水瓶都被掏了出来，扣掉包里面的半汪水，乔也拿水瓶里的水给姐姐冲着脚踝，冲个差不多了，从口袋里薅出一大团卫生纸暂且包着，等穿好鞋袜，形成个暂时的包裹。

　　乔之从湿透了的书包夹缝，抓紧一个拉链头细细扯开，拿出个纸盒泡涨压扁的郁美净来，她洗了手，挤出两大块，给珍贵和自己都匀匀的涂了一层。

　　三人起身，珍贵伸长着手臂给乔也再三检查了半天，确定除了额头肿了点，书包和盛夏旺密的高草抵挡了不少伤害值，除了狗狗书包花花绿绿到不能看，其他基本上没伤着。

　　乔也提着小筐在前面，珍贵背着崴了伤着的乔之，乔之再背着一花绿一湿透的俩书包，大踏步朝河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