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水村手账》大头菜DTC

19、重心

　　江蕴冲进医务室，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而下。

　　乔之敞着小腿，一道刺目血痕蜿蜒而下，齐准正拿着碘酒处理，旁边立着哇哇大哭，四脸全湿四倒霉孩子，宗小雪，乔也，那男孩，还有一个生面孔小孩。

　　简直钝刀子割肉，血被碘伏棉签吸走后，肌肉外翻出来，江蕴口细，瞬间起了呕吐欲。

　　乔之一看就知：“妈，转过头去，再看你要吐了。”

　　“我没......呕......”

　　江蕴急忙转过身，女儿瘫着条腿成了那样，她却止不住恶心。血是咬牙能忍的底线，一翻肉，只要瞧见，她绝对吐个地老天荒。

　　“妈，我没事，真的，真的没事，疼劲过去了，就麻。”

　　“你，你要是还行的话，赶紧去看我爸，伤到脑袋了，有个黄T恤的畜生打了他！”

　　“什么！”江蕴要疯，半下午，四口之家伤了一半。

　　急急掀开布帘子，就见一道一道的纱布直往乔朗声脑袋上缠。

　　“你又怎么......”

　　“乔朗声！”

　　“哎，媳妇，我在我在。”

　　乔朗声不能动，脑袋乖乖静止，朝传来老婆声音的地方伸出了手，江蕴声音发着颤：“田叔，他怎么样？”

　　老村医正忙活，听到江蕴的话赶紧回答：“流了不少血，那一下砸的狠啊，我怕有迟发症状，叫了车，你赶紧带他去县医院拍个头颅CT。”

　　“行，我女儿呢？”

　　“她呀，你不在正好，一会得缝针，不用麻药。”

　　“那不得疼死！”

　　老村医无奈：“麻药缝了不好长，疼，当然疼了，疼了才能长记性。”

　　小巴车哐当而至，在外面急急摁铃。不等江蕴动手，听着信来的左邻右舍，架起乔朗声就走。
　　老村医急着安顿：“全身，全身！到了医院衣裳脱了，背上，腿上都是伤，让医生赶紧处理了！”

　　江蕴：“我艹！”急切，愤怒，说不清那个更多。

　　乔之倍速开口：“妈你赶紧去，我这小事，爸可耽误不得！”

　　江蕴不再犹豫，急急跟乔也丢了句话；“我们不在，守好你姐。”乔也脸湿的没有视线，在一片朦胧中答应妈妈：“呜呜我知道了。”

　　小巴车神龙甩尾，刚消失在视线外，见远了，乔之立马变脸。

　　“不行！田爷爷，我要麻药。”

　　“哎呀，你赶紧来，你这口子我七针搞定，不用打。”

　　“我一会撕心裂肺，蹬腿乱叫起来，你可压都压不住。”

　　呦呵，还要挟开人了，管你描述的多生动形象，老村医简单开口，就五个字：“打药伤脑子。”

　　乔之结结实实给唬住：“真不行？”

　　“不行。”

　　“姐......你，你赶紧缝吧，我害怕。”弟弟声音弱弱，简直蔫吧到了地上，勾勾手，乔也蹬蹬跑了过来，彷徨无助的像个幼兽。

　　“听你的，姐姐听你的，去隔壁秦爷爷家待会。我缝完了给你打电话。”

　　“可是妈妈让我......”

　　“去吧。”

　　“哦......知道了。”幼兽淅沥沥挂着泪出了门。

　　乔之生无可恋，面色死灰的躺回去：“缝吧。”

　　“要不......带上眼罩，看不见会好一点。”齐准开口，温和贴切。

　　“不了，早缝早完事。”打定主意生挨，不知道自己已经开启了地狱模式的乔之，还能分出点思路去思考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是因为“他”受伤的？

　　这什么现实主义讽刺手法吗？早上才欺负完，下午再救回来，这算什么？把自己搭进去的先巴掌后糖？男孩杵在宗小雪和一不认识小孩后面，偷偷又热切的看她，脸色煞白眼神却晶亮，像要死的人不死了，捡回生机。

　　被小喷壶里液体辣到眼睛的团伙老王，双目赤红，面目扭曲，握着硕大一块石头朝一动不动没了意识的乔朗声大步过去。

　　血味浓烈，黑狗呲溜迅速的上了坡，飞跑而来的男孩背上，是一眼瞧见摩托倒地，再一眼瞧见父亲危险万分的乔之。顿时满坡凄厉孩童尖叫：“姐！姐！救命啊，杀人啦！杀我爸爸！”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放！”

　　男孩紧放慢放，小孩还是屁股咣当落地，顾不上疼，乔也爬起来就往爸爸跟前扑。

　　乔朗声形容惨淡，头下面的地上一滩血。

　　小孩穿过大人，跑到爸爸跟前，软糯童音吓到没有，哭喊着急急听爸爸心跳。

　　“哪来的小崽子！”

　　“拽过去，给我踢走！”

　　“王哥，要不咱走吧，先找朱成他们汇合，这么下去要出事啊......”

　　“闭嘴！怕什么，一破小孩，能翻出天来？我看你们真......”

　　“啊！！！！！”话没说完，老王捂着脑袋又跪下了，男孩一土块原模原样结结实实砸到了他后脑勺上。

　　战火升级。

　　红了眼的人，压根没有电视上打架的有序battle，你来我往，完全毫无章法往一起凑，力求造出最大伤害面。

　　男孩被压倒摁住喉咙，乔也被抓小鸡似的拎起来甩，蹬着腿哭叫：“姐～～姐！”

　　姐到了，双目赤红，死光乍现。

　　左小泉一把被推了个趔趄，乔之大吼：“两狗给我用上！”

　　左小泉听话照做，黑狗凶神恶煞追着两个满梁跑，怕狗的逃命，不怕的和狗你拳我爪。

　　乔之手是烂的，紧抓着两把爬坡前薅断的刺条，红着眼睛飞踹过来，正拿拳头砸男孩脸的老王迎面接住一脚，鼻血翻飞的朝后栽。

　　小王见状扔掉乔也。

　　“我艹！”

　　乔之扑地做弟弟肉盾，自上而下扑落间被小王踢中肩膀，歪着出去，堪堪接住弟弟。

　　小肉团子砸在腿上，使劲扑腾着往起来爬，只有上半身能动的乔之甩开刺条，冲着离得近的老王造伤害，尖刺在鼻血老王脸上跳踢踏舞，小血点子炒栗子似的翻飞。

　　“嗷～～娘了个蛋的，好坏的小丫头！”

　　老王疼的一把抓住，偏偏，乔之等的就是这个，正中下怀的瞬间立马两手握紧，整个人斜倾，带着刺条一下到脖颈，拉！大！锯！

　　过去过来不出两秒，老王血手血脖子，乔之两血手，谁都落不着好。

　　老王疼到窒息，深感这村子都是疯批。

　　就着龇牙咧嘴，乔之还能冲着刚爬上坡的背鱼客大吼：“过来护住我爸！”

　　“卧槽！小杂种你放开我爸！”小王鏖战男孩，咬牙切齿追着男孩造伤害，一个没注意，老爹怎么换了皮肤。眼瞧小王气极败坏过来，乔之满意了，你老子伤我老子的，全都还你。

　　像闻了肉味的野兽，乔之爬起来一脚踩老王手，夺回刺条，朝着小王甩了过去，恨不得把每一颗尖刺都怼他身上。

　　小王立马挨了一下，如遭电击，深深发颤，愤怒达到前所未有的地步，扯着刺条一把抓人过来，冲着乔之一大耳刮子。

　　左耳嗡鸣，半脸没了知觉，打人不打脸，打脸不是人，乔之怒不可遏，被缴了械也绝不投降，扑抓过去，两手够到小王腰的瞬间拧死，单薄衬衫下的成年人腰腹油皮走了一大片，血丝后知后觉跟上。

　　小王倒吸口凉气，倒不是给乔之抓的，而是眼见黑狗打的过团伙之二，跑回来加入战局的左小泉，以头抢肚的砸他。

　　“啊！妈的！”

　　小王倒地，被左小泉泰山压顶的骑住。

　　“去死吧小屁孩！！！”

　　小王不认命，发狠高抬腿直奔左小泉太阳穴。

　　狗逼不讲武德，乔之带着厌恶脸，深恶痛绝连抱带掐的挨下一击给左小泉挡了下来。

　　嚯！左脸，左半身接连剧痛，乔之发动气急败坏技能，抓土就撒，替他揉匀，让不少进了小王眼睛口鼻。

　　“你压牢他，赶紧！”

　　那边老王开启狂怒，揪着宗小雪头发，蓄力一脚把男孩蹬的连滚带翻，过了斜坡边都不见停，往沟里掉去。

　　乔之扔出刺条，也顾不得有没有瞄准老王，飞快往坡边冲。

　　男孩越滚越下，斜面上成排的芨芨窝都挡不住他，眼瞧最后一窝也压弯过九十度，上半身扯着重心栽了下去。

　　“呀！！！”急到嘶哑。

　　乔之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跳高弹起再俯冲而下，两脚薅住了斜坡上处高点的芨芨窝边，一手揪男孩后脖领，一手揪压弯过下的芨芨窝，终于给她薅着了七八根！

　　“你给我往上......爬！”

　　牙关紧咬，咬肌都要爆炸，乔之面目扭曲的把男孩往上拖。力气正以惊人的速度流失掉，脑门都开始发麻。

　　“上来！”

　　男孩震住。

　　遇见不过两天，这是她最难看的样子，扭曲，涨红，眼睛里血丝都要崩出来。

　　“...ζ...β...ψ！”

　　“少哔哔乱码，给我上来！”

　　“哦......”

　　双眼圆睁，长的够不到，就抓短的，薅一把断半把，窝边草噼啪连断，重心借着吃奶的劲一点点往上挪，他不知道，乔之也不知道，斜坡上她勾脚的芨芨窝下面，有一小滩碎酒瓶。

　　猪肝色升级，乔之口水都要出来了。

　　面色变换，后勾的脚实在撑不住，右腿唰嚓垂掉，力量一少，来之不易的平衡毁掉，肉眼可见朝下滑。

　　“啊咧～”瞬间慌乱。

　　男孩还在一无所知的往上抓，努力翻回重心。

　　大力出奇迹，摩擦见真章。

　　右腿一路磨着斜面往上，就近找芨芨窝挂靠，乔之低估了自己从小上蹿下跳，课间跳皮筋练出来的弹跳性。

　　左腿锚定，右腿重回第一株芨芨窝，低了点，鞋头好歹勾进了草窝里的软泥。

　　危机解除，撕裂感重回，乔之天人交战，两臂都快不是自己的。断草噗噗，男孩带着满手的土扑腾。

　　绷紧的皮肤就像一张弓，见胜利有望，乔之右腿逞能而上，矫健小腿擦过草皮，石子......

　　嘎嘣！

　　锋利戳破边缘进入，湮灭掉这张弓积聚许久的力量。

　　一开始，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右腿奇怪，使不上力了，异物感突兀。

　　直到......

　　男孩两手的草不再断，喘息着翻回重心。

　　四肢齐卸力，乔之汗津津像个海带，脑海一片空白。还是男孩跪爬起来，撅着身子把一点点的把她往回拱，等后背重新占领高地，两人周身一片浓重血腥气。

　　大中小锋利尖角都占全了的啤酒瓶碎片，中部尖角直戳膝盖斜下右腿肌，随着喘息，正一股股慢吞吞的出来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