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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鞭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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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怎样的?
头脑清醒的人相当自信:我见即洞察,我思即逻辑。
总差那么一点,影响到日常生活的人怎么认为?几十年如一日,别人都没有的大罩子如影随形,从里面看世界,总差着些清晰度。
你指望他们适当清醒,偶尔懂事,可罩子里关着的,是惊惶没定性的雏鸟,更加慕强,更加依赖。
江雪的脑海里,人影重重,大姐的脸在其中分外清晰。
江蕴到的第一天,先整理了乱的没眼看的偏屋,床边的椅子一碰就散架,衣柜一打开直掉衣服出来,吃坏肚子弄脏的衣服堆在墙角,即使干涸了也散发着几缕味道。
江雪的长袖上沾满了黄色的猫毛,用她的话来说,屁蛋(猫名)凶悍,晚上要睡枕头,否则就扇她脸。
呵,江蕴都要给气笑了。
这倒霉玩意,生来就一副窝囊八字。
第一天没干别的,江蕴跟嫂子发了话,乔朗声亲自推来,江雪从没沾过边的洗衣机,叮里哐啷的响了一天。
江雪脏兮兮的坐在盆里,江蕴打着肥皂,澡巾搓的噼啪响,把妹妹重新洗出底色来。
乔朗声检查着江雪屋里的存货,确认她有按时吃江蕴做好分包装的全熟,半熟吃食。一跺脚吓了那猫出去,开始打扫。
“朗声,朗声!”
“咋了,媳妇?”
“你倒盆里的水来,这门不好出。”
乔朗声撒手拖把,急急过去:“你别,我来了。”
江蕴落下个容易岔气的毛病,猛一下子就揪住了,他特怕这点。
江蕴本打算收拾停当、采买打点的差不多了就跟妹妹聊聊,没想到场地、厨子、桌凳、天气没一个省心的,忙的昏头不说,还处理了一场大哥小弟之间的吵架,好言劝了几句,已经逼近爆发边缘,眼瞧她眉心直跳,脸色铁黑,两成年人才收声闭麦。
江雪从来没见过那男的,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过去,生硬合并两陌生人,江蕴想想就觉得脑壳疼。男的之前来过一次,送彩礼,可江雪当时正在园子里拔草,满脸的泥巴点子,头上还带着缝补丁的帽子,大哥自然不会让这种形象的她出现在陶志刚面前。
请东的前一天,乔朗声骑着借来的小三轮,载着江蕴和江雪去了陶家。出发前,江雪放着新买的长袖不穿,非要拿杆子上半湿的往身上套。
“这新的,那也新的,都新的,一干一湿你分不来吗?放下!”
江雪吓得一抖,但还抓着杆上那件不松手。
“你给我放下,马上就走了闹什么小性子,过来。”
眼见姐姐越来越没好气,江雪拉上哭腔:“这,姐姐,姐姐买的。”
“姐姐好,他们,不,不好。”
江蕴长叹一口气,这傻妹妹,表忠心不分对象场合,才会被打的啊。主动接纳的哥嫂靠着残疾证每年领钱,暗处再怎么消遣,明面上也不敢再拿鞭子抽她。
因为一身的鞭痕,也因为没按固定时间来,提前了的江蕴发现后,撕住大哥头毛不松手,照着小腿肚子一顿踢,嫂子上蹿下跳哭叫,被乔朗声拦着近不了前。
“你个老畜生,从小到大,咱爸咱妈都没那么打过雪雪!”
“你凭什么!啊?”
“种了姊妹们多少年的地,养她还有钱拿,她是伤天了还是害理了你那样收拾她。”
“米面肉的我送过来多少,有进过她肚子吗?我给你脸不拆穿,你就悠着点,还敢上刑罚?”
“人做天在看,你再扑腾,我多烧纸让爸妈找你聊聊,啊!”
“还有你!”
江蕴直指嫂子:“我就没见过比你还黑心冷血的女人,再敢乱吹枕边风学祸害人那套,我撕了你这张丑脸!”
一身鞭痕发了高烧的江雪,江蕴在县医院陪护了七天,同房大妈们多是慢性病住院,闲的脑壳疼,缠着江蕴唠家长里短,江蕴打着哈哈混过去,本以为就此揭过,没想到大妈们有梗概就行,自动填充内容,没几天,江家事就不同版本的传到了医生护士站里去。
正常人看弱小,生出同情心来,像去动物园看到不舒服的小马,隔着安全距离施舍优越感浸润下的善举。江蕴拿个药或是出去提饭的功夫,病床上嚎啕大哭的江雪,也有人帮衬看着点。
可江蕴看见了还是烦,领着去厕所的功夫,她将人摁在椅子上:“不许嚎,别表演,江雪,你三十七岁了,不是戏台上的猴子。”
“你再拿哭叫吸引注意力,我打你手心。”这句屡试屡灵,江雪一下听懂,戒了这每日一闹。
面前这比自己年纪还大,叔味十足长得很像傍水村四组贾老三的妹夫,一向话多出包袱的乔朗声,灰堆里浇了水,扑腾出个话点子,还没出嘴就自己先给否了。
梭罗烟点了一根又一根,嘴抽木了,人不见出来。
“我去买包烟。”
“屋里有。”
“哦,没事,想抽个别的。”
“我妹夫拿过来一箱,撒牌子都有,比商店还全。”
“哦,那还挺~~好。”
“我带你去看看吧。”
“哎,行。”
喜宴当天。
早上五点,乔朗声睡眼惺忪的开了屋门开院门。
精壮花臂男扑腾到跟前:“嘿,朗声哥!”
同时间,一向不容易入睡,浅眠派的乔之鬼压床,这意味着大姨妈来了。
大姨妈几乎次次都在晚上开始,导致她次次都魇的毫无征兆,如果痛经有等级,乔之就没从七级以上下来过,初三上学期的时候,一次半夜魇住又痛的厉害,两相焦灼直接早上醒不来被抬去了医院。
一个月的调理,又苦又馊的汤药喝了几桶,除味蕾耐造性强了些以外,痛经基本没什么变化,失望之余,又吃回了乌鸡白凤丸做临时疼痛缓冲。
静谧凌晨,被窝温暖,珍贵却从心慌意乱中醒了来,在黑暗中害怕了会,将手伸进旁边被窝里寻乔之的手,触感一片冰凉。
!!!
给他吓精神了,拽过枕巾折了盖住她眼,急急下床摸索到开关,一手遮住自己眼睛一手开灯。
掀开被子,一向元气莹白,乖巧安静的睡颜消失不见,苍白到仿佛冰窟里走了遭,血色褪去,冷汗浸湿鬓发,从来平直板正睡姿的人缩成一团,昏昏沉沉,天蓝色床单上两块血印。
一年前,相似不相同的半夜,珍贵第一次见血,吓到失语,原本还能嘶呵嘶呵表达的嗓子落了锁,恐慌推至最高档,脑海里隐约厉害的小人儿都吓得慌不择路,踉跄栽进空白画布,陷入纤维里动弹不得。
听风、听雨、擅长捕捉细小微末响动的双耳,在那惊惧无措的十几秒间,珍贵只听到自己上下牙打着颤。
肆意茁壮,在他心头一向盛旺的高岭之花,正在眼前凋零欲败。
血,该死的红色,为什么要出现…
持续了半夜的钝痛,神经从一开始强烈反应到麻木消极,乔之陷在温水煮青蛙的不适里,一直溺水,却不溺毙。被突然掀开被子,最后的温度也转瞬没,激痛自小腹猛起,精神还在噩梦空间逃窜的她,身体先挨不住开始抽搐。
等乔朗声顶着个鸡窝头鞋都没穿打开门,光脚一脸泪痕探着乔之鼻息,嗓子嘶呵嚎啕,惊惶无助,拿最坏结果折磨自己的珍贵,差点吓着乔朗声和他一同飞升。
而现如今的珍贵,收走带血的裤子,套上长长厚厚的姨妈专用裙,翻出绒绒袜给穿上,折的厚厚的纸条,下面再铺几层厚纸,放好垫好,拿小毯子过来覆盖带血的地方。
整个过程,迅速严谨流水线,该闭眼时绝不睁眼。
昏沉迷瞪的乔之没法吃药,索性问题是全身冰凉,解是人体电热毯。珍贵钻进被窝,将人揽进怀里,穿着绒绒袜的脚温度一时半会上不去,就拿小腿牢牢夹着。
乔之瘦瘦小小,轻易就埋进怀里。珍贵把被子拉的老高,又拿枕巾盖在额头上,将人包裹的只剩个眼鼻露出。
流程一结束,面上不可思议的精英贵胄气如潮水般退去,明明好看的眉眼无一丝不同,里面包裹的内容却千变了万化。
被神秘力量暂时支走的大罩子又奔了回来,害得那帅还是帅,却充满了问号乱码。几分钟前存在的那年轻俊美精英小少爷天凉了会说王破,现在扑棱着大眼望天花板的这位天凉了会脑袋钻衣柜里扒拉秋裤。
恶鬼缠身,冰凉沉塘,不是深不可测的海底,却淤泥更甚,池藻疯长。
尖锐獠牙抵在她脸跟前:“我毁你五官。”
乔之全身被缠紧动弹不得,抖抖索索:“大哥火气别这么旺,小弟当牛做马全听您的。”
獠牙不乐意:“我有指标的,你不给我毁,那我撕了旁边那张脸。”
旁边那张?
转头入目是珍贵平静的睡颜。
“我艹你大爷的,丑八怪想的倒美!来来来,照这儿撕,今天你这王八蛋弄不死我,老子把水抽干,泥挖净,刨了你这破池塘祖宗十八代!”
獠牙凶狠直扑,乔之梗着脖子一点不退,皮肉翻飞,腥黏凉血自额头落,遮没了眼睛视线。
獠牙使出对照术,得意洋洋等其看到毁容崩溃,不料乔之吐了它一脸血沫子,嗤笑倨傲:“逼崽子就这点本事,有种再来啊?”
獠牙凶狠直扑again,乔之梗着脖子咬住了......獠牙。
獠牙惊那个呆!
噩梦里横行霸市多少年,咬人的怎么还被咬了?
“啊~~~~疼疼疼!松开,你给我松开!”
力道更紧。
“呜呜呜~~~王八蛋!”
“指标我不要了,放开我,救命啊!”
乔之就不放,血丝拉忽肿胀的脸分外吓鬼!
獠牙扑腾挣扎,用尽全身力气抖着小手拨号233,噩梦空间妖妖灵,专治狠人。
被233力量一脚踹回虚空的乔之,重拾温度,持续的暖流盈盈不竭,带她回了现实。
一睁眼,嗅觉先行,周围满是话梅味。只露出极少部分脸的乔之费劲动弹,终于抖掉了枕巾重见天日。
一抬头,珍贵含着棒棒糖甜蜜补眠,嘴角边一道长长的话梅味口水条,即将突破下巴的零界点,直奔脖颈。
眼前是毫不设防的小憨傻,梦中不爽的场景还剩几缕作怪,乔之占有欲成百上千的出来,行动比脑子快,指尖攀着上前扣了扣珍贵鼻尖。
刺刺的,小麻又小痒。
冲着眼前这张小俊脸,她霸道低语:“谁都不行,鬼怪来了也得打道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