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长安里（重生）》乔时肆

57、第57章 大婚时

　　夜很深，漆黑不见五指，有道暗影从房檐上跳进了大皇子府。
　　只听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苏霓裳款款从书房走了出来，她站在门外，抬眼望着天边的钩月。

　　月色凄凄，被浓云遮了大半。
　　屋内的说话声隐约传来，她垂了下眸，伸手拢了拢披在身上的斗篷，露出的那截手腕布满伤痕。
　　她凛了凛神，在姜明桀出声之前，抬脚走了出去。

　　姜明桀被下旨软禁后，性情大变，从前还只在那事时，会下手重些，但自从他被软禁后，便彻底变成了一个疯子，易怒暴戾，将所有的怒火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可这样的人，也曾对她好过，他为她报了杀父之仇，将她从那群人手中救了下来，给了她锦衣玉食。

　　皇子府越来越冷清，侧妃带着小皇孙被徐嫔娘娘接进了宫里，曾经莺莺燕燕争宠的侍妾，也都走了大半。
　　苏霓裳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可她无处可去，又念着他曾经的那一点好，她还是留下了。

　　“殿下，梁帝来了长安。”
　　厚重的嗓音。

　　屋内说话的人是松伯，他本名为徐松，与此前不同，他瞎了一只眼。
　　当初姜明桀在邓府设计姜鸾，想让她名节尽失，反倒被她抓住了许梁盛，还暴露了松伯。

　　李长渊派玄九卫盯了他许久，直到姜明桀被禁，才寻机伏他，只可惜最后也只是重伤了他，让他逃走了，之后便再没有了他的踪迹。
　　徐松瞎了的那只眼，便是在那次中受伤。

　　李长渊留下牧九，也是怕徐松会躲在暗处报复姜鸾。

　　姜明桀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眼皮微抬，昏昏的烛火下，他眼中的阴郁更盛，良久后轻嗤一声。
　　“李长渊还真是让人没有意外，从前是我小看他了，这一次，我们重新来过。”

　　松伯不解他是何意，又道：“梁帝此番来长安，为求娶九公主。”
　　姜明桀眯眸，唇边勾起一抹讥讽的笑，道：“知道了，这些日子让下面的人都安静些，莫要打草惊蛇，一切只等他们离开长安。”
　　既然是属于他的东西，便只能重新回到他手里。

　　“是。”松伯应下。

　　**
　　史载奉熙二十八年，九公主姜鸾受封明华公主，赐公主府，嫁于南梁君主李长渊为后。
　　两国结秦晋之好，永以为安。
　　大婚定在了姜鸾生辰前，两人会在长安公主府先行大婚，待回了大梁再行封后大典。

　　在圣旨落定之后，宫里便开始为姜鸾准备嫁妆，这个时候李长渊又去见了魏帝，他道：“求皇上应允，长渊与阿鸾在长安行大婚。”

　　向来只有入赘之人才会在女子家中行大婚，但李长渊早在来长安之前，便已决定了此事。
　　他知道姜鸾与魏帝亲厚，她定希望让魏帝亲眼看到自己出嫁，而他不想让她有丝毫的遗憾失落。

　　听到他的愿意在大魏先行大婚，魏帝脸色都好了许多，若非阿鸾真心喜欢他，而他待阿鸾亦是情深义重，他绝不会让阿鸾远嫁大梁。

　　魏帝定定凝视着他，“李长渊，你可想清楚了？”
　　一国君王，愿低下身来求娶，已是不可多得，可他若在长安行大婚，在天下人看来，便是自愿低于他，当真会有人做到如此地步吗？
　　魏帝自己都不敢相信。

　　“皇上不必怀疑，我很清楚。”
　　李长渊定声说：“我爱重阿鸾，在我心里，她胜过一切，您是阿鸾的父皇，她自然希望您能亲自送她出嫁，亲眼看到她出嫁。”

　　魏帝微有动容，他道：“朕即刻下令让礼部擢选良辰吉日，你二人便在公主府行大婚之礼。”

　　“多谢皇上。”
　　走出明正殿，李长渊望向青鸾殿的方向，他们很快就能再见了。

　　姜鸾听到要在长安行大婚，以为是魏帝胁迫李长渊所致，她蹙着眉想了想，便前往明正殿。
　　走进明正殿，她还未说明来意，魏帝见她进来，招手道：“阿鸾，过来看看这是礼部送上来的日子，你来挑一个喜欢的。”

　　姜鸾脚下迟疑未动。
　　魏帝抬起眸道：“可是在想大婚为何要在长安？”

　　她点点头，提步走了过去。
　　“是他特意来求的。”魏帝的声音里的淡漠疏离少了几分。
　　若李长渊当真能为阿鸾做到如此，他便不会再有任何阻拦。

　　**
　　青鸾殿内，宫人们进进出出。
　　姜鸾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还在想着魏帝说的话，哥哥想要在长安行大婚，只是为了让父皇能为她送嫁。

　　“公主，梁帝陛下让人送了东西过来。”钟灵带着一行人走进殿内。
　　姜鸾回眸，只见进来的人手中都端着大红盒子，“是什么？”

　　钟灵笑道：“梁帝陛下送来的，是公主大婚时要用的嫁衣和凤冠。”

　　姜鸾讶然，起身走过去，她一一打开盒子，盯着盒子中的嫁衣和凤冠，眼角竟有些湿润。
　　嫁衣和发冠都是南梁的样式，而他让人送来的这些，更是只有南梁皇后才能用到形制。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要在长安行大婚之礼，所以带着嫁衣来了长安。

　　钟灵道：“梁帝陛下还说了，公主一切无忧，只需欢喜出嫁。”

　　姜鸾扶上脸庞，微微发热。

　　大婚当日，姜鸾从魏宫出嫁，花轿从宫里抬到公主府。

　　魏帝亲至。
　　他们拜过天地，结为夫妻。
　　姜鸾头上盖着喜帕，坐在房中等候，原以为李长渊要过上一阵才回来，却听到了门外的声响。

　　她竖起耳朵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立时正襟危坐，缓缓吐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虽极为小声，但李长渊还是听到了，唇边不禁带了抹轻笑。

　　他抬脚走近。
　　姜鸾只能看到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愈发紧张起来。

　　李长渊停了下来，他看了眼旁边的喜秤，做到姜鸾身边。
　　姜鸾察觉到身边的人迟迟没有动静，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她这一动，喜帕险些滑落，她伸手去扶。

　　李长渊也伸出手去拉住喜帕，二人温热的手指相触，姜鸾飞快送了送，任由李长渊揭开喜帕。
　　她的眼前逐渐清晰，看到了一身喜袍的李长渊。

　　四目相对。
　　“哥哥。”姜鸾唇瓣微启。
　　李长渊俯身衔住。

　　喜帕从榻边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姜鸾气息紊乱，她伸手推了推。

　　李长渊这才放过她，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喉间滑动，掩下神色，亲手替她摘下凤冠，三千如瀑青丝垂落。
　　姜鸾气息未定，便被重新堵上。
　　红烛摇曳，燃至天明。

　　姜鸾在昏昏沉沉间听到他说了一句话，“阿鸾，你终于是我的了。”

　　次日，姜鸾醒来动了动身子，只觉全身酸软无力，腰间被紧紧锢住。
　　她刚转过头，便对上了一双眼睛，有些慌忙地移开眼，绯色染上耳尖，害羞地往被中缩了缩。

　　李长渊轻笑，将人从被中提了出来，温热的气息从她发顶掠过。
　　“还累吗？”

　　听到他这声问话，姜鸾不禁想起昨夜，她又喊疼又喊累，娇气得让他也受了罪，还要耐心安抚她。
　　她将头埋进他怀中，微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李长渊轻抚着她的发顶，将她额间的碎发拨到耳后，落下轻吻，道：“还要再睡会儿吗？”

　　姜鸾半响没有动静。

　　李长渊低头去看，见她竟又睡着了，不由失笑。昨夜是他失控了，除了最开始还顾及她，后来便是她喊累，他也没有停下。
　　他将人拢进怀里，亦闭上了眼睛。

　　姜鸾再度醒来时，竟已经过了午后，榻上只有她一人，她看到窗外透进来的光亮，蹙着眉怔愣了许久。
　　她起身下榻，脚落地的瞬间腿还有些发软，她缓了缓才唤人。
　　“来人。”

　　钟灵和知意推门而入。
　　“公主醒了？”钟灵道。

　　姜鸾问：“哥哥呢？”

　　“驸马去了驿站，说很便回来，让公主醒了用些吃食，膳房里煨了莲子肉羹，公主可要用些？”钟灵道。

　　姜鸾微微颔首，他去了驿站，想必是与大梁有关，“驸马？是他让你们这么喊的吗？”

　　钟灵点头。
　　清早驸马从屋里出来，她和知意还唤得是梁帝陛下，“驸马说，在大魏，他就是公主的驸马。”
　　姜鸾唇边笑意加深，他现在可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一番换洗后，钟灵让人端了肉羹上来，姜鸾小口吃着。
　　“驸马回来了？”

　　姜鸾抬眸，便看到他已经坐到了对面，看着她不出声。
　　她便也不说话，只低着头吃着肉羹，直到碗里见了底，她放下勺子。
　　他才缓声道：“对不起阿鸾，我们无法在长安留太久。”

　　姜鸾怔了下，原来是为这件事。
　　算上他在路上耗费的日子，他离开梁都已有两月之久，确是该回去了。

　　她笑道：“我们何时启程回梁都，我想在走之前再见见朋友。”

　　李长渊凝视着她的笑，梁都来信，西南边陲有异动，他需要即刻回梁都，但他也不想她带着遗憾离开。
　　他问：“阿鸾，一天够吗？”

　　姜鸾没想到他会这么急，定是出了事，她敛眉想了想，道：“够的，我等会儿便去永昌侯府，日落之前回来，我们去宫里拜过父皇，明日便能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