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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42章 心意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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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夜无尘,月色如银,春风几许,吹得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青鸾殿的正殿里四面都点上了宫灯,衬得殿内十分亮堂。
姜鸾从李昭的话中听出了他的担心,伸手去拉他,温声说:“哥哥别担心,旁的手段,姜明桀不敢的。”
她知道姜明桀从一开始便打算淹死她,以伪造她失足落水的假象,所以他不会用其他的法子。
若是她的身上留下别的痕迹,到时候父皇必会严查,姜明桀虽留了那封信的后手,但也怕自己会被波及。
她赌姜明桀不敢,但在被她掐住脖子的瞬间,还是有些害怕的。
不过她早有准备,姜鸾道:“而且我带了哥哥送给我的袖箭,他若敢下死手,我一定比他快。”
李昭看着她煞白的小脸,掌心将她冰凉的手指包裹其中,想到宋靖远方才的话,她虽有防备,但还是被吓到了,所以才会心神不宁。
他满眼都是心疼,她早知姜明桀要杀她,所以才告诉他等时机。
“哥哥,我终于为我们报仇了。”她仰起头,露出笑,一双水润灵动的桃花眸在灯下格外清透。
李昭心下狠狠一动,胸口处溢出无穷无尽的暖意,他握紧了她的手,轻道:“谢谢你,阿鸾。”
殿内静谧无声,姜鸾定了定神,父皇不会轻饶了姜明桀,今日过后,她也能彻底将前尘往事放下了。
以后的每一天,她都不用陷在姜明桀带给她的恐惧之中。
她心下松快,唇边不由露出笑,目光一转,落到她和李昭交握的手,笑意微微凝了下,竟是有些恍惚,她和哥哥何时这般亲密了?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缓缓抬眸望向李昭。
他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和心疼。
姜鸾心下一惊。
她和哥哥虽一直都很亲近,但向来恪守礼数,不曾逾矩,何况从前她年纪小,便是再亲近也不会多想。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好像变得不同了,是从知道他要离开长安后开始的吗?
她还是舍不得他,所以想珍惜他还在长安的这段时日,在他离开之前,与他更加亲近些。
那他呢?
姜鸾并不知前世的李长渊是何时喜欢上了自己,但她见过李长渊在夜里拿着金铃思念她的眼神,与现在的李昭一模一样。
姜鸾微微怔了下。
她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
“咳。”
一声轻咳从屋外传进来,姜鸾飞快地将手从他掌心抽了回来,便看到兰姑姑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她平静地将药碗放在桌上,柔声道:“公主,时候不早了,喝了药早些歇下。”
姜鸾点点头,乖巧地端起药碗喝药,双颊微微发烫,知道李昭在看着她,便故意没有去和他对视。
见姜鸾喝了药,兰姑姑才看向李昭,恭声道:“今日多谢昭殿下救公主,青鸾殿上下感激不尽,只是天色已晚,实在不便多留昭殿下,还请昭殿下早些回扶云殿,之后奴婢定会登门拜谢。”
她这话已经是在送客了。
李昭望向捧着药碗喝药的姜鸾,他虽未明说,但他表现得已经很是明显了,他知道以阿鸾的聪明,她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
他遂敛了眸子,起身作揖:“姑姑言重了,我这就告辞了。”
兰姑姑紧绷的肩膀松了松,朝着李昭福身行礼:“恭送昭殿下。”
待李昭走出花厅,姜鸾才将碗从脸上拿下来,定定望着他的身影。
兰姑姑站在她身边,安静地打量着她,方才她在殿外已经看到了里面的景象,不由冒出一身冷汗,下意识便出声惊扰了他们。
可如今瞧着公主这般模样,只怕已经是心系昭殿下了。
她皱着眉头,她知道公主长大了,早晚有一日会有喜欢的郎君,可没想到这日来得这么快,她更没有想到的是,那人会是大梁的昭殿下。
可昭殿下,偏偏是公主最不该最不能喜欢的人啊。
不说他很快就要离开长安,就说往后,谁也说不准,南北梁魏还能安定多久?倘若再起战事,又该如何?
“公主?”兰姑姑轻唤。
姜鸾转回眸看向她。
“该歇息了。”兰姑姑道。
她还是不忍心现在就告诉她真相,或许等昭殿下真的离开长安了,公主也就能明白,她和昭殿下之间,注定是走不到一起的。
姜鸾点点头,起身去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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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正殿内,烛火昏昏。
姜明桀颓然跪在殿中,今日只要不出差错,此时的姜鸾,已经是必死无疑,而他也不会牵扯进来。
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姜鸾是如何知道了他想杀她,还提前让父皇在暗处看到了这一切。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都是儿臣妒心太甚,嫉妒阿鸾受父皇宠爱,才会犯下滔天大错……”
魏帝坐在上座,静静看着姜明桀为自己辩说,痛心过后,渐渐恢复帝王的冷静与理智。
前日阿鸾来明正殿,说要让他看一出好戏。她告诉他,今夜姜明桀要在太液池设计杀她。
一开始他是不信的,姜明桀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儿子,他自认为对他还是了解的,但他也知道阿鸾从不会撒谎,以为她是受了谁的蛊惑,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听了阿鸾的话,躲在暗处,原是想看看究竟是谁在阿鸾身边妖言惑众。
可万万没想到,一切正如阿鸾所言地那般发生了,姜明桀要杀她,甚至要亲手杀了她。
他看着姜明桀,眼中的失望之色越来越浓,“姜明桀,是朕错了,你身为皇子,不去勤政爱民,不去造福百姓,却整日心怀嫉妒,阿鸾说得没有错,你根本就不配为太子。”
姜明桀震惊抬眸。
父皇这话的意思,是说他想过要立他为太子?
“父皇……”
魏帝长长叹息,说出了对姜明桀来说最为致命的一番话。
“是,你想得没错,年宴时丞相提出立太子,朕这些日子便一直在考虑,大魏的确缺一个太子,老二性子不稳,老六生母身份低微,老七和老八年岁尚小,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盯着姜明桀,道:“朕已经在想,等你大婚之后,便封你为太子,亲手教你如何成为一名储君。”
姜明桀瘫在地上,仰天大笑,笑得涕泗横流,原来他心心念念的太子之位,竟唾手可得。
可他做了什么?
他笑声骤停,仰眸望向魏帝,道:“父皇啊父皇,你轻轻一句话,可知我等了多少年,今日我犯下弑妹之罪,父皇难道就没有错吗?”
“倘若父皇没有偏爱阿鸾,不曾在年宴上说出那句戏言,更没有放任宫里宫外的传言,我不会对阿鸾起杀心,如今我罪责难逃,父皇却告诉我,你想过要立我为太子……”
“当真是可笑,若今日我没有要杀阿鸾,父皇还会说出这番话吗?父皇以为,我还会信吗?”他抬起头对上魏帝目光,丝毫不避。
魏帝凝视着他,厉声道:姜明桀,到了现在你还不知悔改。”
姜明桀冷嗤,“父皇不是要为阿暖主持公道吗?定罪吧。”
魏帝急火攻心,一口气噎在胸口上不来,缓了半响才出声,他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姜明桀,“好啊,好,看来你是无话可说了,朕这就依你所愿,来人,拟旨。”
崔德录推开殿门走进来,便听到魏帝的旨意。
“大皇子姜明桀,意图戕害手足,从即日起,软禁大皇子府,无诏不得出,不得任何人探望。”
“其母徐贵妃教子无方,降为徐嫔,禁足长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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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姜鸾听到姜明桀的定罪旨意,只是平静地眨了眨眸。
此番姜明桀杀她未遂,不能与前世杀了她相提并论,父皇还是留了情的,是将他软禁在了皇子府,父皇将徐贵妃降为徐嫔,想必也是他给徐氏一族的敲打。
“大皇子分明都要杀了公主,皇上竟这样放过了他。”知意道。
姜鸾闻言看向她,前世的知意在她死后跟了姜明桀,到头来也只是成了姜明桀后宫中不起眼的美人。
如今姜明桀被禁大皇子府,只要有她在,姜明桀便再无可能登上帝位,知意也无法再进后宫。
她放下了前世的仇怨,也就放下了对知意的介怀,等到了出宫的年岁,便放她出宫去吧,以后天高海阔,也比她前世自由。
“知意,不可妄议皇命。”姜鸾捻起茶被,淡漠出声。
知意瞬间反应过来她刚才的话,忙跪下请罪,道:“奴婢知错,奴婢口无遮拦,请公主责罚。”
姜鸾抿了抿茶,淡淡的茶香中夹丝丝甜味,让人怎么喝也喝不腻,她放下茶杯,看着知意道:“那便罚你扫几天院子,今日我若放过你,来日在旁人面前说出这番话,可就不是这般小惩小戒了。”
知意俯身:“是。”
她走出去后,姜鸾看向钟灵,说:“钟灵,你觉得我罚她对吗?”
钟灵看了眼知意的背影,道:“公主从未罚过奴婢们,此番也是知意说错了话,公主罚她,是为了她好,希望她能明白,不要辜负公主的好意。”
她皱着眉想了想,道:“公主,奴婢方才遇到了昭殿下,他向我打听公主身子如何了,奴婢并未隐瞒。”
姜鸾心下微动,垂眸半响,忽然抬眼问:“你在哪遇到的他?”
钟灵迟疑道:“在殿外,今日一早,昭殿下便在青鸾殿外不远处的鸣凤亭站着,站到了现在,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姜鸾蹙眉,他是在等她吗?
钟灵道:“公主,是兰姑姑吩咐所有人,不能将此事告诉公主。”
兰姑姑?
姜鸾怔了下,她想到昨夜兰姑姑的欲言又止,姑姑似乎想要跟她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原来姑姑也看出来了吗?
姜鸾起身便要朝着屋外走去,正巧碰上了走进来的兰姑姑。
兰姑姑没有拦她,只是出声询问:“公主这是要去哪儿?”
姜鸾抿了抿唇,目光望向青鸾殿外,“姑姑,李昭在青鸾殿外。”
兰姑姑淡淡地看了钟灵一眼,看向姜鸾道:“公主若执意要去见昭殿下,姑姑自然不会拦着公主,但公主也要想清楚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总归是要放下的人,不如从现在起,便断了念想。”
姜鸾凝眸想了瞬,望着兰姑姑的眼睛,似是下定了决心,道:“姑姑,您说的我都知道了,但我还是不想骗自己,也不想委屈自己,就算是要放下,也要等他走后。”
“既然现在他还在长安,还在魏宫,与其忧心往后,不如趁着他还在我身边,享受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