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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35章 赏烟火 ...

  •   “阿鸾可想做太子?”魏帝侧身看向姜鸾,打趣着问。
      但他这话一出,百梨园内一瞬间寂然无声,皆是在等姜鸾的回答,生怕她忽然就答应了。

      方衡生也没想到魏帝会突然提到姜鸾,他朝着姜鸾看过去,见她端正坐着,与他目光相触也不避闪。
      他以为九公主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应该会说上几句谦词,没想到姜鸾身子往圈椅上一倚。

      她慵懒地开口:“父皇也知道,我向来是个身子疲懒的,若是做了太子,可就没法偷懒了,父皇还是放过我,去找几位皇兄罢。”

      虽还是拒绝了,但不过分自谦,听着就像是她不想做太子,只是因为做了太子便太累了,还真是任性又让人啼笑皆非、无法生厌的回答。

      九公主可真是个妙人。
      方衡生心下称赞,想到自家府上迟迟未成婚的老二。
      他及时收住心中横生的念头,他家老三刚娶了四公主,若是老二再娶九公主,可就太招人眼红了,其他世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何况老二已经二十五了,公主还未及笄,这般老牛衔嫩草的事,他也做不出来。

      可惜,可惜。
      方衡生心下摇头。

      百梨园内虽是无声,但很多人都松了口气,就怕皇上一时兴起就册封姜鸾为皇太女了。
      本朝虽未有过皇太女,但史书往前翻百年,其中不乏有女帝女相,都是有一番卓越功绩记载在册。

      “你啊,总是能找到理由,”魏帝宠溺说道,他转过目光看着百梨园内,神情欣然,“朕不过随口一言,众卿也不必放在心上,今日共欢新故岁,朕与诸君迎送一宵中[1]。”

      百梨园又恢复歌舞升平,觥筹交盏,关于立太子的提议也就这般搪塞了过去,无人再提起。
      宴后,魏帝按照惯例对各府上进行了赏赐,众人谢恩后才出宫。

      李昭早在姜鸾起身请辞后,便也走出了百梨园,朝着她跟了上去,在一处长廊下,他看到了慕光,循着他的目光又看了不远处的姜鸾。

      “昭殿下,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招惹公主。”慕光忽然转过身,伸出拿剑的手,拦住李昭的去路。

      李昭停下脚步,重新审视着慕光,他知道慕光是魏帝亲赐给阿鸾的护卫。可这五年下来,他也知道,在阿鸾心里,慕光不仅仅是护卫,也是她极为信任又亲近的人。
      所以,他才会停下来,与慕光对视,他眼里透着几分危险。

      “慕光,来不及了。”
      他自然是明白慕光的话中之意,一个快要离开大魏的人,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招惹大魏的九公主。
      可就是因为他要离开了,才要明确阿鸾的心意,难道要他在千里之外的大梁,听到她嫁与他人吗?
      他做不到。

      “什么意思?”慕光蹙眉看着李昭,发现他周身的气息瞬变。

      “我属意阿鸾,已经放不了手了。”他微微眯眸,势在必得。

      “你会武?”慕光诧异道。
      他心下大惊,李昭一介南梁质子之身,竟在魏宫中习得武艺,最让人细思极恐地是,宫中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怎样学会了武功。
      不,或许公主知晓。
      但他也不敢确定,公主知道吗?

      此慕光将手伸向剑柄,还未抽出长剑便被李昭拦住,二人暗自一番较量后,谁也不落下风。
      李昭率先松了手,道:“正如我若不想暴露,你便不会知道我会武一样,我只是想告诉你,阿鸾,我要定了,你阻止不了我。”

      慕光握着剑柄的手缓缓松开,“可是你都快要走了,公主……”
      他蹙着眉将这些日子见到的姜鸾与李昭相处场景走马观花似的过了一遍,他早该猜到的。
      若非有意,怎会与公主那般亲近。

      李昭道:“你放心,在阿鸾喜欢上我之前,我不会让她知道我的心意,但只要她有一分喜欢我,我便能将挡万难,重新走到她面前,凤冠霞帔以求,十里红妆相迎。”

      慕光抿了抿唇,眉头蹙得更紧。
      他并不担心李昭的话,他担心的是姜鸾。身为局外人,他或许看得更清,他曾无数次瞥到公主看向李昭的眼神,夹着一种独一无二的温情。
      那样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他只在公主看向眼前这人时见过,公主待他早就与旁人不同了。

      慕光并不打算挑明,只是沉默退到一侧,让出路来。李昭从他身边走过,侧眸道:“慕光,我离开后,替我守护好阿鸾。”

      “我是公主的护卫,公主的安危自有我来负责,昭殿下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慕光淡声道,他环抱着剑倚着身后的柱子,仰目看着檐下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的宫灯。
      他语气漫不经心道:“属意公主的人多了,也得有命回来才是。”

      是啊,也得有命回来。
      李昭掌心收拢,掩下眼底的漆黑与狠厉,朝着姜鸾走过去。

      姜鸾披着雪白狐裘,站在不远处的长廊尽头,她微微抬眸望月,三千青丝如瀑,顺着单薄的背影垂下,听到身后的声响转身看着李昭,扬起笑道:“哥哥,又是新年了。”

      李昭循着她的目光望向天际,弯月如钩,撒下一层银辉,轻薄的暗影落在她脸上,她眼里分明是在笑着,却又莫名带着几分孤冷。
      再一眨眼,消失无痕。
      李昭眉心微动,很快便否认了,他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她分明如黑夜里的太阳,明媚又耀眼。

      姜鸾回过头,眺望着长安城楼的方向,她叹气一声道:“再过一阵,长安街上便要放烟火了。”
      每年除夕夜里,都会由京兆府在护城河上燃放烟火,供百姓观赏。宫里自然也能看到,尤其是到禁苑后山上,登高后望得更远。

      “哥哥,我们认识这么久,还没有一起看过烟火。”
      过去五年,李昭没有来禁苑参加过年宴,姜鸾都是和魏帝一同在禁苑后山的天台阁观赏烟火。
      站在天台阁内,不仅可以看到满城烟火,还能望见长安城内万家灯火,如繁星点点。

      “想出去看吗?”李昭垂下眸子看她,“阿鸾,我可以带你出宫。”
      从他上回出宫后来青鸾殿寻她,姜鸾便知道,以他的身手,现在可以避开禁卫,自由出入宫闱。
      姜鸾含着水雾的眼睛凝了下,转过身静静看着他,问:“哥哥现在很厉害吗?和慕光比呢?”

      李昭怔了下,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不过他原也没打算瞒着她,随即眯起眸说:“阿鸾是不打算问我,为什么会武吗?”

      姜鸾打量着他,盯着他深不见底的黑瞳,此刻他眼里毫不掩饰的侵略和疏狂,竟是与李长渊更像了几分。
      她有些怔然,今夕何夕。

      李昭见姜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但又好像是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这般想法,让他心底莫名有些抵触。
      “阿鸾,你在想什么?”他的声音强硬地将姜鸾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姜鸾轻眨着眸回神,朝他露出笑,道:“我在想哥哥能在宫里学会武功,自然是哥哥的本事,以后到了大梁,便能更好地保护好自己,我也能放心了。”

      李昭不喜她这般强颜欢笑,想问她刚才想到了什么,为何会忽然不高兴,但姜鸾没给他机会,拉着他的袖子说:“哥哥,我们快出宫!烟火快要开始了。”
      李昭只好压下心里的疑惑,点了点头,手臂环着她的腰跃上屋顶。

      长安街上繁华热闹,灯火通明,人群熙来攘往,有人敲锣打鼓地舞龙耍狮,有人高声叫卖着各种新鲜玩意,琳琅满目,护城河两岸更是早早聚满了人,只待烟火升空绽放。
      最吸引姜鸾注意地便是她从未见过的打铁花,铁匠用两根柳木棒相击,将滚烫的铁水打向高空,无数细碎的火花四溅而出,又像星辰一般洒落下来,遍地生金。

      这般盛景,难得一见。

      “东风夜放花千树[2],原来这便是火树银花。”姜鸾不禁赞叹称奇。

      李昭也从未见过这般景象,又被姜鸾脸上的笑容所染,眉眼间也露出些许笑意来,他将她紧紧护在身前,避免她被流窜的人群冲撞。
      两人看过了打铁花,来到一处面具摊子,姜鸾拿起赤白的狐狸面具戴在脸上,遮住了眉眼,她笑问:“哥哥,这样好看吗?”

      李昭颔首:“好看。”
      便是透过狐狸面具,也能看到她那一双泛着水雾的桃花眼。

      “你试试这个。”姜鸾又拿起一张银色的狼面具递给他。
      李昭依言戴在脸上。

      姜鸾凑近细看着李昭,面具遮住了他的眉眼,也掩住了他几分俊俏,却又增添了许多神秘,看起来像是异域人,她满意地点点头,说:“老板,这两个面具我们都要了。”

      “姑娘,一共三十文。”老板道。

      姜鸾摸了摸荷包,正要从荷包里掏出碎银子递给老板,便看到李昭的掌心翻上,不多不少正是三十文。
      老板笑盈盈接过,还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姑娘当真是好眼光,姑娘和公子看起来就像是贵人,我从未见过比二位更适合这两副面具的人了。”

      两人带上面具后便没有再摘下来,来到卖糖人的小摊,画了两幅糖画小像,姜鸾一手拿着一个。
      正要往前走,只听身后一声爆鸣,他们同时驻足回首,只见无数烟火升空,宛如璀璨星河。

      **
      “阿鸾,又是新年了。”
      李长渊将长明灯里燃过的烛芯剪掉后,才缓缓坐在姜鸾的灵位旁,拿出怀中的金铃。
      他鬓角生了白发,脸上也苍老了许多,眼里的柔情却始终未变。

      “哥哥来陪你守岁。”他低低道。

      “阿鸾,这是第二十七年,你离开的第二十七年,这一年,乌斯来犯西南边陲,我亲自带兵将他们击退百里,还救下了一个名为苗疆的小族。”
      “苗疆善蛊事,我于苗疆族长和大巫有恩,他们问我要什么,我竟没有什么想要的。”
      “他们给了我一种蛊,叫同心蛊,中蛊后的两人能同生死 ,若是能早点拿到这种蛊,我们便不用阴阳两隔了。”
      ……

      **
      姜鸾醒来,泣不成声。
      前世每一年的除夕夜,李长渊便会来陪她守岁,他会将自己这一年遇到的人和事,详细地说与她听。
      他原是沉默寡言的人,却能为了不让她孤单,说上整整一夜,他可是梁帝李长渊啊。

      每每梦到他,姜鸾都会心痛难耐,一遍又一遍地想要问梦中那些人,为何要那般待他?
      姜鸾埋进枕头里,任由泪水滚落,心痛到极致却哭不出声。

      “公主,你怎么了?可是又做噩梦了?”钟灵和知意听到屋内动静,推门进去,看到姜鸾这般,便知道她又做了噩梦。

      自从那回公主落水后,便每隔上一段时间就要做一次噩梦。
      醒来后的公主,会捂着胸口说心疼,疼到喘不上气,可找了宋太医过来,却瞧不出任何病症,只等她哭过一场后,心疼也就好了。

      钟灵和知意熟练地浸湿了怕子替姜鸾擦着额间的细汗,又找来宋靖远留下的药递给姜鸾。
      姜鸾颤抖着接过药丸咽了下去,她缓了许久,似乎好了一些,抬起头时泪眼汪汪,鼻尖哭得发红,全身冷汗像是从水里浸过一般。

      钟灵和知意见状相视一眼,宋太医告诉过她们,那药并非止疼之药,而是安神的药,所以公主得的并不是寻常的病症,而是心病。

      公主的心病未解,她便还会发作。
      “什么时辰了?”姜鸾哑声问。

      知意道:“卯时刚过,天还未亮,公主可要再睡会儿?”
      姜鸾点点头,重新躺了回去,她闭上了眼睛,却没有半点睡意,只是方才大哭一场,让她有些累了。

      她一定会改变她和哥哥的结局。

      **
      当日赴宫宴的朝堂重臣极其女眷都听到了魏帝欲立小公主为太子的事,虽然小公主拒绝了,但也不能否认皇上没有起过这个心思。
      只是不知是谁将宫宴上发生的事传到了外头,如今坊间也在传,皇上欲立小公主为太子。

      谣言向来是三人成虎,传着传着倒愈发真了。

      “听说了吗?”
      “皇上要立小公主为太子。”
      “我也听说了,你们说咱们皇上有六位皇子,就没有一人能担大任,竟还要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公主来做太子。”
      “话可不能乱说,谁不知道咱们小公主最受皇上宠爱,指不定就是皇上偏要小公主做太子。”
      “是有几分道理,咱们等着瞧便是。”
      ……

      隔壁雅间渐渐安静下来。
      姜修年打量着姜明桀神色,见他面色如常,才道:“大皇兄,这些闲言碎语不必放在心上。”
      “再说了,宫宴上咱们都听到了,小九说了她不想做太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竟是传成了父皇要立小九为太子。”

      姜明桀缄默不言,自顾添酒饮着,小九是拒绝了,但父皇的心思谁又能猜得准呢?
      指不定哪日,父皇便下旨册封了小九,届时他们该如何自处,他绝对不能坐等时机过来,而是要将时机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想到姜鸾,又想到李昭,那日他派去跟着他们的人,亲眼看到他们去了扶云殿,他还以为抓到了他们的把柄,结果后来才知道他们现在来往已经不避讳宫人了。
      再以此做文章,似乎没多大用处,他必须要重新想法子,如何让姜鸾失去成为太子的资格。

      姜明桀把玩着酒杯,垂眸思忖半晌,竟是想到了三种法子。
      一是让她嫁人。无论姜鸾嫁到长安哪个世家,她都成了世家夫人,自然不能再做太子。
      二便是毁了她的名节。大魏虽对女子名节看得不是很重,但一个被毁了名节的公主,再去做太子,甚至是天子,只怕天下人也不会答应。
      三便是死人。只要姜鸾一死,父皇便绝了这个念头,必会从他和姜风琰中挑选一人为太子。在父皇心里,他自认为还是能胜过姜风琰的。

      不过毕竟兄妹一场,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会用后两种法子。

      “大皇兄。”
      “大皇兄,你在想什么呢?”
      姜修年唤了姜明桀好几次,都不见他有反应,只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姜明桀放下酒杯,心里想了清楚后,脸上便恢复了温和地笑,温声道:“没事,你继续说。”

      姜修年道:“如今二皇兄在吏部当差,我们年前费劲提上去的那几个人,都被他换了下来,用自己的人顶上了,大皇兄,我们该如何是好?”

      “先将他们放到闲职上,老二最近风头正盛,我们暂时避其锋芒,不要与他正面起冲突,但他若得寸进尺,也别怪我不留情面。”姜明桀脸色冷下来。

      姜修年点头应下。
      姜修年的生母是海贵人,而海贵人原本就是徐贵妃入宫时带的丫鬟,后来徐贵妃有了身孕,便将身边的丫鬟海兰开了脸,替她争宠。

      魏帝不喜嫔妃将身边的宫女推出来侍寝,也没想到徐贵妃会为了争宠让宫女替她,便将海兰当做是徐贵妃,只匆匆幸过海兰一回。
      但海兰肚子争气,生下了六皇子姜修年,又凭借宫里的几次大封,从答应爬到了贵人的位置。

      但她毕竟还是丫鬟出身,生母身份低微,姜修年也注定做不了太子,便一心一意为姜明桀筹谋。

      注释:[1]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出自唐·李世民《守岁》
      [2]东风夜放花千树:出自宋·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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